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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二合一15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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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和瓊林苑皆在新鄭門外。

從甜水巷一路順著汴河大街往城西行去,怎麽也要半個時辰再能抵達。走城中小巷除了略有些顛簸之外,倒是並未如何耽誤時候。

沈憐雪早上醒得早,已經忙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坐在車上,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眼皮打架。

裴明昉拍了拍身邊的女兒,讓她扶著已經半睡不睡的母親靠躺在軟墊上。

沈憐雪知道女兒在做什麽,她卻沒有掙紮,很順從地半躺下,很快便能陷入夢鄉。

沈如意沖裴明昉眨眨眼睛,裴明昉便從箱籠裏取出錦被讓她給母親蓋上。

待到安頓好沈憐雪,裴明昉才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團團來,你也睡一會兒吧。”

沈如意靠在父親身上,原以為自己不會困,但馬車這麽一晃,她也很快便睡熟。

裴明昉靠在車廂上,身邊是女兒,眼前是女兒的母親,車廂裏安靜而靜謐,若是旁人見了,都會以為是尋常的一家三口。

裴明昉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他取了一本書,慢慢品讀起來。

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到達金明池。

金明池又瓊林苑一倍大,其中最為漂亮的就是金明池,池水清亮,碧波琳琳,很是宜人。

裴明昉提前叫醒了母女兩人,等她們徹底醒來時,剛好到金明池門口。

“今日兩處園子人都多,團團你要跟緊我跟你娘,府上的裴安、裴然還有閆管家你都認得,若是自己頑皮跑走,記得尋我們。”

裴明昉點了一下女兒,這才下了馬車。

今日裴府過來人不少,除了他說的三人,還有幾個暗衛混在人群中,並不十分明顯。

裴明昉下了車來,轉身抱下女兒,又扶了沈憐雪,一家三口這才仰頭看向游人如織的金明池。

此處沈憐雪跟沈如意從未來過,剛一到門口,就能看到裏面的熱鬧。

綠柳抽了新芽,松柏四季常青,在一片綠茵茵的背景下,是無數姹紫嫣紅的春花。

隱藏在春花中的是波光粼粼的金明池。

金明池邊修有長廊,亭臺以及無數閣樓。

金明池內最美的景自然是修建在池上的仙橋,數百孔長的仙橋穿梭在金明池上,連接寶津樓和水心殿。

水霧蒸騰,似夢似幻,仿若仙境。

正是一年最好的時節,百姓們皆出門嬉游,一家人進入金明池時,裏面已經是新一波的游人了。

裴明昉早年經常陪著官家亦或者母親過來,那時候的金明池並不開放,顯得十分冷清,也多了些仙氣。

但若讓裴明昉來選擇,他更願意同沈憐雪母女一起,在這擁擠的人群裏嬉戲游玩。

沈如意特別興奮。

她跟其他同齡的孩子一般,在父母身邊跑著跳著,四處看著風景。

沈憐雪倒是放心女兒,沒有特別盯著她瞧,反而自己也去看這從未見過的美景。

“這裏真美。”沈憐雪感嘆。

裴明昉道:“這裏是很美,母親也很喜歡這裏,不過近些年家中修了馬場和小湖泊,所以母親就來得少了。”

從桃花塢到金明池,直接穿過了整個汴京城,來往一趟實在麻煩,趙令妧年紀大了之後,就不太願意來了。

但一年來上一兩次,感受一下碧波蕩漾的金明池,也是極好的。

沈憐雪聽著他的話,反而問:“那大人喜歡這裏嗎?”

裴明昉腳步不停,領著她們一路往池邊的小碼頭行去。

他眉宇之間有著難得的舒朗,語氣也是又輕又慢,透著輕松寫意。

“我啊,我覺得那裏都很好,”裴明昉臉上露出笑意,“對於我來說,汴京中的各處,無論是熱鬧的城中還是悠閑的郊外,都是很好的。”

“甚至,整個大宋的千裏江山,對於我來講,都是最好的。”

“一寸山河一寸金,這是我們千辛萬苦守護下來的沃野中原,是百姓們安居樂業的故鄉,是每個大宋百姓的家。”

“於我來說,皆是仙境。”

沈憐雪其實不過是同裴明昉閑談,卻沒想到聽到這麽一句真心話,她略微頓了頓,隨即也同他一起笑起來。

“大人說得對極,與我們來說,亦是仙境。”

一家三口如此閑聊著,不多時便來到小碼頭前。

此處正停著一艘高大的樓船,衣著華貴的乘客與腳步匆匆的茶娘子們來回穿梭,在樓船上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裴明昉沖母女兩個微微躬身:“沈娘子、團團,裏面請。”

樓船是要提前訂票的,裴明昉早就安排好一切,就是為了讓她們也能感受一會兒春日游湖。

沈如意的眼睛都亮了:“爹爹,好棒!”

她誇了一句父親,迫不及待上了樓船。

樓船上的人確實不多,只有三五客人,且一家定了一處雅室,相互之間並不打擾。

茶娘子引了裴明昉一行人來到三樓最大的那一間雅室前,引得他們進入落座,飛快上了茶水點心後,便立即退下。

她一走,沈如意便坐不住。

她直接跑到雅室的露臺上,趴在欄桿邊看外面的風景。

樓船緩緩駛出碼頭,微風撫來,帶來潮濕的水汽。

沈如意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這樣心曠神怡的景象,此刻自然看得目不轉睛,閆管家盡職盡責陪在她身邊,生怕她從船上掉下去。

而此刻的雅室內,裴明昉同沈憐雪相對而坐,皆是閉口不言。

剛才路上的那些閑談與愜意,仿佛都不翼而飛,現在的裴明昉看起來頗有些緊張,他反覆推著桌上的茶盞,把裏面碧綠的茶湯推得微微晃動,浮在上面的泡沫蕩漾開來,把上面氤氳出花朵綠葉的圖案打散。

沈憐雪看著裴明昉如此緊張,心中也突然一跳,她也不知怎麽的,竟也跟著緊張起來。

於是,只有兩個人的雅室裏,一時間竟是悄然無聲。

沒人去看外面的風景,也無人在意開心大笑的女兒,他們的是心神和餘光都落在彼此身上。

樓船緩慢前行,不多時便遠離了人群,往金明池深處行去。

窗外,是一波又一波的水聲,水汽鉆入鼻尖,讓所有人都不自覺深吸口氣,感受著盎然的氤氳春意。

就在這時,裴明昉擡起頭看向沈憐雪,輕聲道:“之前政事堂出了些事,我想同你講一講。”

沈憐雪有些驚訝,但還是道:“大人請講。”

裴明昉輕咳一聲,然後道:“之前團團在金玉樓遇到了尤家六小姐,但這位六小姐卻並非在尤家生養,是今年才剛認回來。”

“其實尤家認的是她的父親,據說他父親是尤宰執年輕時走失的庶子,尋找多年才終於尋回。”

裴明昉一字一頓道:“其實這只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真實的情況是,這個兒子是尤宰執在國孝時同婢女廝混,有孕生下的孩子。”

國孝不得婚喪嫁娶,不得喝酒宴飲,更不得夫妻同房,舉國上下都要為大行皇帝哀痛。

然而尤宰執卻偏偏犯了這麽一個錯誤。

沈憐雪很是吃驚:“竟還有這等事由。”

裴明昉點頭:“文人重德行,尤宰執位高權重,尤家權勢滔天,其他混事也就罷了,此事卻犯了不忠不孝之大罪,實在聳人聽聞。”

裴明昉垂下眼眸,語氣淡漠:“因此,臺諫聯名上書,請命彈劾尤宰執。”

三十幾年前的事,為何如今又重新被翻出來?

沈憐雪的那雙桃花眸子飄然落到裴明昉臉上。

“大人,你是嗎?”

裴明昉聽到這個問話,竟是驀然笑了。

他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舒然:“娘子,還是你懂我。”

沈憐雪看著她,抿了抿嘴唇,同他一起笑了。

兩個人笑了一會兒,裴明昉才輕嘆出聲:“原本這一次彈劾萬無一失,人證物證懼在,任由天皇老子來了尤家也翻不了天。”

“但是,靖王出手了。”

裴明昉的語氣中並無沮喪,他也一點都不頹唐,甚至帶了幾分志得意滿的篤定。

“晉王在府中被人刺殺,重傷不愈,而靖王則成了如今官家最親的弟弟,成為了板上釘釘的儲君。”

“他道如今朝政虛浮,人心惶惶,尤宰執為官三十載,是兩朝元老,當以他來護人心。”

“當年之事,年代已久,認證物證皆能偽造,因此,他以靖王之位為尤宰執請命,請以保住尤宰執的官職。”

但是這並不可能實現。

臺諫彈劾非同小可,且是所有臺諫一起聯名,即便官家近來因晉王之危幾次三番昏厥,卻到底還是官家。

“官家給了手諭。”

“褫奪尤宰執的爵位、封號,降其官位為工部侍郎,命其於家中反省一月,一月之後任用另議。”

這既給了靖王臉面,又罰了尤宰執,算是官家近來做的最明智的決定。

這個局面雖並非裴明昉一開始的的預見,卻也把尤宰執從政事堂趕了出去,也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沈憐雪聽完了裴明昉的話,也松了口氣。

她緊緊攥著手心,認真問:“大人,是為了我們之事。”

裴明昉緩緩吐出一口氣,卻搖了搖頭:“也是,也不是。”

“他終究不能再留在政事堂,有礙國本。”

沈憐雪卻並未因這句話而喪氣,臉上笑意更濃:“大人一心為民,令人敬佩。”

這一次,裴明昉未再多言。

兩人沈默許久,沈默到沈憐雪以為他的話已經說完,裴明昉卻突然擡起頭,定定看向沈憐雪。

沈憐雪也下意識回視他。

裴明昉目光深邃,那雙鳳目堅定地落在沈憐雪的面容上,那在沈憐雪面前總是帶著細碎笑意的面容,此刻也嚴肅起來。

但他的嚴肅,卻又並不攝人。

沈憐雪就那麽安靜地任由他看,她雙手在膝上交握,心跳如鼓,顯得十分緊張。

但她卻沒有退縮。

裴明昉起身,沖沈憐雪長躬倒地,一字一頓道:“沈娘子,裴某甚是心悅你。”

————

一陣春風撫來,池水蕩蕩,暖意融融。

沈憐雪認真聽著裴明昉的話,待聽到這一句時,她桃花眸子微微一顫,卷翹的睫毛微垂,目光緩緩落到了放在膝上的手指尖。

她經年在廚房裏打轉,手指上有著抹不去的繭子。

但她從不覺得那有什麽不好,亦或者覺得難看,她覺得那就是她身上的印記,是她之前二十幾載人生裏留下的記憶。

沈憐雪抿了抿嘴唇,睫毛輕顫,臉上卻難以自抑的泛出薄紅。

她的瓜子臉白皙小巧,這一抹紅暈如同天邊的晚霞飛過,好似染紅了沈寂的天。

沈憐雪微微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裴明昉。

而此刻,在她對面擲地有聲的裴宰執,也別開了目光。

若是沈憐雪能擡頭看他一眼,定能看到他紅成桃花的側顏。

裴明昉的垂在身體兩側,他緊緊攥著腰上的荷包,手背青筋暴起,看起來異常用力。

裴明昉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如鼓心跳緩和下來,吵得他越發緊張。

他甚至懷疑,就連對面的沈憐雪都能聽到他的心跳。

嘭咚,嘭咚。

那是他今生所願。

兩個人隨著這一句話都安靜下來,一個不知要如何回答,另一個則緊張萬分,準備好的長篇大論全部噎了回去,此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大約過了許久,又似乎只是瞬間,兩個人不約而同聽到了外面女兒的驚呼聲:“哇,池子裏有大魚,好漂亮。”

緊接著,小丫頭就問閆管家:“閆嬸嬸,這能吃嗎?”

沈憐雪先忍不住,輕笑出聲。

裴明昉也跟著勾起唇角,剛剛繃起的緊張氣氛一瞬便被那小丫頭戳破,再也不覆存在。

裴明昉深吸口氣,回頭看向沈憐雪:“沈娘子,我所言皆發自肺腑,絕非肆意糊弄,也絕非輕慢玩鬧。”

他聲音輕柔,娓娓道來:“大抵是去歲冬初,有一日我有事未去政事堂,在南牌坊街口遇到了被騎驢者沖撞的你跟團團。”

“那日不過匆匆一瞥,但與我而言,卻怎麽都無法忘記,以至後來再見,我總能輕易回想起那一日光景。”

“那一日路上那麽多行人,大家都驚立不動,唯你雖害怕,卻依舊選擇擋在女兒面前,把她牢牢保護在懷中。”

“那一日你的面容,就那麽輕易刻在我心上。”

“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詫異,我居然對一個陌生人一見鐘情。”

說到一見鐘情這四個字的時候,裴明昉的聲音幹澀,有著顯而易見的羞赧。

沈憐雪的心緒隨著他的娓娓道來而平覆下來。

她微微松開交握的手,把手心的汗在裙擺上輕輕擦了擦,然後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嗯。”

“是……是很令人詫異。”沈憐雪輕輕出聲道。

她的聲音溫柔而和煦,就如同這池上的微風,溫柔撫慰人心。

裴明昉唇角輕揚,漸漸露出一個放松般的笑顏。

“嗯,是啊,後來我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時,自己也很詫異。”

“其實過年之前,我想同你實話實說的,說一說過去的事,再同你說我的心境,”裴明昉道,“我也不算年輕,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三十載來我頭一次對另一個人動了心腸,我能想到的,只有真誠和坦白。”

裴明昉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可我沒想到,偏偏就在那個時候,查到了過去的線索,讓我看到了當年那件事的端倪。”

“我當時很痛苦,很難過,又有些怨天尤人。”

“你說我懦弱也好,無能也罷,但我當時真的想不透,為何老天要這麽對我,這麽對你,這麽對團團。”

“我們生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為何要有這般命運。”

“哪怕你因為過去之事不接納我,我都不回如此難過糾結,但偏偏,命運就是這麽無常,讓我們在陰差陽錯之下有了割舍不了的交集。”

“那並非我一開始所想的,我所期盼的美好故事,卻也是另一種,亦或者是一模一樣的結局。”

“我所想的,無非就是追求於你,獲得你的青睞,然後同你跟團團成為一家人。”

“雖過程有些崎嶇,但最終結果卻是一般無二。”

裴明昉攤了攤手,整個人卻放松下來:“說起這事來,我就想要感謝團團與你。”

“最要感謝的還是你,你一個人把團團養育得這麽好,養育成了汴京中最可愛懂事的小囡囡,她那日的話,把我從泥沼裏重新拉出來。”

“而你,則徹底讓我重返人間。”

“我真的沒想到,到頭來,是由你這個受了最多傷害的人,給了我走出來的勇氣。”

原本最應該被人寬慰和救贖的受害者,卻反而成了所有人的救贖,她的溫柔與堅強,她的豁達與篤定,都讓人不自覺放下心中的枷鎖,一步一步跟著她往前走。

似乎只要跟著她一起前行,就能走到最終的彼岸。

沈憐雪聽著裴明昉的話,也輕輕笑了一聲,這一聲把兩人沈浸在回憶裏的情緒打破,裴明昉下意識擡起頭,眼眸猝不及防對上了沈憐雪的桃花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深邃有神,堅毅果決,卻也有著無限的溫柔。

沈憐雪臉上笑容不變,卻道:“大人,你繼續說。”

裴明昉頓了頓,卻也跟著笑起來:“過去那些事,便不說了。”

“我如今想說的是,沈娘子,我對你的心意,從開始至今就未曾變過,並非因為你是當年那個人,也並非因為你是團團的母親,而是因為你就是你。”

“沈娘子,我想同你共結姻緣,成為家人,真正成為團團的父母,不知可否?”

裴明昉如此坦誠,在沈憐雪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似乎裴宰執就是這麽一個坦誠的性子,從認識以來,裴明昉從不遮遮掩掩,含含糊糊,有什麽便說什麽,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就連八年前的那一件事,他也是一知道真相便坦誠相告,並未有遮掩的心思。

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沈憐雪都聽得很認真。

但現在,這一場坦誠的告白,最終落到了沈憐雪的身上。

沈憐雪垂下眼眸,在聽裴明昉回憶的過程裏,她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她深吸口氣,緩緩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大人,與我來說,你是團團的父親,也是我信得過的朋友。”

沈憐雪如此說著,就看到對面裴明昉垂下眼眸,顯得有些沮喪。

但她臉上笑意未消,聲音裏也氤氳著春日的溫暖和歡喜。

“我能從舊日的夢魘中重新覆活,多虧了團團,團團一直陪著我,每一次都是她把我從痛苦的深淵中拉扯出來,所以一次又一次,我終於明白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我可以堂堂正正立於天地間,靠自己養育女兒,我可以有自己的事業,有屬於自己的鋪席,乃至今日,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食肆。”

“團團曾經說過,我們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就能過得很好,所以有些事,已經不必去期盼。”

“我也以為我會如此。”

沈憐雪聲音很輕,如同柔軟的羽毛,飄入裴明昉的心田裏。

令他幾乎屏住呼吸,生怕錯過她說的每一個字。

“在我困難時,有許多人雪中送炭,我身邊認識多年的街坊,新搬來的鄰居,他們都善良而真誠,一直在關照我,”沈憐雪目光緩緩挪到裴明昉的面上,“在這些雪中送炭的人之重,也有大人。”

“萍水相逢,便能伸出援手,我很感謝大人對我的關照,我知道大人是個真君子,是個徹徹底底的好人。”

說到好人這兩個字,裴明昉沮喪得幾乎要喘不上氣。

沈憐雪的聲音卻依舊未停:“大人,因為有之前的接觸,因為清楚知道你是好人,所以在一切真相大白時,我心中對你的那點輕微的怨恨也隨之消失,我甚至還曾慶幸過,當年的那個人是你。”

“團團的父親是一個頂好的人,是個汴京百姓人人稱讚的好官,以後團團長大了,可以很自豪地說她的父親是誰,於我來說,是最大的幸運。”

她站在母親的角度,在娓娓道來這一切。

裴明昉微微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沈憐雪一字一句都沒有拒絕,可她的意思卻很清楚。

她是沈如意的母親,他是沈如意的父親,兩個人可以成為朋友,一起養育沈如意,但更多的似乎就不能再有。

裴明昉在告白之前,已經預想過這個結果,他甚至不覺意外,只是有一種期盼落空的茫然和難過。

裴明昉張張嘴,他想給出做一個好父親的承諾,但話到嘴邊,卻被沈憐雪制止住了。

沈憐雪沖他擺擺手,臉上笑意更濃:“大人,我還沒說完呢。”

她這句話說得柔柔軟軟,語調帶著同沈如意很相仿的俏皮,聽得裴明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憐雪對裴明昉道:“大人,我如今已經擁有了我曾經所幻想的一切,甚至最美的那個夢境,似乎都不難實現了。”

她道:“這些時日來,同大人相處中,我其實是能感受到大人的心意,您並不是一個能藏得住心思的人。”

裴明昉:“……”

裴明昉雖然心緒不平,卻還是忍不住笑道:“政事堂的同僚可不這麽想。”

沈憐雪也跟他一起笑了,兩個人的笑聲回蕩在樓船裏,飄在金明池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大人,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也能知道你的認真,所以我一直在想,我要如何做,待到你忍不住同我告白時,我要如何給出答案。”

“但我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的答案,”沈憐雪道,“食肆裏太忙了,生意太好,以致我沒有那麽多空閑去思考自己的人生。”

沈憐雪如此說著,似是有些苦惱,卻也有著俏皮的得意。

“如果大人再晚一些告白,說不定我就想明白了,”沈憐雪道,“不過今日確實是個好日子,倒也算是恰到好處。”

“大人,”沈憐雪看向裴明昉,“你是否可以等一等我,等我想明白,看清楚,再做打算?”

裴明昉的心終於落回腹中。

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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