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籬轉身看了眼不遠處的玄霄，目光迅速收回，看向沈青鈺：“今日，霄君為了救你，不惜受目空一箭，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一箭差點要了他的命！在這世上，我只知道，霄君會為了一個人如此拼命，那就是明珠靈君。”

接下來的每一句話，像是從她心底深處發出的聲音，“明珠已經死了，我不信霄君他還會再愛其他人。但沒想到，霄君元神不散，來到凡界，不但覆活了，還為你如此付出。原因是什麽，你可知道？”

沈青鈺面色蒼白下去，腦海中往昔的記憶，以及心頭無數的疑問，在這一刻，因為桑籬的這番話，突然間清晰明白了。

當初，明玄的元神靠著藏靈古樹活了下來，驅使吉良馬來到拂雲谷，而東海太子葉星辰為明玄送來混元仙丹，又說要將誅邪劍還給明珠；後來，明玄在業火池覆活，向她袒露感情，被她拒絕後，他隱居炎境獨自修煉，卻利用吉良馬窺探她的一舉一動。

這一切，除了因為她是明珠靈君的轉世，不可能再有別的原因了。

前世她被梁至正所拋棄，吃過感情上的苦，這一世，命運似乎想要補償她，讓她成為明珠的轉世，得到明玄霄君的愛。

但是她怎麽甘心做別人的替身，來被人所愛？

即便霄君之愛，如此深沈，令人心動，但從目前種種傳聞來看，那是屬於明珠靈君的。

更何況，他是仙界之人，又曾經是王者，而她卻是一名修仙者。兩人之間，差距懸殊，必會受到整個修仙界的規則所牽制。

這份愛，不是她不敢要，而是要不起。

心念一定，沈青鈺平靜地回答道：“不管你認為我是明珠的轉世也好。不是也罷。我就是我，絕不會變成她的影子。”

“很好。”桑籬目光柔和下來，眼裏不自禁流露一絲欣賞之色，“霄君如此待你。你能夠不為所動，我想，這人世間恐怕沒有幾個女子能夠做到。但是。霄君他到底救了你一命，你能夠做到絲毫不在乎他的死活嗎？”

“死活？”沈青鈺微微一怔：“你不是說可以救他？”

桑籬輕哼一聲，道：“我說救他。也只是以月族仙力祛除他體內之傷，但目空那一箭，根本不是炎龍的法身能夠承受的。”

沈青鈺心頭突突一跳，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桑籬目光定定看著她，繼續道：“霄君本是鸞境四靈之首，連我也不知他修為有多深。他在幽冥罪域一戰中。肉身被用來鎮壓魔皇，法身被扶櫻殺死。除了元神之力，基本上一無所有。霄君覆活後，和你一樣，修煉仙法，結成金丹，本來他還可以再活百年以上，但今日目空那一箭，傷他至深。就算我以仙力控制他傷勢，但那部分仙力，也只能維持他再活兩年時間。”

“兩年？”沈青鈺渾身一僵，目光看向靠在松柏上的玄霄。

從被目空那一箭射中後，他就只是皺著眉頭，閉目不說話。

他明明受了重傷，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怎麽？你也心痛了？”桑籬忽地靠近她一步，像是想從她的眼睛裏探究什麽，嘲弄地道，“倘若換做是你受目空一箭，只怕此刻，你早就死了。此番走出雲夢秘境，霄君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自願用仙力為他療傷，那你呢？是不是也應該為他做點什麽？”

“你想我做什麽？”沈青鈺聽出了她話外之意。

“既然你不愛霄君，那就離開他！”桑籬脫口而出，眼神透著一絲決絕。

“桑公主這是在和我談條件？”沈青鈺啞然失笑，輕輕吸了口氣，道，“我若不離開，你便不肯救他？”

此女對玄霄愛慕至深，她不信，就為了趕走她，她敢用玄霄的性命來要挾。

然而，桑籬的回答，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若不信，可以試試！”桑籬幽幽道，“與其救回了霄君，看著他親近你，倒不如就讓他死掉，眼不見為凈。”

“哈——”沈青鈺淡淡一笑，原來此女看似外表嬌柔，實則性子決絕，倒是令人心生一分敬意，不過，這種負氣的話，分明又透著小女兒的驕橫，眼神凜然望過去，“我但願你說的是真心話，而不是，僅僅為了趕我走。”淡淡地道，“你放心，玄霄救了我，我也不會欠他什麽，兩年，應該足夠我幫他找到新的法身，還他這份恩情。所以，你也不必再多說了，我會離開。”

她說的幹凈利落，桑籬反倒呆住了。

過了一會兒，這位月族的公主咬牙追問道：“你想清楚了，在這樣的時刻，你離開了霄君，等他醒來後，沒有看到你，依他的性子，只怕你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就算你幫他找到新的法身，他也未必肯接受。”

“那就要看他，是不是還愛著明珠。”沈青鈺淡淡一笑，“不過，桑公主，就算我走了，我想霄君他依然不會愛你。”

最後看了一眼玄霄，她放出了小炎龍，往叢林外飛去。

“他愛的也不會是你！”桑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沈青鈺沒有回頭，飛出叢林，不久，前方越來越開闊，竟不知不覺走到了最開始看到的那片草原，草原的東面聳立著一座高山。

只見那山一半隱入雲霧之中，山下有樹林，蒼松翠柏郁郁蔥蔥，以她修仙以來對靈脈的了解，那高山必是靈脈之地。

果然，進了此山之後，沈青鈺便感受到了充沛的靈氣，輕輕吐納一番，那靈氣竟如同一捧清水，拂去了從修羅道中帶出來的濁氣。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沈青鈺暫時壓下心頭疑惑，尋了個僻靜的山洞，在外面布下一層防禦禁制後，走入其中，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方蒲團放在地上，略微調了調息，便開始打坐。

不知為何，離開了玄霄，雖有些悵然若失，但心緒格外的寧靜，就像是跨越了長久以來的藩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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