小魚握著細劍, 一劍一劍用力插在歸一身上，烏黑的雙瞳閃著淚光，靦腆的臉上掛著近乎偏執的倔強。

每下手一次, 便在歸一身上捅出一道血痕。

這柄劍是雲輕舟煉制的六品靈器。

小魚拿著勉強能破開歸一的防禦。

何山茶是體修，往日裏用拳頭比較多, 但雲輕舟覺得女孩子拿著漂亮的劍看起來就是賞心悅目, 所以給她塞了好幾把, 一到七階都有。

不過這些劍太招搖了，何山茶往日裏基本沒有拿出來用過。

這會兒借給小魚, 也只是想幫她解一解心頭之恨。

若是能親手手刃敵人，想必她也能好受一些。

何山茶拿劍拿的隨意, 承受這劍刃的歸一真人心頭卻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六品靈器！

就算是他這個步入化神多年的人也只有一件六品靈器！

可眼前這個小丫頭竟然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就拿來出來，甚至還毫不防備地遞給旁人使用。

由此看來, 這小女娃絕對不是普通的宗門弟子, 極有可能是十大宗門中某些怪物的親傳弟子！

意識到這一點，哪怕被小魚用劍刃割身也一直默默忍著的歸一，終於忍不住了。

他原本賭的就是這些人不敢殺他，或者說不能殺他。

但現在他沒信心了。

桃花醉的藥勁還沒過去, 靠著肉身逃走不太可能，歸一眼中閃過一抹痛心, 但又很快堅定下來。

片刻後, 趁著眾人不備, 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小人猛地從歸一丹田鉆出, 極速向東南方向逃竄而去。

“喲，元嬰出竅了？”

小紅早就聽山茶的話做好了準備, 得意地哼笑一聲, 之前悄悄紮根在混亂場地之外的桃枝飛舞而出, 在歸一離體的瞬間就將這方地域封鎖成了一個牢牢的樹籠。

樹不會跑，但可以提前做準備啊！

小小的元嬰脫離肉身後實力大降，歸一真人看自己逃不出去，情急之下又想沖回自己身體，結果卻被小紅輕松地捉進了另一個巴掌大的樹籠裏。

被抓的速度快得就跟他自己鉆進去的一樣。

小紅驕傲地晃了晃樹杈子，順帶附送了歸一一個嫌棄的眼神，“我可是宿音桃木！”

抓魂體可是它的強項。

元嬰也一樣。

何山茶單手接住小紅送來的樹囚，擔憂地望著正在持劍一次次往歸一軀殼上刺、表情空洞的小魚，元嬰出竅，歸一的肉身就變成一團爛泥，已經沒了靈魂。

“小魚……”

小魚對外界充耳不聞，擡起劍、插下去，擡起劍、插下去，很快臉上就濺上了一片鮮紅的血跡，就連她的眼珠裏也覆上了一層紅色。

殺！

殺！

殺了歸一！

沒有元嬰控制軀體，歸一真人身體表面的一層靈氣防禦罩開始漸漸失效，靈劍造成的傷口越來越大。

噗嗤。

終於，大腿斷裂。

歸一長老的元嬰在籠子裏憤怒至極，“住手，你給我住手！”

小魚恍若未聞，擡手、落，擡手、落，竟然真的將仇人的屍體徹底毀損，再也不覆原樣。

歸一長老心欲滴血，顫聲道：“臭丫頭，你給我等著！”

就算是他已經打算舍棄肉身，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人切城這樣，也仍然難以接受。

就在歸一長老還在放大話的時候，小魚卻突然停了下動作，目光呆滯地望著眼前不成形的屍體，好半晌，她又慢慢轉頭，目光幽幽地盯上了籠子裏的元嬰。

目光平靜淡然，仿佛一口見不到底的深潭，底部醞釀著常人難以窺視的風暴。

歸一長老被她嚇了一跳，背上覆上了層層冷意。

可轉念一想，眼前的也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女修罷了，就算手中有靈劍，在他全力防衛之下，也根本殺不了他。

小魚只看了他一眼，轉身卻‘撲通’一聲直直跪在了何山茶面前，聲音沙啞道：“珊姐，求你幫我殺了她。”

還不等何山茶有所動作。

身形瘦削的女子面容稚嫩，右手高舉，閃著淚光的眼睛堅定地望向何山茶：

“天道可證，我小魚以神魂發誓，若您能能殺了歸二，小魚此生願認您為主，一輩子忠心耿耿，為您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言！”

話音剛落，晴空萬裏的蒼穹中響起一道悶雷聲，算是天道的應和。

何山茶眼中閃過一抹心疼。

歸一所做之事天憎人厭，即使小魚不說她也打算這麽做，這傻姑娘其實沒必要為了報仇認她為主。

她只是需要一群共同作戰的夥伴，不需要去掌控別人的生死。

仔細想想要規避這個誓言也簡單，只要殺了歸一的人不是何山茶就行。

可桃樹是靈植不宜沾染殺孽，那其他有能力殺了歸一的人……

何山茶猶豫地望向了後方被人捆起來的綠水門正元老祖，這位老祖暫時還沒人敢去打，所以還不算得罪的太死。

突然，識海中許久不曾發聲的系統冷不丁開口，奶聲奶氣道：【你不想要這個仆人？】

何山茶被它嚇了一跳。

自從她開始認字，小時候還會用聲音跟她交流的系統就再也沒開口過，基本都用文字跟她交流。

乍一聽到聲音還又有點不習慣。

【沒事噠，你不想要我幫你解開就行。】系統的小奶音顯得很淡定。

何山茶卻不怎麽淡定了。

這可是天道契約！

傳說中無人能解的天道契約！

她家系統到底是什麽來頭？這都能輕易解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雜七雜八東西的時候，要趕緊解決歸一。

既然系統都這麽說，何山茶決定姑且相信它一次。

畢竟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夥伴，而且它還能在雷劫中動手腳給她發放天雷萃取液，想來解除一個誓言應該也不在話下。

何山茶暫時將這份心放下，示意桃樹將歸一放與西北角落無人站立的空地上，從頸前的荷包裏取出一塊玉符。

符中封著師尊找別人‘借’來的出竅期劍修的全力一擊。

至於是不是真的是師尊借的，這不是乖徒弟該思考的問題，

所以何山茶默默收下了師尊塞來的十塊‘出竅期前輩的全力一擊’的圓形玉佩以及三塊‘大乘期前輩的全力一擊’的三角形玉佩，做一個懂事且富有的小朋友。

眼下對付歸一，用不著那三塊更珍貴的，出竅期劍訣夠用了。

不過只對付一個人還是有些浪費，所以何山茶還示意桃樹將歸二放在了歸一的元嬰後方，準備來個一箭雙雕。

空中靈氣匯聚，何山茶熟練的激發玉符，對準面前的歸一歸二兩人。

符中屬於出竅期劍修的淩厲一劍倏然發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強勢地轟在面前二人身上。

碾壓級別的力量很輕易就將兩人身上所有的防護盾擊碎，一招便足以致命。

歸一真人瞬間灰飛煙滅。

他後面的歸二真人卻因此得了一瞬喘息，竟然也學著自己兄弟危急時刻元嬰出竅，僥幸躲過了大半劍意。

不過他還沒來及慶幸多久，立馬就被何山茶補來的第二道劍意捅了個對穿。

沒辦法，師尊給的法寶太多了。

用起來不心疼。

而且比起法寶，何山茶更心疼小魚。

提著劍的小姑娘搖搖欲墜地站在原地，一朝大仇得報，整個人都精氣神都仿佛被抽空，迷茫地像個布偶娃娃。

何山茶使了個眼神，叫來一個往日裏跟小魚關系較好的女修，將她扶到了一邊休息。

放眼場中，身著綠色波紋衣袍的綠水門弟子、身著青玉葉紋的弟子，都安靜地佇立在原地，驚懼地註視著何山茶等人。

哪怕桃花醉的藥效已經過去，他們也可以正常活動四肢，仍然沒有人敢先有動作。

所有人都在隱晦地觀望何山茶的動作。

萬眾矚目之下，何山茶有一瞬間恍惚，恍惚過後，她又很快盯向了人群最密集的位置。

——被圍起來的正元老祖方向。

綠水門的弟子們雖然都被揍了一頓，但待遇相比青葉門來說還是要稍好一些，所以對何山茶的恐懼也沒有那麽多。

其中正元老祖的幾名徒子徒孫便趁機爬到了老祖身邊。

何山茶目光淡淡地望著他們，眼神不經意從正元老祖頭頂的紅光上略過。

在場的這些人中，只剩下幾個元嬰長老和正元老祖還沒被人修理過。

這也是何山茶之前特意吩咐的。

她用的是假身份，身邊又有小紅保護，不怕回頭被這些人報覆。

但要是跟著她的人動手，因為這次的事以後被高階修士記恨追殺，那得不償失了。

畢竟從青葉門這一次的事來看，以後她遇到的低階紅名弟子應該不會少，有這些夥伴正好。

何山茶看著正元老祖被旁邊徒弟扶起來，眼中提起幾分警惕，手中也悄然出現一道玉符，隨時準備進攻。

她還沒忘，她是來搶綠水門地盤的。

何山茶防備著對面人動作的時候，然而正元老祖卻突然脫開了弟子的攙扶，深深地朝何山茶鞠了一記長躬，誠摯道：“多謝小友相助。”

何山茶：“……”

沒有，她沒有相助。

葉子威及時出馬，尷尬地解釋道：“老祖，我們……我們是來……進駐綠水宗的。”

話說的比較委婉，但意思算是到位了。

至少旁邊的幾名綠水門弟子都聽明白了，滿臉的憤怒與震驚。

何山茶滿意地點頭，再次緊盯著正元的反應。

這人是葉子威的老祖，她不打算趕盡殺絕。

但是眼瞎選趙立這樣掌門的門派，這門派以後怎麽樣也走不長遠，還不如趁現在一切都好，把東西都交給她。

只要他們識趣自己挪走，何山茶不會過分欺壓。

正元老祖怔了怔，目光再一次落在何山茶腰間的金魚綠目環佩上，片刻後，他突然放聲大笑，高呼道：“眾弟子聽令！”

綠水門弟子齊聲高喝：“在！”

“即日起，何珊便是我綠水門新任掌門，執掌權法，包括我正元在內，所有人不得違抗！”

“……”

一眾弟子面面相覷，不明白事情為何是這個走向。

“聽到了沒有！”正元長老再次冷聲高喝，聲音加了幾絲靈力，一時如雷音貫耳，震得弟子們頭皮發麻。

“是！”

何山茶：“……”

她還是師尊的寶寶，並不想當這個什麽掌門。

只是，看到所有綠水宗的弟子頭頂的紅光慢慢褪去，逐漸變成了代表‘隊友’的綠色，她還是稍稍有些震撼。

竟然還能這樣！

數千名綠水門的弟子，在願意立何山茶當掌門後，竟全部出現在了她的隊友列表中。

也就是說，將來這些綠水門的人都能為她所用，而這數千人不論是無意還是刻意揍的紅名，也能算在她的進度裏面。

還有這種好事？！

回過頭，何山茶溫柔地註視著青葉門眾人，目光暖如春風。

哎呀，這邊最厲害的兩個老祖不湊巧已經沒了，這不正適合好化幹戈為玉帛麽？

四舍五入，這些以後也都是她的好隊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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