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關芮成在這樣生死悠關的時候仍維護她，她也做不到違背指令，在請示沒有回覆的情況下，做出引爆的行為。

“喬隊！”小艾也收了設備，快步跟了上去，心裏卻是無比的焦慮。她與喬安一樣有著一個軍人該有的素養，但她覺得已經暴露了就不必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將這邊的情況發過去，與上頭保持聯絡，隨時給我消息。”喬安沈靜的下著指令。

“喬隊你留下和上頭溝通，我過去接應關老師。”小艾跟著跑上去。

“打開設備，註意聯絡，這是命令。”喬安走到她身邊，利落的解下扣在她身上的95式步槍，在自己身上掛好後，繼續往前跑去。

“喬隊！”小艾就地坐了下來，伸手切入聯絡系統，眼圈忍不住的紅了。

他們雖然是核心部隊，也熟悉所有的戰事，但畢竟常長期與數字打交道，她總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過數字集成來解決。

可現在她發現不行。

遇到真槍實彈的時候，他們還是需要遠離戰場的人來指揮、依然不是所有的時候都能帶著機器人前行、還是要以身犯險別無選擇。

“喬安、喬安，我已鎖定降落地點，請發語音監測信息給我。”喬安的耳旁傳來關芮成的聲音，聲音裏帶著墜落的呼嘯聲，幾乎語不成音。

“收到，收到。”喬安邊跑邊掏出掌上電腦，鎖定系統給出的最佳降落地點後，快速的通報了關芮成現在所處位置風力、下墜速度、定位經緯，然後告訴他易爆物的分布情況，給出他最佳下降速度與地點。

雖然他現在控制方向和速度的可能性極少，但能控制一點是一點。

喬安一直沒有接到來自小艾的信息，最後她不得不卸下步槍，邊跑邊將裏面的子彈卸下來直接扔在雪地裏，然後從包裏掏出攀巖繩套上，繼續往前跑去。

喬安直直的盯著電腦屏幕，在關芮成的身體落在屏幕中間時，她舉槍描準，在繩子精準的套進他的腳踝，在他還沒落地前，便利用下墜的慣性與風力，將繩索快速收回來。

終究她收繩的速度要慢於關芮成下墜的速度，關芮成重重的落下、劃著深深的雪往前迅速滑去。

他跌落的地方離屏幕上顯示的一個爆炸點只有5米的距離，加上遠程聲波監測的誤差，這距離是比5米更過、還是更近……而慣性的力度仍拖著他繼續在雪坑裏翻滾，誰知道最後會撞到才能。

喬安不敢想象。

“關芮成、關芮成，割斷腳上的繩索。”

“芮成，指南針還在嗎？”

“芮成，控制方向、控制方向，往南北向50度方向度移動。”

喬安扔下繩盤，快速往關芮成墜落的地跑去，在終於看到那個人形的大坑時，她突然想哭。

她當然沒有時間哭，她縱身撲過去，以身體阻止了關芮成的繼續滾動，然後拉著他轉過方向用力的推下去。

“喬隊，迅速撤離。”喬安耳機裏傳來小艾急吼吼的聲音，她似乎也聽到雪地的某處有讓人驚駭的聲音。喬安來不及思索，往著關芮成滾動的方向滾去。在她的身體剛剛越過關芮成的身體時，剛剛她跳離的地方已是一片濃煙，一枚爆炸物在地底炸裂開來。

喬安來不及回頭去體會那一刻的置身死亡中的恐懼、或者根本還沒來得及恐懼，她從地上爬起來，抓著關芮成繼續往前拖去。

“小艾，報告我現在的地點信息。”喬安邊拖著關芮成往前走邊沈靜的問道。

“方向正確，再往前50米是安全地點。”小艾的聲音裏也帶著急促的喘氣，喬安知道她也正往這邊跑過來。

“收到。”喬安彎著腰，拖著關芮成吃力的往前走，50米對她來說只是幾秒的距離，但現在卻覺得遠在天邊。

“關芮成啊……”喬安沈沈的吐了口氣，轉身走到他的背面，用力的推著他在雪地裏打滾－－果然，這樣快了許多，就這樣推了兩三次，他們已經身在小艾所說的安全位置。

喬安伸手探了下關芮成的鼻息，在這呼吸都能結冰的地方，他不算太微弱的呼吸，微微的熱氣讓她終於放下心來。

“算你命大。”喬安紅著眼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睛盯著手裏的懷表，測他的脈博。

“我認為你應該先解決我腿上的傷。”關芮成低低的聲音在喬安的耳邊響起，一直冷靜的喬安，情緒一下子就崩了，扭頭看向他時，不禁淚流滿面。

“喬安？”關芮成疑惑的看著她：“我是斷手了還是斷腳了？還是毀容了？”

“關芮成，對不起。”喬安緊閉雙眼，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住他。

關芮成低頭看她，半晌之後，伸臂用力的擁住她：“你用性命來表達‘對不起’，我都沒辦法說‘沒關系’。”

“活著就好。”喬安將身體抽離他的懷抱，快速抹了眼淚，利落的說道：“祝賀我們，都還活著。”

“是，祝賀我們都還活著。”關芮成伸手握住她的，兩人相視一笑，剛才那段生死時速留給他們的不是恐懼，而是相互支撐的力量。

“我知道你還能聽到系統建議，我沒那麽擔心。”喬安將背包卸下後，就地在雪地裏坐了下來，有引起吃力的將關芮成的腳拖到面前，用剪刀將陷在血肉模糊裏的衣服和繩索剪斷、清除，然後熟練的消毒、上藥、包紮。

“我能不時聽到你的指令，然後再按你的要求努力調整一下方向，我對落點很有信心。不計算的話，基本不會知道自己在空中的那點動作，對落點連半分用處也沒有。”關芮成大笑。

“還好你有信心。否則就這麽落下來沒氣了，我都拖不動你的。”喬安忍不住擡頭，看見他頭青臉腫、處處是傷，卻依然沈靜從容，看不出半分慌亂。

“能看到喬隊長情緒崩潰，只怕此生只此一回了。”關芮成見她的情緒有些無法自抑，只得用開玩笑的方式化解她的緊張。

剛才的情形確實兇險萬分，但關芮成認為喬安完全有面對的能力。所以……她確實在內疚，為沒有在自己跳傘之初全部摧毀那些埋在地底的爆炸物。

但，他理解。

他是軍人，她也是。只要頂著這個身份，他們的決定便不能由己、有時候他們的生命也不由己。即便是能與上頭有義氣之爭，但到了戰場，便只有絕對的服從。

他理解。

“關芮成，真是對不起。”喬安半跪起身體，忍禁不住再次抱住他。

“我理解、並認同你的每一個決定。”關芮成沈聲說道。

“謝謝。”喬安長長的吐了口氣，慢慢坐直身體，對自己的失態感覺到幾分尷尬。

“你很內疚，這很好，以後是不是可以隨便對你提條件了？”關芮成伸手輕拍她的肩膀，笑笑說道。

“喬隊、關老師。”

小艾氣喘噓噓跑了過來，原本的緊張害怕擔心焦慮，在看見活生生的兩個人後，終於放下心來：“喬隊、關老師，你們可還活著。”說完這句話，小艾便渾身癱軟的跌坐在雪地裏。

“我以為你過來能幫我的。”喬安側過臉去快速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後，指了指放在雪地裏的藥物說道：“幫關老師檢查一下明傷。”

“是。”小艾點頭，立即又跪坐起來，邊清洗關芮成臉上的傷邊說道：“關老師，你放心，我們的藥是最好的，應該不會留疤痕。”

“這裏離隧道多遠？”關芮成突然問道。

“3公裏。”小艾答道。

“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走過去？”關芮成對喬安說道：“不如我們先過去再處理傷口。沒有大量出血，不影響體能。”

“是有哪裏不妥嗎？”喬安擡頭看他。

“頭有些暈，怕稍後會暈迷。”關芮成說道。

“這個……”一向果斷的喬安，此時不禁也猶豫。

“走吧，現在這種情況，你們兩個的體力能省一些是一些。”關芮成動了動腿和腳，感覺雖然疼，但判斷應該還是能慢慢走。

“走吧。”喬安點頭，快速將地上的藥品收起來，然後與小艾一起，一左一右的將關芮成架了起來。

“怎麽樣？”喬安擡頭問他。

“可以堅持。”關芮成緩緩吐氣，盡量將力量放在沒受傷的那只腳上，讓喬安和小艾少承受一些他的重量。

“骨頭沒斷吧？斷了再走，以後可沒有恢覆的機會了。”喬安擔心的看著他。

“沒有，坐輪椅可不是什麽好事。”關芮成點頭，微瞇著眼睛看向前方，突然想起了裴寶兒－－聽說當時是銹的鐵塊直接插進大腿的，以她柔弱的身體，不知道是怎麽撐過來的……

“好。”喬安點頭，對小艾點了下頭，兩人便架著關芮成、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一步、一步，平時半小時就可以完成的距離，現在過去30分鐘，三個人只走了五分之一不到，而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小艾與喬安的身上被汗溫透、又被風吹冰，難受得要命。

而更要命的是，小艾的腳扭了，看她的樣子，象是比高空墜落後傷到腳的關芮成還歷害。

“小艾……”喬安不禁伸手扶額。

“喬隊，我……”小艾不禁低下頭。

“你一個人走總比我們兩個快點兒，你自己處理一下扭傷，然後先過去，點上火、弄點兒吃的。”喬安只得這樣安排。

“那……喬隊和關老師……”小艾小心冀冀的看了喬安一眼，再看關芮成，不禁越發自責－－關芮成的眼神已經有些模糊，看起來隨時有昏迷的危險，現在不過是力持強撐。

“將他扶到我背上，你先過去。”喬安沈沈的吐了口氣，冷靜的命令道。

“……好的。”小艾試了一下自己的腳，發現調整後還是不能用力，只得聽從喬安的命令。好在喬安的力量與能力她是知道的，雖然在大雪中會增加難度，慢一點應該可以支撐到對面隧道。

“喬隊，好了。”小艾扶著關芮成趴到喬安的背上，關芮成迷迷糊糊之間也沒有反對。

“你去吧。第一，註意自己的腳。第三，給另一隊發求援信號。”喬安冷靜的說道。

“是。”小艾沈聲應下，當即給另一隊的戰友發去信息，然後矮身躺下，一路往隧道方向滾去－－這是在有腿傷的情況下，獨立行走最安全、也是最快的方式。

喬安側頭看了一眼趴在肩上的關芮成，又扭頭看向前面白茫茫的一片，在心裏計算了一下後，還是決定背著他，延著小艾滾過的路往前走。

“關芮成，你可別真的睡著了，睡著了我可能就背不動了。”喬安伸手拍了拍關芮成的臉，看見他睜開眼睛後，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當真有些不好意思，你這是第二次救我。”關芮成輕聲說道。

“你命中該被我救。”喬安想起第一次在歐陽的科技園裏，那時候她是有十足信心的，現在卻……

“寶兒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笑話，她相信我可以做到她想象的一切事情。”想起裴寶兒，關芮成不禁輕笑，是真的想起如果被寶兒看到他這麽個大男人，卻讓喬安背著的樣子，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不知道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相信他。

－－－－－－題外話－－－－－－

1，喬安與關老師在一起，喬安總是那個英雄；關老師與寶兒在一起，關老師總是那個英雄。這三人的關系，很有意思。

2，喬安內疚的原因，是關芮成知道她在隧道便用了最快也最危險的方式過來找她，而她卻因為沒有上級的命令，而放棄在他落地前做爆炸物排除。當然，芮成是理解的。

3，喬安此時對關老師的感情很覆雜，有內疚、有感謝、有一起面對死亡的默契、也有一起活著的欣喜，情愫已生，只看如何自處。

chapter200：

喬安的眸光微微動了一下，嘴角輕笑，有些吃力的說道：“小姑娘可能要失望了。”

“只怕是。”關芮成笑著說道。

“然後呢？”喬安問道。

“然後？”關芮成的語氣頓了頓，輕聲說道：“人生失望是常態，以她的經歷，早該習慣了。”

“想過你們的未來嗎？”喬安突然問道。

“剛才確實很驚險，但還不到死亡邊緣。”關芮成輕聲說道：“喬安，你太緊張了。”

“是。”喬安輕輕吐了口氣，腳下停頓片刻後，才提起一股氣繼續往前。

關芮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一會兒之後對喬安說道：“喬安，我感覺好些了。”

“我應該可以堅持到那邊。”喬安擡頭看向前方，小艾的火已經點起，她已經能看到淡淡的黑煙，象是去路的希望，讓人身上的力量一下子聚了起來。

“先休息，一會兒我不行了你再繼續。”關芮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也好。”喬安停下腳步，慢慢彎下腰，扶著關芮成下地。

“早知道有今日這事，我該減肥。”關芮成見她額上豆大的汗珠，不禁內疚，玩笑之後，語氣變得溫柔。

“又不能用縮骨術。”喬安伸手拭了額頭的汗後，拉過他的手臂繞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他腰間的衣服，扶著他吃力的往前走去。但終歸是比背著他要輕松許多。

“倒是。”關芮成扯唇笑笑，擡頭看向前方越來越濃的黑煙說道：“阿瑟沒安排人跟在你們這一隊？”

“安排了，後來有新的任務。”喬安說道。

關芮成了然的笑了笑。

新任務是事實，而因為她是喬安，所以新任務從她身邊調人，所有人都理所當然。也是，部隊裏原本就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只有空軍、陸軍的不同。特別是喬安，所人有都理所當然的信任著。

“喬隊，上面回信，允許原地爆破。”兩人正說著話，喬安聽到小艾傳過信息來。

喬安扭頭看關芮成，關芮成也正看著她，兩人相對無語。

“爆破吧。”關芮成扭頭看向旁邊，連嘆息都省了。

“腿還行？”喬安問小艾。

“幹這事兒還行。”小艾的聲音也很無奈。

“註意保護自己，有餘力就去爆了吧。”喬安淡淡說道。

“好，你扔的那些子彈正好派上用場，總不能留在這裏讓人家拿去研究。”小艾應下後，便關了對講機。

一番折騰之後，大家心裏的無奈感很重，雖然仍不會對上頭不合時宜的決定有怨言，但心裏的那份敬畏已淡了許多。

因為擔心關芮成頭部受傷昏迷，喬安一直和他說著話。原本沒什麽聊天天份的她，大多數話都是廢話。

“喬安，你實在不適合聊天。”關芮成的頭耷拉在喬安的肩膀上，體重越來越多的壓向她。

“是嗎。”喬安一臉擔心的看著他：“關芮成，別暈倒啊，你暈了我就扔下你了。”

“你不逞強就挺好。”關芮成點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覺得呼吸又順暢了些。

“關芮成，對不起。”喬安不禁又想起他跳傘過來的原因。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羅嗦了……”關芮成低低的應著，沈重的腳往前拖了幾步後，終於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餵，關芮成！”喬安擡頭看著半壓在自己身上的關芮成，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倒是並不發燒。那麽便只是因為過度失重而引起的大腦反應。

但這個問題以她的醫學常識沒辦法解決。

喬安吃力的將關芮成推開，擡眼看了看離隧道的距離，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將他拖回去。

“餵，關芮成，只能拖著你走了。”喬安跑回去將剛才扔掉的繩子重新拾回來，一端繞在關芮成的腰間，又脫了自己的衣服墊在他的頭下，這樣可以保護他在被拖著的時候不會受傷。

然後用紗布將自己的手纏起來，再將繩子的另一端纏住自己的手掌，將繩子的中間搭在肩膀上，沈沈的吐了口氣後，拖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因為雪地的摩擦比一般地面要小得多，所以拖起來比剛才扶著、背著居然要輕松許多，喬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雖然脫掉厚厚的外衣後，肩膀處很快被磨破，繩索幾乎貼著皮膚，只是天氣足夠的冷，她竟不知道痛。鼓足一口氣走出一段後她才停下來，坐在地上邊喘著氣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拿了紗布墊在肩部，重新繞上繩子，拖著關芮成繼續往前走。

天色漸暗，風雪突來，喬安停下來取紗布，卻發現已經沒有。當下將關芮成身上的衣服剪了幾塊下來將他整個臉都包住。誰知道這該死的雪裏，又有什麽新鮮作料呢。

“你自己也包上。”關芮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安靜的等著喬安一層一層的將他的臉裹好後，才出聲說話。

“知道。”喬安的聲音有些異於平常的柔婉，這麽近距離的貼近他的呼吸、面對他的眼神，向來視人沒有性別之分的她，心跳突然異常起來，臉微微一熱，用力的拉開與他的距離。

chapter201：生命中的那個人

“還算清醒。”關芮成微微笑笑，用手撐著地面坐了起來，伸手拉過喬安放在旁邊的工具箱，扯出最後剩餘的紗布後，對她說道：“用這個吧，肩部再想辦法。”

“好。”喬安點頭，正待伸手接過紗布，關芮成示意她坐近些：“我幫你。”

“好。”喬安看了他一眼，靠近一些，讓他幫自己將臉部全部用紗布纏上，如同曾經與戰友一起訓練的時候一樣，每個人都做彼此的訓練品、也做彼此的求護員，太過平常的事情，此刻卻讓她有股異樣的感覺，象是從他的目光裏看到了溫柔、從他一圈一圈的繞動裏看到了呵護。

“好了。十五分鐘我們應該能到那邊，這幾圈就夠了。”關芮成扭頭看了一眼遠處還冒著黑煙的地方，與喬安一樣，計算了兩人可以到達的速度。

“夠了。”喬安點頭，問他：“你是起來走，還是我繼續拖著你？”

“起來走吧。”關芮成笑伸手解了綁在頭上的衣服，對喬安說道：“我幫你處理一下肩膀。”說著從工具箱裏拿了刀片，將衣服劃成一條一條的，邊說道：“這天氣是天然的冰箱，一些小傷口倒是不怕惡化，恢覆又快。”

“沒聽說過冰箱有這功能。”喬安笑著搖頭，邊拿了藥水自己塗上邊說道：“應當只是不惡化，給救治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而已。”

“冷凍治療還是有的。”關芮成笑著，將剛才留下的一截紗布貼在肩部的擦傷處，然後將裁下來的布條纏住肩膀，來回繞了兩圈後，最後在肩上打了個結。

“走吧，天要是完全黑下來，不知道會有些什麽東西。”喬安擡頭看了一下天空後，抓起背包站了起來。

“恩。”關芮成也站了起來，試了試腳後在喬安的攙扶下，一步一拖的往前走去。

突然間，關芮成剛才降落的區域幾聲悶雷般的震動之後，一片濃煙升騰而起，那一片雪地雪土翻飛，將剛拾回子彈的小艾震得一陣翻滾。

這顯然並非小艾的引爆，而是在關芮成落地墜壓之後的滯後反應，如果地面的雪再薄一些、如果他滾動的速度再慢一些……

喬安與關芮成將轉頭看著彼此，心下陣陣駭然－－任何一種如果，他們都將被炸得面目全非。

若說剛才所有的危險只是想象，看到這一片騰空而起雪土，他們則真切感受到那一刻的生死時速。

“關芮成，我必須再說一句對不起。”喬安看著關芮成，低低的說道。

“你今天好象變得特別脆弱。”關芮成回看著她，目光裏帶著些疑惑。

“如果你真有事，我想我會一直自責。”喬安輕閉眼睛，張開雙臂用力擁抱住他。

“戰場上沒有如果。”關芮成平靜的看著遠處，一直到小艾從地上爬起來，才低頭看著擁著自己的喬安，輕聲說道：“戰場上生死都是一瞬間的事，死就死了、活就活著，所以喬安……”

關芮成伸手擁住她，輕聲說道：“我還活著，你就不必自責。”

“也不是沒見過死亡，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就是特別的害怕。”喬安擡頭看他，目光澄澈。

“人成熟的標志，都是從刻板的理性到柔軟的感性，強悍並不代表強大，而溫柔的包容才是。所以喬安，我要說恭喜你嗎？你正長成一個成熟的軍官。”關芮成用力抱了抱她後，松開擁著她的手，目光沈靜的看著她。

“是嗎？我感謝你成為讓我成熟的這個人。”在他沈靜的目光下，喬安緩緩的站直身體，拉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關芮成沈默著，翻轉手掌握住她，緊緊抓著她，兩個相互扶持著，一步一步，不長的一段路，走得艱難卻穩定。

那縷繚繚的輕煙就在眼前，兩人一直提著的一口氣便松了下來，直直靠著隧道臂跌坐下去。

“芮成……”

“喬安……”

兩人同時開口，在看著對方被打斷後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相視而笑。

“我先說。”關芮成說道。

“……好。”喬安臉上的笑容微斂，直直的看著關芮成。

“我剛才在想你的那句感謝。”關芮成同樣看著喬安，半分也不回避：“人與人的相遇就是這麽有意思，或者說緣份。有些人生來就是要相互成就的，如你之與我、我之與你。所以我同樣感謝你，讓我在學術之外看到人生的另一種風景。”

“但我終究只是個俗人，往來處來、往去處去，看著最好的風景、卻只能過俗世生活。”關芮成身體微微前傾，那麽近、那麽認真。

喬安的眼圈微轉，張了張嘴，又繼續沈默。

“喬安。”關芮成伸手抓住喬安的手，輕聲說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所以先來後道這件事，還是蠻重要的？”喬安輕聲說道。

“這個問題我不回答。”關芮成搖頭，握著她的手緩緩松開。

“謝謝你的不回答。”喬安轉手用力握住他的，身體前傾，仰頭吻住他……

“喬……。安。”關芮成身體自然的後仰，但在看到她沈沈的盯著自己的眸子時，不禁輕輕嘆息，伸手攬住她的腰，低頭主動吻住她。

遠處爆炸聲陣陣，他們相擁而吻，那麽認真、那麽投入卻比毫不見纏綿，象是一種承諾、又象是一種儀式……

“喬隊……”小艾背著槍跑回來時，看見吻在一起的兩個人，一下子楞在了那裏－－她的喬隊，她從不知道她也會象女人一樣的被擁抱、被親吻、被呵護……

輾轉摩挲的唇停住，兩人的目光對視，眸底的情緒難以名狀。

“我喜歡成熟後的自己。”喬安輕聲說道。

“你會越來越好。”關芮成低聲應和。

“所以……”喬安扭頭看向遠方，輕輕的說道：“我們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關芮成不回答她，只是輕輕的擁著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遠處。

夜更深了，風雪更緊了。小艾將火移到隧道裏面後，安靜的走到隧道更深入，沒有去打擾他們。

喬安就這樣放縱著自己依在關芮成的懷裏，安靜得讓人以為她睡著了、直到她真的睡著了……

一夜冬雪

飄散伊人十裏歸途

百年孤獨

已別愛人

已故

哦愛人

讓我親吻你

在半月下的海邊

讓柔光輕裹著你

在黑夜相守

在黎明相擁

相顧不言

因天已朦朧

第二天早。

喬安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關芮成的被剪了一半的衣服。小艾和關芮成都已經不在。她擡腕看了看時間，不禁心驚－－第一次，在還潛藏著危險的戰地，睡了超過8小時。

如果真有危險，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夠了。

喬安掀開衣服站了起來，遠遠看去，小艾正帶著小七在爆破點采集數據，關芮成則不知道去了哪裏。

喬安打開掌上電腦，切入電子聯絡系統後，看到關芮成正在入關方向的某處，起始兩點按路型連起來，是一個覆雜的之字形。

“之字形？”喬安從背包裏拿了面包，邊吃邊調整指南針，在快速吃完早餐後，便帶上一些必須品往隧道深處走去。

“喬安，讓小七回來後再進去。”喬安的耳機裏傳出關芮成的聲音。

“你那裏是尾端了嗎？”喬安問道。

“是。”關芮成肯定的回答。

“整個線路是之字形。每個轉角的角度……”喬安往裏走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第一個轉角處是一間石屋。圖上的轉角角度相同，所以我推測皆是如此。”

“空氣是否有異常？石屋的功能可否推測出？”關芮成問道。

“無異常，暫不知。”喬安答道。

“好的，你註意安全，我這邊已經結束。”關芮成叮囑說道。

“收到。”喬安緩緩走進石室，在石室站了許久，並未發現不妥。石室的空氣中，不僅沒有一般石室的清冷潮氣，反有股硫磺的流火味道。

喬安將石室的情況拍了下來，走近仔細看後，發現有搬遷過程中不小心刮到的漆、落下的小配件，細看之下，竟是一些常用的小型武器。

喬安的眸色沈凝，不顧關芮成的叮囑，又繼續往裏走去，而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左轉角有存放糧食的痕跡，右邊的邊角則是各種器械或工具。

“所以……”喬安沈吟著，正要繼續往裏，耳機裏傳來關芮成的聲音，他已經從尾部回來。

“好的，我現在出來。”喬安往裏多走了一個房間，看到的全部房間個數就是單數，這樣更有利於證實她的推斷。

“尾端在這裏，邊境在重型機槍的射程內。同時出境、轉移物品，都是好距離。”關芮成將數字分析圖調出來給喬安看。

“外部看來是之字型，而內部通道其實是直線，轉角處是房間，有糧食醫藥的補已、另一邊是武器和作業工具。”喬安將圖片傳給關芮成，沈聲說道：“所以初步判斷，這是對方的一個軍方駐地。至於是用來攻擊我方的、還是給邊境士兵提供補已的、又或是想要挖進我國境內，以做其它活動，沒看到最後，不能確定。”

“讓小七進去拍幾張片子出來。”關芮成邊看照片邊說道：“看最接近尾端部分是否還留有物品、看尾部是否還在繼續挖掘。”

“恩。”喬安扭頭看他：“你的腳傷如何？”

“不用力無妨，在恢覆中。”關芮成動了動拆掉包紮的腿，褲子也卷得老高，半截腿就這樣露在外面：“冷凍還真有治愈效果，感覺傷口全合攏了。”

喬安只是笑笑，低頭將這裏的情況發給了上頭。

這一次，上頭回信很快，讓他們加速查清情況後再撤離。並告訴他們，求援的人員暫不能到位，各組原定計劃的完成因為多處爆炸物的存在已有延遲，所以隧道的問題由他們自行解決。

“阿瑟應該是遇到問題了。”喬安看著上頭發回來的信息，立即與阿瑟聯系，這才知道他們根據系統繪制的地圖做定點爆破時，原有影像模糊的地方並不是因為遮蓋物的問題，而是裏面根本就不是炸彈，而是毒氣。

“所以有兩名隊友犧牲了。”喬安看著關芮成說道。

“還有多少沒有爆破？毒氣的放置可有規律？”關芮成問道。

“還有十來個，毒氣全部是靠近邊境的位置，你看。”喬安將阿瑟發過來數據繪成地圖，拿給關芮成看。

“看似分散，其實是有規律可循。”關芮成用手指在屏幕上畫出一道線：“按定距離排列一直到隧道前止住。”

“是因為來不及繼續排布，還是隧道下原本就有？”喬安擡眼看著關芮成。

“原本就有。”關芮成沈聲說道：“連這些也都是原本就有。”

喬安低頭看屏幕，好一會兒後點頭說道：“確實如此。”

“所以。”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說道：

“這個隧道下面還有毒氣制劑。”

“他們是想一直挖到我國境內。”

“之所以不用管道是因為技術問題。”

兩人想到這裏，心裏不禁駭然－－如果將毒氣從地下引入國內，在不知不覺中滲入邊境的土壤、流水、空氣之中，那將會是什麽後果？

“小艾，迅速回來。”喬安給小艾下了指令後，與關芮成一起回到隧道口，利用現有的設備盡可能的給自己武裝好後，默契的做好分工，喬安便直接先進去了。

在這種時候，他們沒有理勸對方要遠離危險，因為探知危險何在就是他們的責任；他們也沒有分男女強弱，喬安的武力技術高於關芮成，所以她先行探隧道表面的情況；關芮成數據技術運用高於喬安，所以他等小七回來做地下控測。

“喬隊進去了？”

“關老師，那我呢？”

小艾將小七體內的數據先拷了出來，神情嚴肅的問關芮成。

“將現有數據傳回去，與阿瑟保持聯絡，利用現有消息和設備準備救護用品。”關芮成再次檢查裝備後，便帶著小七和掌上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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