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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後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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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後隕

中午,姜彥明急匆匆回到府裏,屏退眾人,拉著李丹若坐到炕上低聲道:“胡太醫昨夜裏懸梁自盡了。”李丹若嚇了一跳:“出什麽事了?”

“沒怎麽打聽清楚,說是昨天正午左右,刑部轉了鄒皇後的諭旨,責胡太醫到邊地從軍,當天夜裏,胡太醫就懸梁自盡了。”姜彥明陰郁的解釋道,李丹若眉頭蹙起,看著姜彥明道:“胡太醫曾得翁翁照拂,先寧氏太婆在的時候,他常到李府診脈說話,我從小就認得他,胡太醫和氣膽小,寧氏太婆常說他是那種最惜命的人,不過是到邊地從軍,怎麽會懸梁了?”

姜彥明眉頭漸漸擰起,握著李丹若的手,煩惱的嘆了口氣道:“咱們能聽到的信兒太少,照你這麽說,胡太醫之死必有蹊蹺,是誰下的手?”

“胡太醫死了,誰利益最多?”李丹若暗暗嘆了口氣,垂下眼簾低低道,姜彥明握著李丹若的手僵直了下,突然伸手攬過她道:“我早該想到,能從市井舞伎爬到如今的高位,豈是簡單慈悲之人?看來鄒皇後……”

“嗯,我也這麽想。”李丹若輕輕嘆了口氣道:“胡太醫那麽和善的人,他的醫術,活人無數……”

“別想這些了,”姜彥明柔聲安慰道:“都說伴君如伴虎……”李丹若轉身將頭埋在姜彥明懷裏,姜彥明輕輕拍著她道:“別怕,放心,等這些事了了,我就辭官,咱們回江寧住著去。”

直到午後,鄒後才在幾個太醫的驚恐忙亂中悠悠醒來,下身還在緩緩的往外流淌著細細的溫熱,鄒後動了動手指,阿棠聲音裏帶著掩不住的倉惶恐懼,低聲問道:“聖人,您醒了?喝兩口參湯吧?”鄒後想搖頭,卻發現頭沈的搖不動,銀匙輕輕遞到嘴邊,鄒後煩躁的閉了閉眼睛,卻張開嘴咽了參湯,她得活著,好好的活著,她有兒子。

連喝了幾口參湯,鄒後閉上眼睛喘著氣,下身在的溫熱還在細細的流淌,她從來沒這麽清晰的感受到過這種流淌的滋味,不是血,是生機,她身上的生機,正這麽細細的從身子裏流出去,雖慢,卻一刻不停……

“太醫呢?”鄒後氣若游絲,

“下官在。”太醫正和幾名太醫抖著身子躬身應道,鄒後問了這一句,後面卻沒了吩咐,能銀針下去止了這生機流淌的,只有胡濟深,胡濟深……死了!

鄒後突然急咳了幾聲,阿棠紅著眼睛盯著束手無策的太醫正和幾個太醫,又急轉回身,跪在榻前,輕輕拂著鄒後胸前,鄒後咳過一陣,睜開眼睛,目光淒厲的盯著阿棠道:“去,取鴆酒,傳我的旨,劉美人自裁!殺了她!去!給我殺了她!”

阿棠嚇的臉色雪白,喉嚨咯咯了兩聲,指著太醫道:“聖人,您?”她要提醒鄒後,這殿內還有外人,鄒後連喘了幾口氣,用盡力氣擡手打到阿棠胳膊上道:“快去!殺了她!她死了我才能死,快去!”阿棠被鄒後拼盡力氣的一巴掌打的倉惶失色,急退了幾步,連聲答應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領旨,奴婢這就去!”

太醫正和幾個太醫個個臉白如紙,只恨不能縮到地縫裏去,聽到了這等皇室秘辛,說不定自己就是下一個胡太醫!

阿棠取了鴆酒,帶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往劉美人宮裏急步趕去。

劉美人不在宮裏,劉美人在勤政殿侍候筆墨!

阿棠不過躊躇了片刻,就帶著兩個婆子,轉身往勤政殿急步過去,她侍候聖人快二十年了,她是最明白聖人的人,聖人病的極重,也許……真活了了,劉美人得死在聖人前頭,劉美人死了,哥兒才有活路……

勤政殿內,劉美人端坐在榻上,轉身看過來,滿眼的譏笑,好象她什麽都知道了一樣,阿棠直直的站在榻前,直直的盯著劉美人,身後,兩個婆子跟她一樣直直的盯著劉美人,劉美人笑的如春花綻放:“阿棠怎麽有空到這兒來?聖人好點沒有?”

那春花般的笑容裏藏的全是毒箭,阿棠瞇起眼睛,擡了擡手道:“聖人吩咐了,劉美人辛苦,喝杯酒解解乏吧,侍候劉美人飲酒!”

劉美人的笑容不減,兩個婆子撲過來,侍候在劉美人身邊的丫頭尖叫著撲攔在前面,和兩個婆子扭打在一處,劉美人端坐在榻上,好整以瑕的端起杯子抿著茶,卻仿佛神思不在殿內,阿棠鐵青著臉,正要過去幫忙,卻見劉美人突然將杯子砸在幾上的一堆折裏上,伸手拉過護著自己的丫頭往後倒在榻上,驚恐的哭叫起來。

沒等阿棠反應過來,後殿門‘咣’的一聲被人踢開,皇上怒氣沖沖急沖進來,一眼看到榻前的混亂和淒慘的哭叫著的劉美人,只氣的渾身哆嗦,抖著手指,指著榻前,急氣之下,話也說不清楚了:“賤奴!滾!拉開,拉開!”

兩個婆子不等內侍撲到跟前,已經抖成一團跪在地上,劉美人渾身驚恐,抖的如風中的樹葉,死死拉著丫頭,淚水盈睫看著皇上,委屈的幹哭說不出話。

皇上幾步奔到榻前,伸手摟著劉美人溫聲安慰道:“別怕,有朕在,誰也傷不了你!別怕,你放心!”劉美人依賴的伏在皇上懷裏,抽泣哽咽著點了點頭,皇上又摟著她柔聲細語的安慰了一會兒,見她漸漸止了抽泣安穩下來,這才松開她,走到跪在地上的阿棠面前,擡腳沖阿棠胸口踢了一腳道:“你和你的主子,眼裏都沒有朕是吧?好,朕成全你,你也給朕嘗嘗這酒!”

內侍悄無聲息的揀起酒壺,將壺裏餘下不多的酒倒了半杯,兩個內侍熟練的卡住阿棠,端著酒的內侍將酒穩穩的倒進阿棠嘴裏。

“送回去!”皇上陰陰的吩咐道,兩個內侍擡著還在掙紮的阿棠,一溜煙往鄒後宮中送了回去。

當天,鄒皇後留下了剛剛滿月的兒子,撒手西歸了。

姜彥明跟班辦理鄒皇後喪禮,直忙了四五天才回到府時。

李丹若忙接進去,侍候著姜彥明沐浴凈了頭臉,姜彥明換了身家常舊衣,舒服的嘆了口氣正要躺倒,仿佛想起什麽,又忙直起身子問道:“對了,那張折子?這事來得太突然。”

“我已經替你理過一遍了,那份折子已經燒了。”李丹若笑著應道,姜彥明這才輕松的往後倒在炕上,先前那封請立太子的折子已經用不上了。

姜彥明躺下不過幾息,呼吸就漸漸綿長,李丹若輕輕探頭過去,一禁笑起來,看來是累極了,這眨眼功夫竟睡著了,李丹若示意朱衣取了被子過來,輕手輕腳的給姜彥明蓋好。

鄒皇後的喪禮很快就過去了,鄒家依舊煊赫,可進進出出卻沒了底氣。

宮裏那個剛剛滿月的嬰孩抱進了劉美人宮裏撫養,劉美人升了婉儀,鄒後一直強勢非常,她為美人時,是除了鄒皇後外品級最高的宮人,如今鄒皇後西歸,升不升婉儀,她都是宮內品級最高的那個,除了幾乎代批皇上九成的折子,她還一如鄒皇後產後那樣,兼管著宮內大大小小的事,只是,如今沒了擎制……

從早到晚,她幾乎沒片刻空閑,可她忙碌中神采奕奕。

姜彥明經常被召到皇上身邊草擬詔書,偶爾也應對些政務,姜彥明的謹慎讓皇上很是欣賞。

寬敞的壽成殿裏,皇上作疲憊的歪在榻上,手指輕輕揉著眉間,看著恭謹端正的坐在圓凳上的集賢殿大學士、門下平章事範文浦和中書平章事、司空魏仁樸道:“中宮空虛,劉婉儀溫柔恭順、明悟通達,曉書明禮,朕意立劉婉儀為後。”

“陛下,臣不敢茍同,”範文浦欠了欠身子,沈聲答道:“劉婉儀出身卑賤,難當母儀天下之任,再則,”範文浦頓了頓,拱了拱手接著道:“劉婉儀乃再嫁之身,若立為後,有損皇室體統臉面,臣以為不可!”

皇上陰沈著臉,轉頭看向魏仁樸,魏仁樸欠了欠身子道:“劉婉儀生了皇長子,如陛下所言,性情柔順,知書達禮,若立為皇後未為不可。”皇上面色微善,魏仁樸看著他接著說道:“劉婉儀雖說出身寒微,卻才智出眾,機謀過人,陛下若要立劉婉儀為後,還要立了大皇子為太子才好,如此,與國與君,才好穩妥些。”

垂手恭謹侍立在魏仁樸身後的姜彥明幾不可見的打了個寒噤,都說魏仁樸是蜜裏藏毒,果然名不虛傳,這幾句話看似附和,卻直指劉婉儀立後後將生不臣之心,也是,如今政務多半數出自劉婉儀,若立為後,只怕尾大不掉……皇上身體虛弱,性子疏懶,卻不是笨人。

“姚卿覺得呢?”姜彥明正思量著,只聽皇上問了上來,姜彥明忙躬了躬身子,沈聲應道:“臣也覺得不妥,皇後之位母儀天下,當自名門望族中挑選為好。”

皇上陰沈了半晌,冷‘哼’了一聲,起身下了榻,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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