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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番外之前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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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虎約莫為表恐嚇的誠意, 幾番都是親自登門, 使盡各種手段催逼顧雲容就範。

論起來, 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顧雲容遇上的這個惡霸算是有些耐心的。譬如,他沒有如顧雲容所擔憂的那樣對她用強, 而是給了她一個期限, 期間她好生準備著, 期限到後,她不從也得從。

顧雲容揣度, 他之所以能耐著性子,除卻料定她跑不了之外, 應當也是擔心直接霸王硬上弓會逼得她自盡。不過寇虎似乎也頗有自信, 威嚇她的同時, 還不斷炫耀自己如何財大氣粗,如何根基深厚,如何手段了得, 好似是想打動她,企圖讓她自願委身。

顧雲容不為所動。她覺得他簡直是在侮辱她的眼光。

寇虎認為她不識好歹,下了最後通牒,讓她再好生想想,一月後,他派人來接她, 把她洗刷幹凈,直接送到他床上去。若她膽敢逃跑, 他就滅了顧家闔族。

顧雲容孤立無援,很是發愁。她愁郁之下,去縣城周邊的山林裏轉悠。本是為著散心想法子,卻不曾想,竟然碰見了熟人。

她楞怔許久,才終於確定眼前那個躺在山洞口外面的男人就是闊別多年的七殿下。

顧雲容欣喜不已,不假思索救下了他。她幫他處理了傷口,又準備了水與食物,只是她不會架篝火,只能等他醒來再生火。

如果他會生火的話。

顧雲容掙紮猶豫一番,最後費盡氣力將他上半身托起,自己坐在矮石臺上,將他拉到懷裏,讓他靠著自己。

她方才探過他額頭,他沒有出現發熱的狀況,應當過陣子就能醒。如若不醒,她還要想法子尋個大夫來給他看看。

等待期間百無聊賴,顧雲容低頭打量懷裏昏睡的男人。

才不過幾年未見,當年那個清瘦單薄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高大修挺的英偉男子。非但身量高了不少,五官也完全張開。

豐姿卓然,雋逸如仙。

顧雲容凝眸看了許久。他的容貌極好地糅合了雙親的優勢,將容顏之精致深刻發揮至極處。只是眼下尚處昏迷,如若張開雙目,不知會是怎樣的風神儀采。

顧雲容思及自己先前如何被他掌在手裏,忍不住擡手在他兩頰上各捏了一下。

捏了左邊捏右邊,又見他下巴弧度優美,順手下移。然而她的指尖尚未觸及他的下巴,就忽生一種強烈的被盯視的感覺。她一低頭,正對上一道冷冽目光。

顧雲容心裏一跳,忙縮回手,問他可要飲水。

他想要起身,但傷口未愈,身子又虛,一時起得猛了,重心一偏,倒在地上。

顧雲容欲將他重新扶起,卻被他躲開。

她見他滿面警惕之色,她跟他客套敘禮他也不理,道:“公子怕我害你?我要真想害你,方才早拿石頭砸死你了,為何要救你。”

他擡頭審視她,目光淩銳犀利。

他看得過久,以至於顧雲容幾乎要認為他脖子僵住動彈不了了。

他終於開言,問她適才是否一直在此。

“當然一直在此,我若不守著,萬一有人路過,正巧你醒了,以為是那人救的你,我豈不是百口莫辯。”

他問她可瞧見有旁的人至此,顧雲容搖頭。他又問她為何救他,顧雲容只道是出於善心而已,他卻冷下臉來:“趁我昏迷將我抱在懷中,也是出於善心?”

顧雲容瞧著他那眼神,覺著他仿佛是在控訴她毀了他的清白一樣。

顧雲容窘迫之下耳尖泛紅,掃視一圈:“你看,此間也沒個適合靜臥的地方,若是將你隨地一扔,我擔心你頭頸硌著。你本就有傷在身,若是再把腦袋硌壞了,豈不可惜。”

他不錯眼諦視她,警覺道:“可惜什麽?”

“自然是可惜了你這副皮囊。”顧雲容真誠道。

她從前在他面前不能發聲,但在她心裏,他已是十分熟稔的人,如今久別重逢,一時感喟,說話難免隨意了些。她瞧見他微詫看她,才意識到自己言辭多有不當,立時收聲。

兩人相顧沈默。

顧雲容不能總跟他耗著,天色不早,她還要在天色黑沈之前歸家。她欲照料他喝點水吃些東西,但他不肯領情,只是戒備地盯著她,不準她靠近。

顧雲容也不以為意。他若是連這份戒心都沒有,怕是活不到現在。

她叮囑他不谙地形不要亂走,又交代他一定記得吃東西,旋即回身下山。

翌日,她抽空來探望他。瞧見人沒跑,她舒口氣,但發現自己為他備的食物與水他一毫未動,忍不住問他難道打算就這麽空著肚子在此間幹熬。

誰知他淡聲道:“我用過膳了。”

顧雲容疑惑四顧,這才發現地上有一堆篝火灰燼,旁側還有一地鳥毛和一小撮沾血的內臟。

她覺著現場有些驚悚,再三追問他究竟吃的什麽,他端正靠在石壁上:“一只麻雀。”

顧雲容立著望他須臾,俯身道:“你拿來烤麻雀的柴薪是不是還是我昨日給你備下的?”

他不答話,別了別目光。

“你不是覺得我想害你麽?就不怕我在柴薪上動手腳,燒出來的煙有毒?”顧雲容笑看他。

他將頭側到一旁,不看她。

顧雲容問他為何會在此,見他不語,又與他閑談,問他如何獵得麻雀的,他亦緘默。

顧雲容犯愁片刻,轉身出去。

他一個大男人,一只麻雀必定是填不飽肚子的。

她提來自己帶來的食盒,打開來,故意將裏面噴香肴饌一樣一樣擺出來。

不多時,四外滿飄飯香。

桓澈鼻翼微動,卻始終未曾扭頭。

顧雲容蹲在他身前:“你真不吃?若是不吃,我便倒掉了。”

他眼皮動了動。

顧雲容又端來飯菜誘惑他一回,見他只是側頭閉目靠在石壁上,便將碗碟擺在他近前,又留了幾瓶傷藥,拎起空食盒回身欲走。

這食盒可不能給他留下,她明日還要來收碗筷,如今顧家境況艱難,沒什麽多餘的對象。

她將出山洞時,桓澈遽然道:“究竟為何救我?”

顧雲容的回答仍舊如前。桓澈聲音又轉冷:“不說便罷。”

顧雲容其實不知如何回答。她救他是因為先前那一段奇異的經歷,但也是因為她存著私心。

她想讓他幫她脫困。

但這需要籌劃,她對他的恩惠不足以令他將她徹底拉出苦海。

顧雲容道:“我知道你不肯信我,但你如今身子虛弱,又需要養傷,還是應當仔細將養。”她頓了一下,“你若覺得我還是可以稍微信任的,我明日叫個大夫來給你瞧瞧。我並不通醫術,怕耽擱你的傷勢。”

她等了片刻,沒聽到回應,回頭一看,他背對她坐著,身子微弓,低垂著頭,不知在作甚。

顧雲容繞到他身前,垂眸看他。

他聽見動靜,擡眼看來時,因是背光而坐,面容陷入陰影裏,顯出幾分陰晦,一雙眼眸卻是熠熠生輝,仿佛日月星輝皆盛其中。

又是長久的凝視。

顧雲容被他看得心跳驟快,無盡闃寂裏,一下下震蕩她雙耳,無法自制。

她不知何時紅了臉頰,又想起自己昨日言語態度上的欠妥,忽然想解釋一下:“昨日……我昨日,其實是我覺得你面善,說話就……我……”

她原本已經打好了腹稿,不曾想擬言出口時竟是語不成句,磕磕絆絆的。

偏他還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她,她愈加緊張。

顧雲容很快又覺得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語無倫次兼手足無措,一張小臉紅似滴血,落後實在頂不住,扭頭跑了。

少女腳步聲漸遠,清越嗓音卻隨風飄來:“我說的事你再好生考慮一下,我明日來管你要答覆。”

桓澈微微側頭往身後看。

少女身影一頓,迎風而立,裙袂翻飛,愈顯裊娜娉婷。

她仿似在為何事懊惱,從背後看,像是在捂臉扶額。

少女走後,桓澈一直靜坐到日落月升。

他自己習過些許醫術,知道自己的狀況不算十分嚴重,但身體虛弱倒是真的。

拏雲他們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他,在這之前,他要作速恢覆體力。

他的目光轉向少女留下的飯食與藥膏,面現踟躕之色。

顧雲容晚夕趴在床上,想起白日之事,仍是面紅耳赤。她將腦袋埋在枕下,越是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思慮對策,越是心跳怦然,腦中亂麻一團。

她花了許久才讓自己心緒稍稍平定。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麽脫困的好法子。她決定先幫他養好傷再說。

這人絕不會忘恩負義就是了。

此後大半月時間裏,她幾乎每日都去看他,他對她敵意漸消,慢慢開始接受她的幫助。

有一回她因事沒來,等到再見,他迎頭就問她去了何處。顧雲容隨口說她前頭那個未婚夫表兄找她。

謝景後來一直試圖援手,但寇虎是錢塘縣及周圍幾縣的總霸頭,不是他能對付的。他昨日來找她商議對策,她以為他能有什麽好主意,但說了半晌,還是讓她偷跑,後頭又提再續婚約之事,她就終止了對話。

她說起謝景來找她一事時,正給桓澈換藥。她說著說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再度生出那種被人緊密盯視的感覺。

她驀地擡頭,正瞧見桓澈偏轉過頭。

她問他看她作甚,他眺望遠方,目不斜視:“我沒看你。”

“你好像很不高興?”

“我們不是說好了麽?你幫我治傷,等我痊愈,我送你一千兩作為酬答,你昨日沒來,便是曠了一日,我自然不豫。”

顧雲容低頭:“其實我……要銀錢也沒多大用處……”

她想了許久,還是覺著不知如何求助,就算桓澈肯為著報答她將寇虎鏟除,也還是隱患頗多,寇虎手下的勢力很難清剿,霸頭之間也互有幹系,她往後會不會被報覆很難說。

她後來因著寇虎的步步緊逼,曠工的天數愈來愈多。最後一次曠工整曠了八天,她擔心桓澈的狀況,終於還是再度偷跑出去看他。

這一去,令她運命陡轉。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亂性,她權衡之後,放棄了脫身的機會,被他按在身下沖撞揉捏了一整夜。她也不知他要了她多少回,她後來疼得只想咬死他。他應是至今仍無經驗,毫無章法,全憑欲念一通折騰,顧雲容又驚又怕,這男人幼時乖乖巧巧的,原來欲-火灼身時也會化身兇獸。

顧雲容後來的記憶十分模糊,只隱隱記得自己出了一身汗,朦朧間攀住他堅實臂膀,沈沈睡去。

次日,桓澈先醒。

他甫一睜眼,就對上了一副恬靜睡容。少女頰上潮紅未褪,面若桃花,一縷柔軟黑發拂上臉頰,愈添嬌慵。

桓澈氣息一窒,心頭躁動,體內邪火橫竄。

他連忙起身,別開視線不看她,才漸漸平覆。

他的身體好得太慢,這幾日就自己去附近尋草藥調理。他用的方子可以強身不假,但有一樁不好,便是會勾人情動。他自制力一向強,這幾日都是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她昨日忽然再至。

他其時正好藥效發作,看見她便破了功。

按說這也沒甚好奇怪的,但他想想仍覺不可思議,他昨日的意志力似乎太過薄弱了,這於他而言是不應該的。

然而他心中竟沒有不豫,只是看著面前被他蹂-躪了一夜的少女,很是心虛。

他幫她收拾了下身,瞧見東一點西一處的斑斑血跡,大致能想到自己昨夜是何等獸性,愧怍同時,心底似乎還湧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隱微情緒。這股情緒細水一樣纏繞他心頭,浸得他一顆心又軟又酸。

他一時心亂,理不清,便暫且丟開。

等顧雲容醒來,他尷尬半日,仔細問了她家中狀況。因著歉疚,說話時有些氣虛,但他極力掩飾,顧雲容並沒瞧出。

他此前零星聽她說起過她自身的一些境況,但從未主動問過。

他聽說顧同甫遭構陷入獄時,面色一沈,及至聽說寇虎那段,略一忖量,與她道了八個字。

無需憂慮,萬事有我。

她尚在楞神時,他繼續道:“你歸家之後,收拾一下,等候入京。”

顧雲容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將她扶起,跟她說他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她不必再來,只等著入京便是。

兩人暫且分別不多時,握霧與拏雲很快就尋了來。跟部下匯合後,他頭一件做的事就是著人去找寇虎。

寇虎是個魁梧的粗黑漢子,又長年混跡於各色幫會,久慣蠻橫,渾身煞氣。

寇虎被王府護衛按在地上時,猶罵罵咧咧,聽他問起意欲強擄顧雲容之事,猛地擡頭:“你是那賤人的什麽人?那小賤人真是膽大包天,爺爺讓她好生準備著伺候爺爺,她竟然勾搭了個小白臉……”

桓澈冷笑,擺擺手。

拏雲會意,示意護衛將寇虎帶下去。

寇虎直著聲高呼自己是半個杭州府的總霸頭,他們開罪不起雲雲。

桓澈突然命護衛暫停,移步上前,低頭看向死魚一樣被按在地上動彈不能的寇虎,眼神冷漠,如瞰螻蟻。

寇虎撞上他冰冷視線,竟是一抖,色厲內荏質問他是哪個道上的。

桓澈不答,只寒聲問他可還做過欺壓顧家之事。

寇虎下意識搖頭撇清,直道沒有。

“有與沒有,還要查過才知,”桓澈淡聲對拏雲道,“好生招呼他。”

他這語氣,聽得寇虎渾身直起寒粟子。他瞧這架勢,擔心他要動用私刑,但眼前這人十分邪乎,他搬出杭州府知府,他竟都不放在眼裏。

寇虎越想越是心驚,一時嚇得心膽俱裂,但顧家毫無靠山,顧雲容怎會認得這樣的人物?

在被拖出去前,寇虎驚恐問他究竟是顧雲容什麽人。

桓澈這回倒是答了,語聲不高,但言辭清晰:“我是她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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