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常識的人從車牌的第一個字上也看出來了。

所以車子開進大門時，門房的大爺瞅見車牌、又瞅見開車的人一身軍裝，連問都不敢問，直接將大門給打開了。

進門的學生老師也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知道所來何人、所來何事，部隊的神秘與威嚴，讓大家心裏一陣緊張。

車子進門後並沒有開多遠就在旁邊的臨時停車區停了下來，駕駛的門打開後，跳下一個近六十歲模樣、身著軍裝的老人。

在大家還沒有看清他軍裝上掛銜時，他象是想起什麽，立即脫掉外套放進車裏，才又重新關上車門，踏著大正步走到門房。

“您、您好。”門房大爺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還敬了個軍禮。

“你好。”關陸霽一個立正，也給大爺敬了個軍禮。

“不敢不敢，請問您這是……”大爺一臉緊張的看著關皓山。

“我來找人，麻煩問一下您，成麗謹成老師住在哪裏？”關陸霽沈聲問道。

“哦，您問的是成主任吧？您找她是……”大爺心裏有些警覺，雖然不敢不說，但也沒有直接說出來。

“我是她……”關陸霽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要如何介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這邊是怎麽介紹的她自己，自己亮出身份會不會影響她的生活……關陸霽看著大爺，竟有些猶豫起來。

“您是她？”大爺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等著他介紹完。

“我是……”

“我接個電話。”

兩人看起來趣味十足，實則尷尬的對話，在一個電話中算是友好結束。

“我是關陸霽。”關陸霽開門見山，直接報上了家門。

“你好。我是成麗謹。”電話那邊，是成麗謹平和從容的聲音。

關陸霽一下子楞在那裏，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聲音早已不是記憶中的聲音，翻開回憶，有種讓人心酸的蒼老。

記憶停留在分開的那一年，而時間卻早已橫掃過近二十年，電話那邊真實的聲音碾壓力記憶，才感覺到他們之間早已不是他以為的：事情剛過，他來道個歉就好。

“麗謹，我……”除了在父親面前，關陸霽也只有在她面前，會失了語言。

“芮成說你會過來，我算著時間應該是這個點會到。所以打這個電話：我早上的課到11點40結束，學校附近有家叫‘青舍’的餐廳，我已經讓學生幫我訂了坐，你11點50分過去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不要開軍車進校園。”

成麗謹似乎並沒有他的緊張、無措與無法面對。她還如當年一樣，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安排得妥當，讓人無可挑剔。

“好。”關陸霽沈聲應了下來。

“再見。”成麗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直接說了再見。

“等等。”關陸霽突然喊道。

“還有事？”成麗謹的語氣象是有些意外。

“芮成有沒有說別的什麽？”關陸霽低聲問道。

電話那邊成麗謹沈默著，但就算是二十年沒見，關陸霽也還是了解她的－－她在生氣。

關陸霽不禁無奈，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中午見。”

“再見。”成麗謹這次直接掛了電話。

關陸霽看著被掛掉的電話半晌，嘴角輕扯起淡淡的笑容－－那片刻的沈默，讓他知道，她還是二十年前那個熟悉的成麗謹，並沒有改變。

“請問前面多遠有調頭的地方？”關陸霽收起電話，轉頭看向一直警惕的看著他的老大爺。

“您不找成主任了？”老大爺戒備的問道。

“不找了。”關陸霽點頭，扭頭看了下前面的地型，也大約判斷出調頭的地方，當下也沒有再等，直接轉身、大步回到車裏，發動車子直接往前開去。

“不找了？”

“剛才明明說要找的？”

“這人是幹什麽的？看來氣勢不小。”

“不行，我得給成主任打個電話。”

老大爺想想覺得不對勁，拿起電話打給了成麗謹。

－－－－－－題外話－－－－－－

1。很喜歡關老師和媽媽相處的模式，相互關心、卻不相互幹涉

2。芮青好象是長大了些呢，不過父母這事兒，他也沒辦法管。

3。關老師一共和喬安有兩次這樣的相處，這是第一次，有沒有人能猜到第二次？

4。還記得關陸霽第一次見兒子的場面嗎？要打人對吧，哈，這次見前妻，氣焰全無了吧，我關媽媽是不動聲色的霸氣側漏。

chapter149：抱歉

“成主任，有個當兵的說找你，又說不找了。”

成麗謹掛斷關陸霽的電話沒一會兒，便接到門房打過來的電話，聽著老門衛急切緊張的聲音，成麗謹心裏微微一暖，輕聲說道：“李師傅，有打擾到你嗎？”

“恩，好，我知道了，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不會再過來了。”

“謝謝李師傅。”

來費城近二十年，來F大也有十八年了。這裏的同事都成了朋友、親人，校園裏也有明爭暗鬥、也有爾虞我詐，但知識份子無論怎麽爭，骨子裏總留存有那麽些讀書人的清高，太低作的手段是做不出來的。

而她來之裏原本就是要躲是非，加之強大的背景，自是不屑於去爭什麽，時間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了，除了少數她不願意接交的人之外，大多都成了朋友。

比起在京城……

成麗謹自然更喜歡這裏。

11點40分，成麗謹準時下課，在抱著課本走出教室的時候，中午的陽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拿起課本擋在額頭，瞇著眼睛看著前面，陽光下的這些年輕的孩子們，青春無敵、朝氣逼人。

居然，在不知不覺得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連兒子都已經過了這樣朝氣的年齡了。

成麗謹低低的嘆了口氣，揉了揉因適應光線而有些發脹的眼睛後，快步往外走去。

如果一個人能過得忘了日了，那麽就說明：她的生活不需要別人來打擾－－任何人都不行。

“成老師。”成麗謹走進餐廳的時候，熟識的服務員立即小步跑上來，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那位客人一大早就來了，一直坐到現在。”

“哦？”成麗謹輕挑了下眉梢，笑著問道：“喝了幾杯茶？吃了幾疊免費的小點心？沒加收臺位費？”

“還說呢，要不是你成老師的客人，我們一定轟他出去。”服務員哈哈笑著。

“謝謝你，原來是給我面子。”成麗謹笑笑說道。

“其實也不是，看那樣子象尊佛似的，我們還真不敢。”小服務員吐了吐舌頭，對旁邊的同事招呼了一聲，讓送成麗謹常喝的水果茶進去，然後陪成麗謹進了包房。

“你……你來了。”嚇得服務員不敢多說話的關陸霽，看到成麗謹，卻是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的拘謹。

“恩。”成麗謹點頭，和小服務員說了直接上餐後，便走進去在關陸霽的對面坐了下來。

“坐吧。”成麗謹見關陸霽一直站著，淡淡看了他一眼後，接過服務員剛送過來的水果茶，優雅的沖泡過自己的茶杯後，拎起燭爐上的玻璃茶壺，倒了一杯果茶在透明的玻璃杯裏。

橙黃透明的液體在晶瑩剔透的玻璃杯裏輕輕晃動著，映著窗外的陽光、冒著淡淡的熱氣，歲月靜好得一塌糊塗。

成麗謹在從容喝了兩口熱茶後，用手捧著茶杯熱乎了一會兒，才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關陸霽，直接問道：“過來是公幹還是私事？”

“這麽多年，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關陸霽直直的看著她－－二十年的變化，很大，她的頭發同自己一樣已經半白，卻沒有染發。

二十年的變化也不大，她永遠得體、永遠平靜、永遠洞悉人性，而且……永遠正確。

但……確實，她一直是正確的。

成麗謹不禁笑了，捧著水杯看著關陸霽，兩顆小虎牙露出來，襯著臉上的皺紋，帶著成熟的天真。

“我今年五十一了，你今年也該五十八了吧？加起來一百歲都過了，這些話……”成麗謹笑著搖了搖頭，在看向關陸霽的時候，臉上神色一正，認真說道：“你的事情在我們離婚後便再與我沒有關系。對不對得起，都是離婚前的事情。既然我們選擇了分開，過去的事情就已經全部了結，我習慣往前看。”

“感情的事，於心不於形，是離婚了，不代表抱歉就沒有了。當年的事情是我混蛋，你任何決定我都只能同意。我為我失去對你和對婚姻的承諾而後悔。”

成麗謹斂著眸子，輕輕吹了吹杯中的茶，透明的橙黃色因這輕輕的吹動而漾起一圈小小的漣漪，帶著些許的情緒。而她的眼底，卻平靜如一汪沈潭，洞悉卻無波。

在輕啜一口茶水後，成麗謹緩緩放下茶杯，微微笑著，一臉溫和的看著關陸霽，平淡而潤的說道：“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後，你還有其它事情嗎？”

“你－－”關陸霽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最後不得不說：“芮成的脾氣性，真是象極了你。”

“我兒子，不象我那要像誰呢？”成麗謹笑笑說道，但明顯的，在提起關芮成時，她淡然的眸色裏染上一層淡淡的溫柔的情緒。

“麗謹，你真是太倔強了，就算要離婚，留在京城有什麽不可以？走這麽遠，你們母子遇到什麽為難的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關陸霽低低的嘆了口氣，想起她的絕然，他心裏也不是沒有怨氣的。

只是她是成麗謹，他又有什麽辦法。

“以我的能力、我的背景，我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需要你這個前夫出面的？”成麗謹的語氣有些不耐起來：“關陸霽，如果你今天是來敘舊的，我想我並沒有拿你當朋友，所以我沒必要坐在這裏聽你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如果還有別的事，你直說。”

關陸霽直直的看著成麗謹，臉色一下子陰沈起來。二十幾年的身居高位，他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

心裏雖然對她抱歉至極，也愛護至極，但她毫不留情的斥責，讓他很是難堪，心裏難得的柔軟在她的冷漠裏慢慢收了起來。

“剛才說的是第一件事。我認為也是很重要的，不管你覺得是否有必要，算是我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關陸霽沈聲說道：

“第二件是部隊裏的事，老爺子被迫退了，老二進了軍事法庭，芮成在信息部隊隊做隊長的助手。”

“芮成的事情我知道。”成麗謹點頭，一句不帶情緒的話，很清楚的劃清了兩個人、或者說兩家人的界限。

“老爺子重返原位是不可能了，但老二還有機會出來。”關陸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成麗謹諷刺的扯了下嘴角，放下手中的杯子，直直的看著關陸霽，冷聲說道：“關陸霽，我想我應該提醒你一句：你是個軍人。”

“我知道我是個軍人，但骨肉親情，我不能看著他不管。”關陸霽一臉糾結。

“親情能淩駕於軍規、法律之上？”

“每個人都象你這樣想，國家還要法律幹什麽？”

“真是滑稽。”

成麗謹霍的一下站了起來，看著關陸霽厲聲說道：“關陸霽，我以芮成母親的身份和你說：不要自毀前程，我不希望我兒子為了你而去做冒險的事，雖然我會阻止他。”

“第二，我以一個公民的身份和你說：不要枉法，人在做，天在看。”

成麗謹拿起放在桌上的課本，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關陸霽拿起茶杯用力的摔了下去，聽見動靜的成麗謹，腳步只是微微頓了一下，嘴角一絲冷笑，半步不留的快步離開了餐廳。

餐廳服務員倒是嚇得暗自站在了包房門口，生怕這個人會對成老師有什麽不利的行動，但想想剛才成老師頗有氣勢樣子，顯然包房裏的這個老大叔吃了虧。

幾個服務員對視一眼，相互豎起了大拇指：沒想到溫文儒雅的成老師，也有這麽霸氣側露的時候，太帥氣了。

“服務員，上菜。”關陸霽坐在裏面平靜了半天，親自起身將砸在地上的茶杯碎片拾了起來，然後平靜的喊服務員上菜。

“好的，這就來了。”服務員們對視一眼，朝遠處端著盤子的師傅用力揮手，大師傅便端著托盤快步走了進去：“您好，這是您點的餐。”

“放下吧。”關陸霽沈著臉，在服務員出去後，他大口吃飯，不過十五分，便風卷殘雲般的將桌上的飯菜吃了大半。

“服務員，餘下的打包，然後給我結帳。這個摔碎的杯子一並算進去。”關陸霽冷聲說道。

“好的。”服務員們有點兒弄不清狀況－－

看這位老大叔的作派明明是很有修養的，怎麽剛才對著成老師發那麽大脾氣；

成老師明明是極有風度的人，怎麽會對一個軍人不屑一顧。

小丫頭們心裏嘀咕著，手腳卻半分不敢怠慢，以上班以來最快的速度算好帳、刷完卡、打完包，然後畢恭畢敬列隊將關陸霽送到門口，然後看著他開車絕塵而去後，吊著的一口氣才松了下來。

“完了，那個杯子的錢我沒算？”

“我想起來了，這個老大叔長得好象小關老師。”

“沒把包房給掀了…。你說什麽？象小關老師？”

幾個服務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的伸手掩住了嘴巴，齊齊的扭頭看向老板－－老板正一臉寒冰的看著她們：“還不快去招呼客人，都在那兒墨跡什麽！”

“來了來了。”

小服務員們瞬間做鳥獸散。心裏卻極度懷疑：剛才那位威風凜凜，卻被成老師教訓的老大叔，很可能就是小關老師的父親。

也就是……

成老師的丈夫。

成麗謹離開餐廳後，直接回了學校食堂。與路過的同事學生打著招呼，拿了餐盤點了一套最普通的套餐，然後往窗邊走去。

“成老師。”

裴寶兒嬌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成麗謹微微轉身，看見正將餐盤放在雙膝上的裴寶兒，正推著輪椅往她這邊來。

“今天怎麽在這邊吃飯。”成麗謹端著餐盤走了過去。

“家裏今天做的不好吃。”裴寶兒看著成麗謹，甜甜的笑了。

“不好吃也比這裏的好吃。”成麗謹笑著搖頭，將自己的餐盤遞給她：“幫我拿著，我來推。”

“我自己可以的。”裴寶兒接過餐盤，卻不想讓成麗謹推自己。

“一個珠寶設計師，雙手不僅是用來畫圖的，還是用來展示的。沒有一個模特兒，能將設計師的思想完全的表達出來，只有她自己。”成麗謹推著推椅往窗邊的位置走去，溫柔說說道：“雖然你家裏的企業背景能讓你的作品輕易的轉化成產品，但作為老師，我還是希望你能經歷一個新設計師需要經歷的一切。”

“那都有哪些呢？課本上沒有說。”裴寶兒仰頭看著成麗謹，眸子裏一片天真的亮色。

“設計、找廠家做樣、親自展示、有人訂貨，轉化成大貨，最終成為名設計師。”成麗謹將寶兒推到餐桌前後，問她：“要換椅子嗎？”

“不用。謝謝老師。”裴寶兒將餐盤放到桌上後，從膝上端了自己的餐盤也放了上去，在成麗謹坐下後，看著她說道：“還有一條路，就是參加比賽，最好能獲獎，在獲獎後，產品轉化的機會更大。”

“所有參賽的設計師，作品都是自己展示的。”成麗謹點頭，卻又提醒她：“芮成剛畢業的時候也參加過一些比賽，我記得那時候，每次比賽前一個月，他都不再做粗活重活，每天用牛奶泡手。雖然作為男性設計師，作品多由女模兒來展示，但最核心的作品最好由自己展示，加上攝影師拍的時候，作品放在手裏，一定要相得益障。”

“關老師還用牛奶泡手呀？”裴寶兒睜大眼睛，一臉驚奇的看著成麗謹，只覺得不信。

“你不相信？”成麗謹笑瞇瞇的看著她。

“可他的手上有老繭呢。”裴寶兒問道。

“走過那一段時期，就不用不著過於愛惜了。”成麗謹笑笑說道，隨意問了一句：“他的手有幾個繭啊？”

“一邊兩……”裴寶兒隨口說了出來，只是話說到一半，臉突然紅了起來－－她就算知道也不應該說的。

好象……

好象特意要表示他們很親密一樣，其實也沒有的。卻容易讓人誤會。

“一邊兩個，那就是中指和無名指下了，練器械練的。”成麗謹好象並沒有多想，表情看起來一如平常。

“咳咳，是吧。”裴寶兒低著頭，小聲應著，極力降低自己這一刻的存在感。

－－－－－－題外話－－－－－－

1，欣賞關媽媽的態度：離了婚就沒有關系了，過去的事情只是對不住過去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無關，往前看的人，不會被舊事所傷。

2，關媽媽會不會喜歡寶兒這個小姑娘？我覺得會喜歡。

3，抱歉的說一句，明天起要請兩個月的假。主要是要去考察美國和英國的一些大學，為孩子未來選擇大學和專業做準備。然後另一本職場文在後臺已經存完稿，大家有興趣可以去書旗那邊看看，書名是《愛情資本論》

chapter150：老師的喜歡

“聽芮成說，你休學一年畫了不少圖，你抽空整理出來給我。”成麗謹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輕輕掃過，溫和的說道。

“啊？”裴寶兒擡起頭來，看著成麗謹淡然的表情裏帶著幾分溫柔，不自覺的就想到了關芮成。關芮成也是這樣，有時候感覺很溫柔，但大多數時候感覺很淡漠，偶爾還會不耐煩。

如果……

裴寶兒看了成麗謹一眼後，又連忙低下頭去，心裏如小鹿亂撞著，不敢再看她。

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經沒臉沒皮的追過關老師，不知道還會不會對自己這麽好呢……

“這一屆的國際珠寶設計大賽在中國舉辦，學校有參賽名額，我幫你申請一下。”成麗謹輕輕點頭。

“好……”裴寶兒的聲音象蚊子一樣。

“芮成自18歲以後，就沒對我提過什麽要求了。讓我幫你呢……”成麗謹微瞇著眼睛看著裴寶兒，笑得溫潤而柔和：“是他18歲以後第一次正經求我的事情。”

“我……我很感謝關老師。”裴寶兒的心‘撲通’的猛跳了一下，在囁嚅著應了一句後，目光自成麗謹臉上快速瞟過，便迅速轉開。晶瑩透亮的肌膚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象是從肌膚裏面透出來的，漂亮極了。

“國際珠寶設計展的時候，芮成會回來。”成麗謹笑瞇瞇的看著裴寶兒，心裏卻嘆息著：這麽好看的女孩兒，卻被他們害成這樣。

“真的？”裴寶兒的眸光一下就亮了，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恩，好好準備。”成麗謹輕輕點頭，收了面前的餐盤後，看著裴寶兒問道：“吃完了嗎？我送你去教室。”

“不用的不用的，我自己可以。”裴寶兒連連搖頭。關芮成給她電話的時候特別交待過：性命攸關的事才可以找。後來又說，身體零件有危險也可以。所以推輪椅這等小事，她還是不要麻煩老師的媽媽了。

“好，萬事小心。”成麗謹點頭，端著餐盤起身準備離開。

“寶兒，中午不去車上吃飯，怎麽不通知……”

“您……”

秦沐陽匆匆走來，與剛轉身的成麗謹碰了個正著。

成麗謹輕輕點頭，並不搭話，端著餐盤與他擦身而過。

秦沐陽微微側身，一直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轉角，這才慢慢的轉過身，在她剛才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

“關芮成的母親。”秦沐陽看著裴寶兒，目光似是若有所思。

“恩。”裴寶兒你低頭著輕應一聲，手裏的筷子胡亂的挑著盤裏的飯菜，似是想掩飾什麽。

“……”看著裴寶兒的樣子，秦沐陽心裏莫明覺得發堵。

“成老師和我說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的事，說要推薦我的作品參賽。”裴寶兒小聲說道。

“她不會不知道，藍氏會讚助這個賽事吧？”秦沐陽沈聲說道。

“應該不知道的，公司和組委會也還在談判階段的吧？”裴寶兒看出秦沐陽的不高興，心裏有些難過。但在學校裏，她還是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恩，以後不去車上吃飯，要提前和小藍說一聲，她急得直哭，怕你出事了。”秦沐陽壓下心裏的不適，伸手將她面前那盤被她戳得不能再吃的飯拖了過來，邊說道：“這飯不能吃了，中午先這樣，下午讓小藍送份點心去教室。”

“哦，好。”裴寶兒便將餐盤直接推到他的面前。

秦沐陽心裏有事，也沒發現她的異常，起身將餐盤送回到回收區後，回來推著她離開餐廳。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裴寶兒與關芮成千絲萬縷的聯系，讓他又是煩燥又是擔心，甚至有些隱隱的害怕－－如果父母真做了什麽違法的事，自己想瞞也瞞不住了。

更何況寶兒還曾經喜歡關芮成，若他們母子對她說什麽……

秦沐陽想想就一身冷汗，可他竟無能為力。

下午放學後，中心醫院康覆室。

“裴小姐今天心情很好。”覆健師王阿姨邊給寶兒做覆健，邊笑瞇瞇的看著她。

“我們系主任說，要推薦我的作品參加國際大賽。”裴寶兒開心的說道。

“系主任都推薦啊，那肯定是你畫得好。”王阿姨騰出手來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我覺得還可以。”裴寶兒雙眸發光，輕聲說道：“不過我休學了一年，正常不會推薦我的。我原本準備自己報名的。”

“系主任惜才，你們學校好。”王阿姨真心替她開心。

“王阿姨，系主任是我關老師的媽媽，系主任說……”裴寶兒說到這裏，臉隱約的發紅，聲音越發的小了：“說關老師特地交待她要照顧我的。”

“我就說你們老師喜歡你，你不相信……來，腿往下再壓一點，好，停在這裏。”王阿姨固定好寶兒的腿位後，看著她說道：“你說哪個老師能這麽對學生的？幫你找醫生、幫你安排護工、還讓自己媽媽照顧你？我看你系主任啊，也是把你當媳婦兒照顧了。”

“沒有的。”裴寶兒臉越發紅了，小聲說道：“您不知道，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不懂事，倒追關老師來著，他是個特別紳士的人，肯定覺得對我有那麽一點兒點兒責任的。”

“小姑娘膽子大。”王阿姨不禁笑了，好奇的問她：“怎麽後來又不追了呢？關老師對你這麽好，你現在可以繼續追呀。”

“我家裏出事了，我也殘廢了，我們……我後來訂婚了，關老師也有要好的女朋友。”裴寶兒輕聲說道：“王阿姨你沒看到關老師的女朋友，和關老師可配呢，有175那麽高，短頭發，氣質和關老師一模一樣，人也很好，不會亂吃醋的那種。”

“我很喜歡她。”裴寶兒特意強調了一句。

“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但關老師是真的對你好的。”王阿姨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心裏想著，那關老師定然還是喜歡這個小姑娘的，不過現實總是有許多阻礙，成人也大多身不由已。倒是他能對這小姑娘這麽照顧、小姑娘又不執拗，也是難得了。

“我知道，我設計了一套首飾，讓公司裏做出來送給他們。”裴寶兒用力的點頭，臉上是很努力的笑容，掩飾著心裏的難過。

“關老師會高興的。”王阿姨點頭。

“王阿姨，你說關老師媽媽……她會不會知道我倒追過關老師啊？”裴寶兒一直想問的是這個，她一想到成麗謹有可能知道，心裏就慌慌的。

“應該不知道。”王阿姨想了想說道：“你們關老師是個成熟的人，不會什麽事都和媽媽說。再說，這種事關女孩兒的面子，他那麽有風度，不會說的。”

“那就好，否則好丟臉呢。”裴寶兒的眼珠子轉了轉，覺得王阿姨分析得很有道理。

“被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兒追是福氣，哪裏丟臉了。”王阿姨笑著，拿毛巾幫她將身上的汗擦過一遍後，幫她將身體翻過來，邊幫她整理衣服邊說道：“你每次做康覆，都沒看見你未婚夫來過呢？”

“恩……他很忙，他要幫我管公司、還要管自己家的公司。”裴寶兒輕聲說道，不願意說自己康覆的事情是不能告訴秦沐陽的。

“也對，保證你有錢花也很重要。”王阿姨理解的點頭，在心裏卻將關芮成與秦沐陽分了個高下－－管兩個公司忙，那關老師一年半載才回費城一次，不是更忙？

可見小姑娘受傷後的婚姻不能自主了，那關老師也是，真正可惜。

“裴小姐你先休息，我喊按摩師過來。”王阿姨看著有些虛脫的裴寶兒，溫柔說道。

“謝謝王阿姨。”裴寶兒笑笑點頭。在王阿姨離開後，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了下來，心裏生出一股莫明的難受。

她當然不知道裴阿姨心裏的這些想法，但她也同樣想起了秦沐陽：她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對關芮成講，而與她安全與健康攸關的事情，卻不能對秦沐陽講。

而他，卻是她餘生唯一的依靠。

裴寶兒沒想到今天秦沐陽會一直站在路邊等她。所以她推開車門看見秦沐陽時，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司機，臉上是掩不住的慌張。

“裴同學再見。”樊令的目光自秦沐陽身上掃過一圈後，並不打招呼，只與裴寶兒招呼之報便徑自上車，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

“學校的司機？”秦沐陽扶住輪椅，目光看著車尾，心裏生出些疑惑。

“因為補課是成主任在安排，所以司機也是成主任安排的。”在聽到司機立即改過的稱呼後，裴寶兒的心裏微定，眸光閃爍了兩下後，給了秦沐陽一個模糊的答案。

“恩，挺周到的。”秦沐陽勉強扯了下嘴角，推著裴寶兒往別墅方向走去。

“你不是說今天要開會嗎？AI的小樣要定產了吧？”裴寶兒小聲問道。

“恩，陪你吃過飯就去。”秦沐陽點了點頭，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捋到耳後……

秦沐陽的手停留在她的發間，卻看見她背上由脖子沿著脊柱一路下去的指印……

“怎麽啦？”裴寶兒仰頭看他。

“鞋帶象是松了。”秦沐陽將她的短發捋順後，在她的腳邊蹲了下來，伸手將她的褲腿緩緩推也上去，一條條有規律的指痕清晰可見。

秦沐陽的大手輕撫著那些指痕，沈聲問道：“你在做康覆？”

裴寶兒低頭，用力拉開他撫在腿上的手，緩緩將褲腿拉下，沈沈的吐了口氣後，輕聲說道：“是。”

“為什麽騙我？”秦沐陽緩緩站起來，低頭看著她。

“因為我怕死。”裴寶兒直直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得極慢。

“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能保護你？”秦沐陽的聲音一片怒火。

“沐陽，你知道一個人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將鐵片插進身體再拔出來、再插進去，而你除了看著、怕著，什麽也不能做的那種感覺嗎？”裴寶兒雙手緊握成拳，說話的聲音卻輕輕的：“沐陽，如果說不相信是對不起，那真是對不起。”

秦沐陽與她同樣的將雙手緊握成拳，喉頭一直滾動著，想要爆發卻又強自克制的情緒，讓他看起來極為難過。

“沐陽，真是對不起。”裴寶兒難過的低下了頭。

“我……有些難過，今天不陪你吃飯了。”秦沐陽緩緩後退兩步，轉身大步往公路方向走去。

第一次，他將裴寶兒就這麽扔在了路邊。

裴寶兒轉過輪椅看著他往前走的背影，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象有千斤重……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想活著呀……”裴寶兒輕咬下唇，眼淚忍不住的掉了下來。老天就象是知道她的情緒似的，剛才還襯著晚霞的天空，突然間變臉，一陣風來，帶著絲絲細雨。

而風漸急、雨漸大，她的眼淚也止不住年直往下流。

“關老師，沐陽知道我在做康覆了。”裴寶兒哭著給關芮成發過去信息，本來想說：他很難過、我也很難過。

但後來又想，關芮成耐性不好，想來不願意聽她說廢話的。便又將後面的字給刪掉。

雨越下越大，雨點打在臉上，還有幾分疼痛的感覺。裴寶兒伸手拍了拍臉，哭著自語：“沐陽，你也不要我了嗎……”

半晌之後仍不見秦沐陽回來，裴寶兒的情緒反而慢慢平靜，在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和雨水後，反手從輪椅的背兜裏拿出雨傘，撐開後插在輪椅上，然後搖著輪椅慢慢往前走去。

是的，她整個人都淋濕了，這傘撐得毫無意義。但她想，從此以後自己照顧自己，每一步都要重頭學起……

“啊－－”

“呵！”

手指不小心插進了車輪裏，寶兒一聲驚呼，在抽出來時又亂了腳下的力度，輪椅就這麽理所當然的倒了下去，重重的壓她的背上……

－－－－－－題外話－－－－－－

親愛的們，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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