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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京城風雲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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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著寶兒進去後,當即給小藍打了電話,然後開著車往別墅去。

“寶兒……”知道阿當走後,修雅越發緊張起來。

“我走了,你自己……你也走吧,別回去了,他們……你惹不起的。”寶兒看著快步跑過來的樊令,再回頭看修雅,忍不住的又哭了。

“你要好好的。”修雅抱著她大哭,直到樊令將她扯開後,抱著寶兒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車上,她還推著空輪椅往前跑了幾步。

一直看著樊令的車消失在眼睛,她才慢慢的低下頭,看著手裏空的了輪椅,試著坐上去--那感覺,真的很不好。

修雅擦了眼淚,推著空輪椅在校園慢慢的轉著,看著操場上那些或戀愛、或打球、或學習的學生,眼前全是從前她和寶兒在一起時笑嫣如花的模樣、還有自陽光裏走來的秦沐陽,永遠好脾氣、永遠溫雅的模樣。

“寶兒小姐呢?”阿當看見修雅推著空輪椅出來的時候,不禁臉色大變。

“寶兒小姐?”背著背包的小藍更是下沖了過來。

“寶兒走了,她說她很傷心,我也留不住。”修雅淡淡說道。

“走了?她又不能走路,又沒有輪椅,她要怎麽走?”小藍伸手抓住修雅的胳膊用力搖晃,指甲深深的掐入她的皮膚裏,疼得修雅直吸氣。

“有人來接她,那人我也不認識,很可怕的樣子,我不敢跟著。”修雅將輪椅交給小藍,輕聲說道:“總之,寶兒離開是她自願的,對她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們若真的為她好,就不要再問。”

修雅說完後,大步往校門口跑去,在阿當追過來的時候,已經攔了輛計程車迅速離開。雖然知道阿當開車跟著,她也無所謂。

她的無所謂,換來秦沐陽的兩耳光。

在秦沐陽發瘋般的離開後,她捂著被子哭了許久,然後買了最早飛美國的航班,離開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怕的城市。

“裴小姐,現在我們去哪裏?”樊東將車開上大道後,扭頭問裴寶兒。

“我們……我們……”裴寶兒張了張嘴,心虛的看著樊東。

樊東只覺得莫明,皺了皺眉頭後,將車開到一邊停下來,轉過身子對著裴寶兒,耐心的問道:“你想去哪裏,沒關系,只要你說,我都能送到。”

“那個……樊大哥,你知道我的故事嗎?”裴寶兒吞了吞口水,似是做好演講的準備。

“你今天是逃出來的?然後你沒想好去哪裏?”樊東只覺得她大膽。

“啊,是啊,所以我不知道去哪裏。樊大哥知道哪裏會比較安全的嗎?我可能會被人追殺。但我身上沒有跟蹤器,我帶了一些現金,然後我支付寶裏還有些錢,但我不能用解行卡。”裴寶兒見樊東一猜就中,也不好意思編故事,只得將自己的情況如實托出。

“我知道你有錢。”樊東點頭,又搖頭:“但大酒店是容易讓人找到的,你不能去。”

“不能去。”裴寶兒搖頭。

“我先送你去我老家,等小關回來再安排你其它的去處,你說行嗎?”樊東伸手摳了摳腦袋,皺著眉頭看著裴寶兒。

“好啊好啊,謝謝樊大哥。我不會很麻煩的,我除了不能走路,生活都能自理的。”裴寶兒連連點頭,未了又補充一句:“我還會做事,我會做很多好吃的糕點。”

“不用你做事。”樊東微微笑了笑,轉過身去,發動車子繼續往前。

“做一點也是可以的。”裴寶兒吐了吐舌頭,說話的聲音顯和心虛,見樊東不與她計較,便也放松下來。

對樊東,她比對阿當更信任,因為樊東是關芮成安排的。

“關老師,說了不麻煩你的,到底還是不能沒有你的幫助。”

“關老師,沒有等到你回來,我自己離開這裏了。我所有所有熟悉的人、熟悉的家,再也沒有了。你說,這算不算是重生?如果是,那就讓我自己來經歷吧。”

裴寶兒趴在車窗上,看著越見荒涼的街景,嘴角噙著倔強的笑容,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

------題外話------

1,交易遠比感情來得可靠,即便所有人都打著感情的旗號,卻是交易將事情變得更順利。修雅是如此、沐陽也是如此。所以人性輕易不要考驗,考驗了就要承受住所有的結果。

2,寶兒已經變得很小心,雖然一再強調對樊東的信任,在說到自己的情況時,也馬上亮明了自己現在的所有財務:一些現金、支付寶餘款,其它再沒有。萬一樊東有異心,最多劫財然後扔下她,她仍能安全的活著。

3,父母去世,車禍變殘都沒有能讓她成長起來,而在朋友和親人背叛之後,成長幾乎是一夜之間的,她學會了不那麽去信任別人,也學會了在任何時候都為自己留有退路。

chapter209:不信

秦沐陽發瘋般的找寶兒,但也只敢悄悄的找,既不敢報警、也不也登尋人啟事、更不敢讓父母知道。

轉股的法律手續在半個月後辦完,艾瑞的證券部在指定的媒體上公布了公司股份變更的公告,秦沐陽拿下艾瑞的股份早在旁觀者的意料之中,只是大家沒想到這麽快,而且並沒有付出與裴家殘疾千金結婚的代價,這不禁讓人浮想聯翩,只覺他手段高明、更加認為秦正南在這其中起到重要的作用。

而新冒出來的第三大股東修雅,則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誰。

當然,秦家與裴家的事,早已不光是珠寶業界的事,秦沐陽做為費城的鉆石單身漢、裴寶兒從公主變孤女又成為田際珠寶設計紅人,都是費城人津津樂道的事情,所以公告一出來,大家有興趣將修雅的底扒了個遍,在知道她是與裴家小姐一起長大的閨蜜後,只覺得裴寶兒這個安排聰明是聰明,可低估了人性的貪婪。

都說防火防盜防閨蜜,她是殘廢、她閨蜜是身材火辣的美人,最後怕不人才兩失……

“她將股份轉給一個不相關的人,你為什麽不制止?”秦正南看著秦沐陽,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有了爸媽那樣的對她,我對她來說,還不如修雅來得親近。爸,你說是不是?”秦沐陽自然不能說他與修雅之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只能拉了秦正南來墊背。

“兩年時間,還拿不下一個殘廢女人,你真是夠可以的。”秦正南看著頑冥不化的兒子,只覺得無奈,但好在意外拿下艾瑞的大部分股份,這可真是件大喜事,於是秦正南也不再糾結於修雅股份的事。

在他看來,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外姓人,家庭也算不上富裕,將股份從她手上弄回來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將秦沐陽在艾瑞的影響力、在珠寶界的影響力穩固下來,然後擴大對明永的定單,並給予明永合作的自由度,在明永開發成品方面給予資金、工藝與渠道支持。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開個發布會?現在這樣,各界猜測都很多。”秦正南想了想,對秦沐陽說道:“寶兒再兩個月就20歲了,你們不如把婚禮辦了,這樣也名正言順。”

“我聽爸剛才說起‘一個殘疾女人’的時候,很是鄙夷。我現在已經拿到艾瑞的股份,您還不滿足嗎?還想利用這個‘殘疾女人’,將艾瑞完全收入饢中?”秦沐陽冷笑著說道:“爸,做人要有底限,很多事情要適可而止。”

“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秦正南不禁沈下臉,大手用力拍在桌上,冷聲說道:“我這一切的打算都是為了你好。否則你以為,以你的真實能力能在30歲掌控一家市值幾百億的上市公司?你做夢,你60歲也做不到。”

“所以,你從來都不看好我,你從來都將我當作工具是嗎?在你的心裏,我與裴家叔叔阿姨、與寶兒沒什麽兩樣,都是滿足你野心的工具,是嗎?”秦沐陽直直的看著秦正南,心裏不免悲涼--被自己最親的人踩在腳底的否定,卻又被他操縱,這種滋味……不好受。

“工具?”秦正南冷聲說道:“不是每個人都夠格做我的工具的,也不是每個工具都有機會做上艾瑞的大股東。”

“你和寶兒準備一下婚禮的事,選好時間和儀式方式就公布出去。你也別和我說賭氣的話,我為你掙來的一切以後也全是你的。現在好好努力,爭取將艾瑞的股份全部拿下來。”秦正南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的說道。

“我不會和寶兒結婚,如你所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有我正常的需求,我娶一個殘廢幹什麽?”秦沐陽雙手緊握,逼著自己說出殘忍的話,只是這樣的話說順了之後,到最後即便是心痛卻也習慣:“我和寶兒的事情你不必再計劃,她現在被我關在別墅裏,也鬧不出什麽花樣來。公司的事情再急也不能一步登天。你既然有耐心等十年,索性就再多等幾年吧。”

“你什麽意思?你決定不和寶兒結婚?”秦正南不禁意外。

“我有個約會,你自便。”秦沐陽心裏難受,拿了車鑰匙離開,不理會秦正南的瘋狂與意外。

“不結婚?”

“關在別墅?”

“呵呵,這才是我的兒子,早該這樣了。”

秦正南在意外之後,又覺開心,對這個從來都不滿意的兒子,不禁另眼相看,更加以為這兒子應該就是一路人了。

半個月的時間,寶兒也適應了鄉間的生活:淘米、洗菜、餵雞、遛狗,樣樣進步神速。

剛開始的淘米的時候總是會將米要潑掉大半,現在連蒸飯的水位都掐得剛剛好;有次洗菜被兩條小蟲子嚇得從樊東新買的輪椅上跌翻下來,現在能捉著蟲子扔回窗外的菜地,讓他們繼續為非作歹;第一次餵雞,不知道該將食物撒哪兒,弄得公雞母親一個勁兒的往她身上跳,在打翻米盆後,搖著輪椅四處亂轉仍然逃不脫,還是樊東的媽媽過來將雞從她頭上抱下來,才算是人雞各自安好。

至於那狗,一人一狗是對峙多時,直到今天才搞定的。

最要緊的,是她的生活自理能力讓人驚喜,鄉間老人總有些樸素又神奇的方法,適合人在惡劣的環境裏生存,裴寶兒現在已經能坐著給自己換衣服,而且一點兒也不吃力。

我們的童年也像追逐成長吹來的風

輕輕地吹著夢想

慢慢地升空

紅色的蜻蜓是我小時侯的小小英雄

多希望有一天能和他一起飛

……?*

“大黃,這只蟲子歸你了。”

“小黑,阿媽說你今天不乖,怎麽能搶大黃的蛋呢?你得自己下自己的蛋啊。”

“好吧,這只蟲子還是給你,多吃蟲子多下蛋,不要搶……”

裴寶兒正坐在地上摘菜,身邊圍著一群各種顏色的、也不知道是公雞還是母雞的雞,而她的手上……正捏著一條青綠色蠕動的毛毛蟲往身邊的一只黑雞的口裏餵。

裴寶兒的眼睛順著與雞並立的那雙馬丁靴慢慢看上去,關芮成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憐惜、還有惱怒,那一張表情覆雜的臉,裴寶兒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忘不掉。

“關……關老師好。”裴寶兒的聲音有點怯怯的,但手下的動作卻毫不含糊,另一只手大力將那只黑雞拎到面前,將蟲子塞進母雞的嘴裏,然後甩手將雞扔了出去,一時間群雞亂跳,又熱鬧又混亂。

“你這是……野外生存訓練?”關芮成蹲下來,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裏,在看著那雙曾經用自己的老繭都能劃傷的手心,也長出幾個繭子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關老師來了。”裴寶兒下意識的將手往回縮,雖然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也不覺得自己的手難看,可不知怎麽,她有些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近乎粗鄙的樣子。

關芮成伸手將她抱回到輪椅上放好後,才看著她問道:“在這裏住得慣?有沒有很辛苦?”

“沒有。”裴寶兒搖頭,眸色沈靜的說道:“特別好。”

“準備住多久?”關芮成覺得有些意外,但並不認為她適合這樣的生活。

“如果……”裴寶兒想了想說道:“如果阿媽不覺得我是麻煩,我可能會呆幾年。”

“這樣。”關芮成點頭,再問:“這幾年有什麽打算?每天種菜、餵雞?”

“人總得先活下來,才能考慮以後的事情。”裴寶兒說著,聽見一陣狗叫聲,扭頭看向一路叫一路跑過來的大狼狗,朝它招了招後,安撫著它安靜下來後,輕聲說道:“我總不能一輩子靠別人活著,衣、食、住、行,什麽都不會,象個廢人。”

“除了雞、狗、阿始,平時還和什麽人打交道?”關芮成看了那條狗一眼,心裏不禁嘆息。

“這裏……”裴寶兒看了關芮成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到大狼狗身上,沈默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關老師,我和你、和喬老師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關芮成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一個人如果沒有了生機,將比活在擔心受怕中更可怕,而她,才只有19歲。

“你們……”裴寶兒用力吸了口氣,阻止自己想哭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更好一點:“你們很強大,而我很軟弱;你們有親人有朋友,而我只有我自己。”

“在我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我得到的是更殘忍的背叛。我曾那麽天真的相信他們,可他們卻讓我看到人性最醜陋的部分。除了阿媽我不敢再相信別人,所以……我一個孤女,能幹什麽?”

“關老師,我能做的,是不是只有活著?”

裴寶兒擡頭看向關芮成,第一次,對他沒有任何期望、也不再將自己的未來寄於他的出手。

“連我也不信?”關芮成的聲音不禁發澀。

“……不信。”裴寶兒的聲音低低的,聽著卻讓人無比難過。

“這半年,你到底又經歷了些什麽?”關芮成彎下腰,雙手撐住輪椅的兩個扶手,將她瘦瘦的身體,逼在他的胸膛與輪椅之間。

“也沒什麽,總不過是那些事。”裴寶兒伸手去掠頭發,勉強做出來的風輕雲淡裏,有股讓人心酸的強撐。但--

即便如此,她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會象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的,依賴他、請求他。

“這段時間我在關外,所以你……”

“關老師,你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我現在會煮飯了,還能做一大桌子的菜。”裴寶兒突然伸出雙手搭在關芮成的肩膀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好。”關芮成沈眸看著她半晌,低低應下。

“那走吧,你不知道在哪裏吧?皮皮可以帶路,我們跟著它就行了。”裴寶兒見關芮成沒有將身體讓開的意思,心下不禁微微發慌,臉上的笑容努力著努力著,也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好。”關芮成一直盯到她的笑容完全收起來後,才直起身體,伸手轉過輪椅,推著她往菜田外的小路上走去。

大狼狗有些不滿的沖著關芮成吼了兩聲,裴寶兒伸手輕輕拍了拍大狼狗的頭,溫柔說道:“BOBO不叫,這是客人。BOBO在前面給客人帶路。”

大狼狗圍著關芮成轉了兩圈後,才一身氣勢的走到寶兒的前面,踱著布子往村裏走去。

一直甜膩的關芮成為為‘我的關老師’的裴寶兒,現在改稱他為客人。

這呈直線跌落的地位……

關芮成不禁苦笑。

“阿媽,我回來了。”在一個開滿各式野花的小院子前,裴寶兒大聲喊。

“寶兒,你摘了多少菜?今天有客人,要加菜。”被寶兒稱作阿媽的老婦人邊說著邊從青石磚的側屋裏走出來,而她在看見關芮成後,連聲說道:“唉呀,關先生來了,快進屋坐。”

“或者坐院子裏?這裏空氣好。”

“阿媽好。”關芮成彎腰鎖住輪椅,上前給了阿始一個大大的擁抱。

“關先生先坐,我去做飯。”

“寶兒,你摘的菜呢?”

阿媽搬了椅子讓關芮成坐下,然後走到寶兒身邊,小聲問她。

“關先生說不吃地裏重的青菜,我就沒摘了。”裴寶兒想著那摘了一半被落下的菜,不禁吐了吐舌頭。

“不會呀?關先生每次來都說自家種的最好吃呢……可能關先生不想看你做這些粗活兒,你洗洗手去歇著,我再去地裏看看。”阿媽看了她一眼,笑笑說道。

“好。”裴寶兒也笑了。

“關老師,我去炒菜,阿媽眼睛不好,再晚就看不清楚了。”在阿媽走後,裴寶兒對關芮成說道。

“好。”關芮成點頭,起身推著輪椅往廚房走去,對這間屋子很熟的樣子,加上阿媽剛才說的話,裴寶兒知道他今天並不是第一次來。

關芮成將寶兒推到廚房後,便抱臂倚在門口,看著小小的她開始忙碌--只是雖然切菜的刀法還不錯,但那麽重的刀拿在她看似無縛雞之力的手上,總讓人擔心會不會壓斷她的手腕、又或失手將手指給切掉。

炒菜的時候,加料的動作也有模有樣,但那鍋裏騰起的油煙寵罩著她白凈的小臉,讓人看著只有心疼,並不會去讚許她這麽努力、這麽能幹。

她即使不做城堡裏的公主,也不應該做這鄉野裏的村姑,她天生就該被人呵護著、寵愛著……

“我來吧。”關芮成輕易的將鍋鏟從她手裏接了過來,一手抖著炒鍋,一邊說道:“炒菜最大的竅門在於大火、抖動,這也是為什麽好的中餐大廚都是男性的原因。”

------題外話------

1。鄉間生活的寶兒,感覺輕松了很多,半個月時間就成了那些雞狗的同盟,也是real有動物緣的。

2,關老師心目裏的小公主,變成了臟兮兮的村姑,哈哈哈,然後再不會軟軟的喊他關老師了,心碎啊,不知道會不會直接將她拎回城裏?

3,寶兒的生存能力變得很強大哦,能種菜、會做飯,還能餵雞,這以後到哪兒也餓不死了吧。當然,她還是很有錢的。

chapter210:我願意

“張媽媽的菜就燒得頂好。”寶兒嘟噥了一句,揚著脖子看著關芮成,心裏倒是真心認同--就算她的兩條腿能站,這鍋她也是抖不起來的。

“張媽媽燒菜的時候,你是不是只有……這麽點大。”關芮成騰出一條手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下。

“啊,差不多。”寶兒點頭。

“小孩子看大人,那總是有力氣的。”關芮成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呃……所以現在我看你也覺得力氣大?”寶兒聳了聳肩,搖著輪椅去水池旁處理其它的菜。

“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關芮成看了她一眼,笑著搖頭:“小孩子只看對錯、成人則更看重利弊。比如你對秦沐陽的處理,就很不錯。”

“成人……更重利弊……”裴寶兒低頭細細思索著這句話,想著秦沐陽的控制、想著修雅在友情與愛情之間的選擇……

果真,他們都在利弊之間做了選擇。只是不知道他們在做這樣的選擇時,有沒有想過對錯?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曾共同經歷一段只重對錯的年齡?

“在想什麽?”關芮成關好爐子回去,見水池裏的水都滿出來了,連忙一手關水一手將她給拉開。

“哦,想長大的事。”裴寶兒搖了搖頭,伸手扯了毛巾將淋濕的雙腿胡亂擦了一下後,看著關芮成問道:“在利弊之間,看不看對錯?”

“看。”關芮成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毛巾,正想幫她將手也擦一下,可在看了毛巾一眼後便直接扔在了垃圾桶裏,扭頭看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把菜端出去。”裴寶兒沒有留意關芮成的目光,在發了一會兒呆後,便一只手端著餐盤、一只手搖著輪椅往門口去。

“我來吧。”關芮成見她端著盤子的手指用力得發白,知她吃力,心裏只是嘆息,接過盤子後對她說道:“把鍋處理一下。”

“哦,好。”裴寶兒點頭,轉過輪椅,雙手舉了鐵鍋在水池裏,加了清洗液後仔細清洗,後又用流水沖洗許久。

“好了。”關芮成進來,一只手拿過鐵鍋放在小火上烤幹,邊對她說道:“準備些姜蒜。”

“好。”裴寶兒便去旁邊一團不知道放什麽的地方翻翻撿撿好一會兒,才拿了些姜蒜在手裏,然後拿了兩個碟子放在膝上,一個一個的慢慢剝。

“你在這兒真住得習慣?”關芮成忍不住又問。

“阿媽眼睛不好,這些東西沒辦法一樣一樣的放在固定的地方。我打算對這裏再熟悉一些的時候,在廚房做個不同顏色的菜架,就象洗衣房裏的分類簍那樣。阿媽可以將不同的菜放在不同的地方。”

“然後在這個臺子上做不同顏色的方格,放在那邊……”寶兒停下手中的活兒,指了指剛才拿菜的地方後繼續說道:“這些調料的小東西就分類放在那邊,阿媽要用的時候也不用到處找了。”

裴寶兒將手中剝好的蒜瓣遞給關芮成:“你洗一下,我來切姜。”說著搖過輪椅到窗邊,拿了小刀小心的削姜皮,邊說道:“可惜我的腿不能走,坐輪椅真是挺不方便的,否則我還想改造這個房子。”

“關老師你看到房子後面的石頭沒有?你別看那些石頭亂亂的,修整一下再增加些植物,就是個天然的石山。再從地下通了水道,有水流延著山脈日夜不息的流,那可真美。”

“前院也是,那個白柵欄不好看,要做成竹籬笆,再重上牽牛花,院子裏做一套原木桌椅,春看百花夏看雨、秋看落葉冬看雪。”

“當然,還有大黃和小黑它們,沒有它們這風景就不完美了。”

裴寶兒滿面笑容的說道:“不過這裏的工人不好溝通,我也還在學習生活技能,所以這些都是後話。”

“畫面很美。”關芮成輕瞥了她一眼,直到這時才有些欣賞她的隨遇而安來。

她父母雙亡的時候,她短時間便適應了秦正南一家冷血的事實;車禍之後,她也很快適應了恐懼與隱藏的生活;現在,她離開自己的城堡,便找到了這鄉野間可以讓她留下來的風景。

其實……

她從來都沒有變過。

她或許會沮喪,可她從沒有對生活絕望,她象陽光,努力的照進所有可能的縫隙,讓生活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漆黑一片。

晚餐被關芮成搬到屋前的院子裏。

他人高力氣大,所有的菜放在桌上,他一個人便將桌子穩穩的搬了出去,然後寶兒將三人用的碗筷拿了出去、阿媽拎了三把椅子出去。

在晚霞裏、花香中、山野的晚風裏,三個人邊吃邊聊,骨頭直接扔在地上,馬上便有群雞去搶;大狼狗在院子外面巡邏似的踱著步,偶爾有人路過,也會叫兩聲。真真正正的雞犬相聞、又相安無事。

晚餐後,關芮成與阿媽都不讓寶兒幫忙,倒是被寶兒稱作客人的關芮成,不僅清理了晚餐現場,還去和阿媽一起收拾了廚房。而以主人自居的寶兒,則呆在院子裏餵雞餵狗。直到關芮成做完事出來,看見裴寶兒坐在輪椅上,看著那群搶食吃的雞發呆。

關芮成拉了椅子坐在她身邊,直到她將目光從那群雞的身上收回來,才出聲說道:“除了改造房子,還有什麽計劃?”

“沒有。”裴寶兒輕輕搖頭:“我覺得計劃是個頂沒用的東西。”

“也對。”關芮成點頭:“我推你出去走走吧。你來這裏半個月,應該沒有走出過菜園更遠的地方。”

“關老師,謝謝你來看我。你那麽忙,就不用陪我了。要看村莊的風景,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倒騰這輪椅越來越熟練了。”裴寶兒笑了笑,搖頭不去。

“這次回來有三四天的停留時間。”關芮成起身推著她往外走:“所以今天是特意過來陪你的,你不用客氣。”

“哦。”裴寶兒輕‘哦’一聲,擡頭看了一眼關芮成,似是有話想說,但想了想還是沒說。關芮成看了她一眼,並不勉強她說話,只是推著她慢慢的往前走,一路上遇到別人家的雞、別人家的狗,自由自在,悠然自得。

也看到別人家的孩子,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邊吃飯邊漏飯,偶爾還有雞在孩子碗裏搶食,沒有人告訴他們這樣可能會感染上疾病。

別人家年輕的小媽媽坐在院子裏給小寶寶餵奶,身邊圍繞著抽煙的男生,既不懂回避、也沒有熄煙。

裴寶兒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連忙回頭。擡頭去看關芮成,他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寶兒。

“餵,你是老師,怎麽能亂看。”裴寶兒理直氣狀的指責他。

“我也不想看,可她就在那裏。”關芮成微微笑笑,推著她繼續往前走去。

裴寶兒的眉頭緊緊的皺著,卻又忍不住再看一眼,那小寶寶似乎吃得並不安穩,小媽媽只得站起來,邊哄寶寶邊餵奶,偶爾脫出,小媽媽用手拿了又塞進寶寶的嘴裏。

即便是這樣,她仍和旁邊的幾個男子聊著天,所有人都視這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裴寶兒頂著一張脹得通紅的臉,心裏卻隱約覺得哪裏不對。但以她的見識,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晚霞漸淡、星光漸起,夜色正好,裴寶兒卻無心欣賞這鄉間美景。

她的心裏遠不如表面的平靜與篤定。從看到關芮成開始,她的心裏便有兩個自己在相互打架--

一個說:裴寶兒,求關老師帶你走吧,在他身邊會很安全;

另一個說:裴寶兒,你就是個大麻煩,你憑什麽理直氣狀的要求關老師照顧你?你必須得學會不依靠別人。

她不容易第二個自己說服了第一個自己,可在看到這裏居民的真實生存現狀後,她又開始動搖--她的未來真的屬於這裏嗎?建一個花園,這裏就會成為世外桃源嗎?

似乎並不會是這樣。

這裏的人真誠、善良。卻也粗鄙、無知。在有限的幾次村人打交道裏,她甚至知道,她在城市裏的一切遭遇算是情有可緣,必竟有人有利可圖。可在這裏,天災**有時候可能只是為了一只雞、一句不當的話。

“知道自然的意義是什麽嗎?”關芮成推著裴寶兒到了村子與另一個村子交界河邊停了下來,找了片草地相對幹燥衛生的地方,將她從輪椅上抱下來放在地上,他自己則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關老師想說什麽?”裴寶兒輕聲問道。

“自然就是用人工和科學的方法,讓自然的基因得以傳承,而不是任其發展,野蠻生長、原始落後。”關芮成說道:“我們每個人都要往前看、往上走,以圖影響和改變。”

“關老師教書育人、參軍為國,都是因為想影響和改變嗎?”裴寶兒輕聲問道。

“是。”關芮成點頭:“我們每個人在選擇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想,這個選擇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對自己有什麽好處,似是從沒想過所謂影響、所謂改變。那是因為一個人的格局、價值觀已經在心裏,不用想,方向也不會錯。”

“那我錯了嗎?”裴寶兒苦惱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關芮成沈沈的看著她,認真的說道:“裴寶兒,我們這一生,要一直往前走,做自己想做的事、該做的事,而不是在中途放棄。”

“一直往前走……”裴寶兒想起處理父母後事時候的自己、想起面對截肢手術時候的自己、想起決定學習商務時候的自己。

“關老師,謝謝你花時間和我聊這些,我想……再仔細想想。”裴寶兒小聲說道。

“你說連我也不再信任,我很難過。”關芮成突然說道。

“恩?啊……關老師,我……”裴寶兒猛然擡頭,看著關芮成沈著中帶著溫柔的目光,不禁覺得慌張,結巴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小聲說道:“關老師,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關芮成問。

“關老師,我們每個人不應該都是獨立的自己嗎?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了,我想自己承擔自己的生活。”裴寶兒的眼圈微紅,輕聲說道--一個從來沒有獨立過的她,做這樣的決定,該有多難。

“我不在乎被你麻煩,我願意為你解決所有的麻煩。”關芮成認真的看著她。

“我…你…。”裴寶兒看著他,到嘴邊的話不敢問出口--若是她想的那樣,她就可以理所當然的麻煩他嗎?她就能毫無障礙的讓他看到自己沒有雙腿的狼狽模樣嗎?

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樣,她又要面對怎麽樣的失望……

她還是不問了吧。

裴寶兒勉強扯了下嘴角,小聲說道:“謝謝關老師,我想……你是個好人。”

“發好人卡嗎?”關芮成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認真的說道:“我喜歡你,希望照顧你。如果你願意,我希望在你長大些以後,我們在一起。我這樣說,還清楚嗎?”

“我……不明白。”裴寶兒只覺得一陣氣血上湧,一時間被關芮成的話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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