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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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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

安陽太妃淡淡地看了眼室內的人,淡淡地說道:“老實說,當時你娘梅氏的出身不高,又被梅家養得太嬌氣單純了,所以我是不希望景陽娶你娘為妃的。”

梅業斌瞳孔一縮,頓時想反駁什麽,最後卻隱忍下來。

安陽王有些不忍,邊喘著氣邊說道:“娘,梅蕊都不在了,你又何必說這種話?”

當年他到了娶妃的年齡時,已被封王,出宮建府。就在那時,他在一次聚會上遇到了當時只是個小官員之女的梅蕊,心折於她的才情而傾心於她,很快便排除萬難娶了她為妃。當時還是宮裏的賢貴妃的安陽太妃自然是不喜兒子娶個沒權沒勢的小官員之女,但那時他這一生中難得如此喜愛一個女人,自然不會聽從母親的話,直接將此事知會皇上,讓允了這樁婚事。為此,安陽太妃差點與這唯一的兒子生了分。

安陽太妃似笑非笑地瞥了兒子一眼,最終沒有圍繞著這話打轉,只是繼續說道:“梅氏嫁給景陽為妃後,倒也孝順,時常進宮來給我請安,陪我說說話。她知道我不滿意她的出身,所以極力地討好於我。可是……萬萬不該的就是她這種討好的心態,讓人有了可趁之機。”

聞言,所有人的眼皮都跳了一下,更聚精會神地聽安陽太妃說話。

“皇宮從來不是個幹凈的地方,人吶,很多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往上爬的踏腳石。那時先帝宮中已有寵妃儷妃,先帝為了這個女人打破了太多的常規,壞了太多的祖宗規矩,甚至為了讓她享受皇後之下第一人的殊榮,已打算廢了我的貴妃之位,立儷妃為皇後之下唯一的貴妃,統領眾妃。”這是安陽太妃一生起伏中跌得最慘的一次,臉上不由得有些朝諷,“那時我在宮裏的處境也有些艱難,儷妃時刻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將我拉下貴妃之位,加上先帝又寵信於她……而這種時候,梅氏那種單純的性子最容易受人利用,也成了儷妃板倒我的一枚棋子。不得已,我斥責了梅氏,讓她不必再入宮請安,免得被宮裏的人啃得渣都不剩。”

說到這,安陽太妃不由得冷笑起來,“梅氏確實是個單純得可人疼的,她以為我不喜歡她,怕由此而丟了她的王妃之尊,便當我的話不存在,依然時常進宮討好我,甚至討好先帝的寵妃,想讓儷妃在先帝面前美言幾句,以為這樣她的位子就萬無一失了。可也是這樣,她被儷妃利用做下了錯事,而我也因為教管兒媳婦不當,被先帝廢了貴妃之位,貶成了四妃之一的賢妃。”

“那我娘……”梅業斌有些猶豫,聽到安陽太妃的話,他只覺得心寒得發抖,連聲音都帶些畏懼之意。

安陽太妃只是輕輕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飽含著太高深莫測的東西,讓他更加的難受。然後,安陽太妃將目光落到她身旁的男子身上時,又變成了一位平常的老婦人對孫子該有的寵愛。

“梅氏雖然被儷妃利用來打擊我,但她也撞破了儷妃的一件醜事,儷妃自然不會讓自己的把柄落在別人手裏。所以,儷妃便使計讓梅氏沖撞了先帝被廢,加上儷妃倚仗先帝的寵愛,給你娘安個罪名易如反掌握。然後為了掩蓋事情的真相,也為了堵住世人之口,先帝只好挑了江氏一族的嫡女賜婚給景陽。而儷妃成了貴妃後,更加的肆無忌憚,你娘被人追殺滅口,也是儷貴妃暗中指使的。儷貴妃原是想在景陽娶了江氏後,使計借江氏之手對付你娘,誰知景陽先一步將你娘藏起來了。”

“又是儷貴妃——”安陽王額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著,聲音從牙縫間擠出來一般:“這個賤人死了都不安生!”

安陽王妃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裏有諷刺。原來她當時確實是先帝拉出來掩蓋儷貴妃迫害皇子夫人及皇家血脈的一個擋箭牌,雖然當年對梅氏被廢這事心有懷疑,但卻未料真相會是這般。

楚嘯天漠然地坐在那裏,仿佛屋子裏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梅業斌雙眼赤紅地瞪著安陽太妃,半晌,一字一句地問:“既然如此,當時他們要害我娘時,你又在哪裏?你不是我的祖母麽?明知道我娘懷孕了,懷了您的孫子,為何您不拉她一把?”

安陽太妃笑了起來,“看來通州梅氏很善待你,才會讓你養成這般單純的性格。”

梅業斌只覺得心中一哽,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讓他吐不出話來。

梅家對他確實很好,梅老爺和梅夫人甚至瞞了所有的人,將他當成了他們的親生子一樣對待,讓他成為梅家長房嫡子,享盡榮華富貴,唯只有商人之姓桎梏著他的心,讓他滿腹不甘。三年前,他到京城來談生意,這是他第一次進京。以往只要是觸及京城的生意,父親都會避免讓他接觸,以前並不懂父親的做法,只認為父親不信任他,讓他心有不甘,直到三年前那一次他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進京來看看。可是,就是這一次,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身世產生了懷疑。

不管是派人跟蹤他的安陽王府的人,還是與他有六成相似的安陽王世子都教他心驚。直到他帶著傷回到梅家,利用自己多年經營的勢力在暗地小心地查找,才發現自己竟然不是通州梅家的子孫。整整三年,他買通了江湖上最好的情報網,才挖出他的身世,及當年他娘親梅氏被迫害的事情。雖然有江湖上最好的情報網,但因此事涉及到皇室,且又年代久遠,他們能查到的也不多,其他的都是蛛絲馬跡中挖掘出來的。

他好恨,明明他才是最尊貴的楚氏血脈的子孫,明明現在的安陽王世子應該是他,明明在王府裏享盡榮華富貴的是他的娘親才對,而不是那個必須讓他娘騰位子的女人。可是,現實卻是,他卻只能寇上低賤的商人之姓,一輩子成為商人之子。人人皆道通州梅家富甲天下,可有誰知道商人的無奈心酸?士農工商,商最末,道盡了商人低微的地位。這世間對商人的束縛太多,人們對商人的鄙薄輕視,皆讓本應該是龍子鳳孫的他心生憤怒。

於是時隔三年,他再度回京,設計了這麽一場戲,本欲要報覆安陽王府所有的人,卻未料,在安陽王認出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為他擋了一刀,甚至傷及了心脈,命不久矣。

“所以我當初反對景陽娶你娘便是這個原因,即便我能拉她一把,只要她還是這般單純,我能拉她多久?特別是先帝在位的那些年,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若自己都不自救,誰救得了她?你倒是高看我了,我再有能奈,也顧及不到一個宮外的王妃,有時候,有些事情是鞭長莫及。”

“那您的意思是,都是我娘咎由自取的?”梅業斌終於忍不住大吼。

“不!”安陽太妃搖頭,定定地看著他,“當時聽聞儷貴妃派人去要對你們母子滅口,我也趕緊派人去保護你們了,不然你娘一個剛生產完的婦人和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如何能逃脫那些殺手?只是我沒想到,你們會在路上走丟了。”說罷,安陽太妃又嘆了口氣,“梅氏看著可人憐,但卻是個心高氣傲的,她出身小官員之家,心裏一直有大志,若不然她也不會明知道儷妃是宮中寵妃,人人皆要避其鋒芒時,卻去接近儷妃討好她……結果,不說也罷。”

安陽太妃的話落下時,室內一陣安靜。

安陽王靠在床上,虛弱地喘著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角微微濕潤。

梅業斌仿佛整個人都虛脫,雙目空洞地看著前方。

安陽太妃知道今天這事情對眾人都有沖擊,雖然梅業斌的存在還是個問題,但她卻只是嘆了口氣,沒有現在作出處理。或者,在她心裏,早就註定了結局,只是因為梅業斌也是她的孫子,所以不想做什麽罷了。

正在這時,突然安陽王發出粗重的喘息聲,安陽王妃嚇了一跳,趕緊望過去的時候,發現安陽王已經陷入昏厥了,且身體一陣顫抖,就要休克的模樣。

“來人,將去請太醫過來!”安陽王妃厲聲叫道。

眾人唬了一大跳,外頭候著的下人聽到裏頭的叫聲,趕緊去請因安陽王受傷而駐守在王府的太醫,楚嘯天扶著安陽太妃走到床前,焦急地看著陷入昏迷中的安陽王。一時間,室內氣氛有些沈重,忙忙碌碌的人中,只有仍攤坐在椅上的梅業斌仿佛一個局外人,冷眼瞧著難掩急色的人們,還有床上已不醒人事的男人……他的——親生父親。

一會兒後,太醫給昏迷中的安陽王施了一針,方讓有些休克的安陽王緩過勁兒來,但人卻仍未清醒。

太醫又檢查了一遍,對安陽太妃等人說道:“王爺情緒過於激動,又因傷到了心脈,本就虛弱了,若不再好好調養,王爺可能拖不過今年……”太醫說著,忍不住看了眼屋子裏頭攤坐著的陌生男子,那張與安陽王太過相似的臉每看一次都教他有些心驚,再聯想安陽王的受傷,雖然外頭宣布他是遇刺所傷,可感覺怎麽也不對勁。

聽到太醫的話,安陽太妃和安陽王妃神色都有些黯然。本來傷及心脈就兇險了,太醫也只說是盡力而為。現下聽他說拖不過今年,如何不教他們黯然?即便這男人再不好,也是他們的兒子及丈夫,並不樂見他就這般意外去逝。

楚嘯天皺著眉頭,拿出了一個白玉瓶子,安陽王妃認得先前兒子給丈夫吃的藥丸中正是這瓶。

“太醫,這藥你看看,服用的時間是三個時辰一粒,你註意一下效果。”

太醫雖然對安陽王世子的行為有些奇怪,但還是接過觀看,等他打開瓶蓋聞到那陣藥香,不由面色微變,“世子,這是……”

“怎麽樣?”楚嘯天問道。

太醫臉上露出了笑容,“自然是極好的藥,就不知道這藥是出自何人之手?王爺有這藥護住心脈,也能拖延些時日了。”

楚嘯天微微勾了唇角,只是看了太醫一眼,將太醫看得莫名奇妙時,卻沒有給他個明確的答案。或許當太醫知道這藥是出自太醫院裏人人避之不及的季淵徐之手,或許就不會這般推崇了。

過了一會兒,等安陽王再吃了藥,整個人平靜安睡後,安陽太妃說道:“王妃,嘯天,我累了,你們扶我回去罷。”

聽到安陽太妃的聲音,安陽王妃和楚嘯天走過來,一人一邊扶住安陽太妃的手,沈默地離開了這個空間,只餘下神色空茫的梅業斌與昏睡不醒的安陽王這對父子倆。

到了榮瑞堂,安陽太妃坐下後,對楚嘯天說道:“嘯天,你爹這傷可有辦法?”

雖然兒子大多時候做糊塗事兒,一碰到感情的事情就是個糊塗蟲,又優柔寡斷,但到底是她的兒子,也是唯一的兒子,看他傷得這般嚴重,心裏也是難受的。而孫子的回來,帶回來的藥皆讓她不自得浮起一線希望。

安陽王妃也想起楚嘯天先前給丈夫吃的藥丸,不由問道:“你交給太醫的那瓶藥是什麽?”

“護養心脈的護心丸,季淵徐給的。”楚嘯天摸摸拉雜的胡子,自己也覺得有些難受。由於柳欣翎不喜歡男人留胡子,覺得紮臉,兩個孩子的皮膚也嬌嫩著,所以楚嘯天每天都將胡子刮得幹幹凈凈的,就怕與兩孩子玩時不小心紮傷了孩子們的肌膚。而這些天,睡覺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哪有時間刮胡子?

“原來是季太醫的藥,莫怪……”安陽太妃心裏松於松了口氣。對於季淵徐這人,既然孫子與他走得如此近,她自然也是了解一翻的,雖然季淵徐的身世有些神秘,人也不太靠譜,但他的醫術了得,與他相交也算利大於弊。

楚嘯天卻沒那麽樂觀,“奶奶,這藥並不萬能,只能吊住爹的傷勢,讓他拖延些時日罷了。”

“那如何是好?季太醫呢?他不是跟你們一起去開陽城了麽?可是一同回來了?”安陽太妃期盼地問,若是有季淵徐在,什麽疑難雜癥都難不倒他,看太醫對那瓶藥的寶貝程度,便知道那是好東西了。

聽到安陽太妃的話,楚嘯天嘴角一抽,說道:“他去西北了。”

“年前能否招他回來?”

楚嘯天聽罷,還真是沒信心。季淵徐就是個超級大路癡,連有人帶路也能迷路到不知道哪個角落旮旯裏去,實在是教人無語。雖然他派了一名侍衛隨行護送他去西北,按理說應該能平平安安抵達的,開始時的幾天時,侍衛確實有信件回來報告一下他們的路程,等過了幾天,侍衛的信回來說,某位太醫走丟了,他正急速尋找中……楚嘯天已經對季淵徐走丟的本事絕望了,對那位太醫來說,出門像丟掉,回來像撿到,想要找到他,可能真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事情。

至於西北?他懷疑季淵徐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也去不了。

看到奶奶和母親都希望季淵徐回來,楚嘯天只能勉強點頭,答應一定會盡快派人去將他找回來的。

不管怎麽說,安陽王都是他爹,他也不希望他出事情,自然會盡力將季淵徐找回來的。

回到攬心院,楚嘯天看著闊別三年的院落,心裏突然有些空蕩蕩的。

未成親前,並不覺得攬心院是如此的空蕩寂寥,住得習慣了,一草一木皆熟悉得閉上眼都能說出來。成親後,她的氣息將這裏一點一點的填滿,如同將他的心填滿,讓他覺得有她的地方,心才會圓滿。可是,風景依舊,佳人卻不在,空餘一抹孤寂清冷。

楚嘯天看了會兒便進了室內,讓人打來清水洗去一身風霜,又仔細地將胡子刮了,終於熬不住身體的疲憊倒在床上睡了個胡天胡地。

兩天後的早晨,楚嘯天正式進宮拜見皇帝。

剛進紫辰殿,正準備跪下請安時,不意瞧見殿內禦案下的階梯站著的男人,心弦一顫,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幾年的磨礪,心志早已成熟,他已非少年時的那個無用的紈絝子弟,心性也被磨礪得沈穩幹練,但面對這個改變了他一生的男人時,還是下意識的有些心虛氣弱。

雖然這男人當初的手段過於酷戾,但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對他是感激的。若沒有他當時雷霆手段,也不會有今天的楚嘯天,他也不會在那一年,遇到最重要的女子,然後便是一生。

“臣楚嘯天見過皇上,見過十七皇叔。”楚嘯天老老實實地跪下來。

崇德皇帝叫了聲起,肅王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清清冷冷地叫了聲起。

楚嘯天老老實實地起身,恭敬地站於一旁。

“那個梅業斌可是三哥的兒子?”崇德皇帝開門見山地問道。

楚嘯天知道這事是不可能隱瞞得了皇帝的,他現下問一聲,不過是給安陽王府的面子罷了,當下便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連當年的事情也沒有落下。

崇德皇帝安靜地將事情聽完,然後看了眼禦案前嚴肅的男人,嘆道:“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怨不得人。”

先帝在位時,確實發生過很多事情,相比一些被儷貴妃迫害得家破人亡的家族,如梅氏與梅業斌的事情更是普通得不能普通的一件事情了,很多人都在那些年中發生過很多憾事,那段時間太過黑暗,才會造成現今群臣與百姓對崇德皇帝上位後所施的仁政的感恩戴德。

“不過,明面上,他還是梅氏之子,這點不能改變,皇室不能出現這種醜聞。”崇德皇帝說道,話裏話外,已經肯定了楚嘯天的世子身份,不會因什麽意外而改變。

楚嘯天並不意外這個結果,就算皇家私下確定了梅業斌的身份,但當年的事情是皇室秘辛,並不好公諸天下。特別是梅氏肚子裏的孩子,當年記錄在宮中收錄的玉牒裏,是死嬰。可以說,明面上,梅氏肚子裏的孩子是隨著梅氏難產而死了的。皇家不能承認一個被商人養大的子孫,相信通州梅氏的家主也是不希望將這事情公諸於天下的。

“好了,你既然回來了,先在京裏安心呆著,倭國那邊的事情還是要倚仗於你。等以後開通海上的路,發展大楚與倭國間的友好交往時,你可是大功臣。”崇德皇帝笑著說。

楚嘯天又跪下,老老實實地謝恩。

說完了公事,又說上私事。崇德皇帝對楚嘯天那對龍鳳胎極感興趣,叫他等兩孩子回京時,就帶他們進宮來拜見。楚嘯天心中腹誹,他的孩子又不是吉祥物,拜見什麽啊?不過只是心中腹誹一下,倒不敢說出口,畢竟現在肅王還在,他不怕皇帝,倒是怕肅王怕得緊,一見到他那張比老子還嚴肅的臉,覺得蛋疼。

“哎,皇弟,嘯天家裏有一對龍鳳胎,朕瞧信上說的可有趣了,改天你和肅王妃也努力努力,生對龍鳳胎給朕玩玩。”崇德皇帝笑著對肅王說。

肅王嚴肅的臉馬上黑了,聲音又冷又硬:“皇兄,孩子不是玩物,不能拿來玩!”

“……”

楚嘯天與崇德皇帝只覺得一陣寒流經過,心裏同時抖了幾下。

“皇上,若沒有事,臣先告辭了!”楚嘯天趕緊轍退了。

崇德皇帝正經歷了心愛的皇弟的一陣寒流洗禮,見楚嘯天打破了僵局,趕緊點頭,應道:“嗯,你先回去,讓太醫好好醫冶安陽王,也讓安陽王放寬心養病,朕允了他的病假。”

“謝皇上。”

利索地謝恩,楚嘯天又同肅王辭別,趕緊離開了紫宸殿。

走在繁華依舊的京城裏,楚嘯天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特別是空氣躁熱之餘,沒有帶著鹹味的海風吹面,感覺頗為不自在。

楚嘯天嘆了口氣,經過一條巷子時,看到有賣燒餅的攤子,步伐停住,去買了兩個燒餅。

“頭、頭兒?”

楚嘯天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原本正準備直接將敢冒犯他的人踢飛的,待聽到那道吃驚的聲音,感覺有些熟悉,轉頭一看,竟然是穿著五城兵馬指揮司制服的錢東邵敏二人。

“哎,是你們啊,可真巧。”楚嘯天露出笑容,對這兩名昔日的下屬還是有些親切的。

錢東和邵敏吃驚地看著他,沒想到事隔三年,竟然能見到他——不,或者說,他們沒有想到楚嘯天會這麽快回京,看來依舊是聖寵不衰啊。

不過,能見到他回京,兩人都有些開心,然後便如同曾經同一部門工作時,勾肩搭背地去找個酒樓喝酒去了。

酒席上,三人連連幹杯。

酒過三巡後,邵敏方道:“頭兒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不一定。”楚嘯天搖著酒杯,笑道:“在開陽城呆得也挺開心的,無人管束,想怎麽著都行。”

那是,開陽城可是安陽王的封地,又天高皇帝遠,你就是個土霸王,誰敢管你?不要命了?錢東和邵敏同時在心裏腹誹著。

又喝了會兒酒後,錢東往窗外看了眼,突然看到了一個人,忙說道:“頭兒,快看,是那個與你不對盤的盧尚書家的三公子。哎,每次看到他跟在盧三少夫人身後跑前跑後的模樣,心裏就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怎麽弄成這般窩囊,好像有什麽把柄被盧三夫人捏住了,成了個妻管嚴。”

楚嘯天和邵敏探頭一瞧,可不是嘛,正是盧文祖本人。此時的盧文祖可沒有三年前一派世家公子呼朋喚友的派頭,此時正陪著盧三少夫人逛街殷勤陪笑,等無人註意的時候,卻一臉陰沈怨毒,可等盧三少夫人一回頭,又是一臉殷勤的賠笑,著實教人忍俊不禁。

兩人皆不由得笑起來,然後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突然都有些心照不宣。

邵敏輕聲說道:“聽說盧三公子在三年前伊始得了什麽怪病,使得他的脾氣一日比一日怪異,這三年來,甚至因為他的怪病而將府裏的妾侍都譴散出府,只留下為他育有一女的盧三少夫人。若不是他的閨女今年都五歲大了,眾人都要懷疑盧三公子其實是那兒出了毛病,不孕不育了呢。”

邵敏邊說著邊暗暗打量楚嘯天的神色,見他唇角似有若無的笑容,心裏肯定了盧文祖如此這般下場,絕對是這位世子爺的傑作。邵敏不得不感慨,就算他本人不在京城,還是能興風作浪啊。看盧文祖被他弄得多慘,已經不舉的男人還算是男人麽?與太監有何區別?

“可不是嘛!”錢東拍著大腿說,“這三年,聽說他都不再去花街柳巷了,守身如玉得都讓人懷疑他有病。嗯,好像這三年來確實沒有聽過他的妻妾懷孕的消息呢?連曾經想要納為妾侍的儷翠閣的花魁蘇水潔都被他直接送還給了楚三公子。嘿,感覺那花魁也是個倒黴的,那麽如花似玉的嬌人兒,回到楚三公子身邊時,楚三公子已經娶了妻,且妻子是尊貴的姚家女,哪裏容得一個花魁出身的女子進門,早就讓人打了出去……”

…………

與錢東邵敏兩人辭別,楚嘯天又去果脯店買了一些安陽王妃愛吃的果脯,方慢悠悠地回府。

回到府裏,楚嘯天先去看了在病中的安陽王,然後見梅業斌也在,正端著藥給安陽王餵藥,而安陽王側是一臉感動的表情。

這父慈子孝的一幕,讓他只覺得眼睛有些抽搐,但也沒有馬上摔門而走。

“爹,你今天好些了沒?”楚嘯天站在床前問。

梅業斌漠然地站起身,退至一旁,不行禮也不說話。

安陽王看了看這一雙兒子宛若陌生人的模樣,心裏嘆了口氣,問道:“今天入宮皇上怎麽說?”

“能怎麽說?還不是那樣唄!”楚嘯天看了梅業斌一眼,見他面無表情,有些惡劣地笑起來,說道:“皇上說了,他還是梅氏之子,這點不能改變,皇室不能出現這種醜聞。”

梅業斌一聽,臉上一白,神色越發的無表情。

安陽王愧疚地看著梅業斌,欲言又止,最終只道:“是我欠了你們母子倆的,沒有保護好你們。”

梅業斌扯了扯唇角,冷冷地笑了下。

不管是誰欠誰,現下在外人眼裏,他是害當朝王爺受傷的罪人,不管其中原因為何,都不能抵消他的罪行。皇帝這話,是皇室寬容大量,不追究他的責任了,但也由此堵死了他的路。

這一生,他只能是梅氏之子,商人之子。

或者,在皇室的人心知肚明之下,他在梅家的地位會不一樣了。為了補嘗他,皇室會對梅家的一些行為睜只眼閉只眼,但同樣的,梅家不能虧待他。

既然梅家當年能將他當成嫡子教養大,如今真相大白,梅家也不會做出虧待他的事情。可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楚嘯天只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梅業斌坐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待你傷好了,我便回通州了。”

“你……”安陽王吃了一驚,有些急切道:“何必如此?你可以在王府住下,相信嘯天並不介意多個兄長的……哎,我知道,你心裏對我們都有疙瘩,若不然,你也可以接你的妻兒到京城定居……”

“不用了!”梅業斌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我雖然姓梅,但我也是楚氏子孫,不需要你們的施舍。”

只是這一生,都會怨恨楚氏之人罷了。

楚嘯天帶著果脯到落仙院的偏廳,便見到偏廳裏除了安陽王妃外,還有側妃楊氏及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

“娘,我回來了,這是範記的果脯,你嘗嘗。”

楊氏看到楚嘯天,趕緊起身帶著那小女孩過來請安。

“來,曉袖,這是你哥哥,給哥哥請安。”楊氏柔聲哄著那個有些怯生生的小女孩。

小女孩瞅瞅楚嘯天,很快又回頭看向楊氏和安陽王妃,小聲地說:“曉袖見過哥哥……”

“這是……”楚嘯天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何時多了個妹妹,難道是楊氏生的?

“這是宛姨娘所出的姐兒。”安陽王妃淡淡地解釋道:“宛姨娘生曉袖時,因為難產過世了,這孩子便抱給你楊姨娘教養。”這事兒安陽王妃也不想拿去汙了兒子的耳,所以沒有在家書裏提及過,是以柳欣翎和楚嘯天皆是不知道這事情。畢竟都遠離京城了,這種糟心事安陽王妃自己能處理,便不拿去與兒子媳婦說了。

楚嘯天聽罷,又看了那小女孩一眼,見她怯生生的模樣與宛姨娘倒是有點相似,直覺不喜,但也沒有說什麽,從袖子裏掏了枚玉佩遞給妹妹算是見面禮。

那小女孩仿佛十分怕他,也不敢伸手接,還是楊氏接過來,又讓小女孩去道謝。

見楚嘯天過來了,母子倆人有話說,楊氏很乖覺地帶著楚曉袖離開。

安陽王妃與兒子敘了會兒話,然後想起了什麽,拿出一封信,笑道:“今天收到你媳婦寫來的信,說估計再過十天他們就抵京了。”

“哎?”可以說,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最讓他驚喜的一個消息了,楚嘯天瞪大了眼睛,“真的?”說著,一把將信搶過,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安陽王妃知道他的脾氣,也笑著任他搶去。她很久前就對丈夫已經沒什麽感情了,兒子孫子才是她該註重的,她也不想管丈夫要怎麽樣,只要不動到她的兒子就好。該屬於她兒子的東西,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搶去。

看完了信,楚嘯天心滿意足,經過這些天的事情,他心裏越發的想念媳婦和兩個孩子,覺得在開陽城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光了。

當下楚嘯天開始和母親說起他們在開陽城的生活,還有兩個孩子的趣事,使得落仙院充滿了笑聲。

楚嘯天開始數著日子盼著媳婦孩子回京的日子,每一分鐘都讓他度日如年。

楚嘯天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柳欣翎與兩個孩子當初在開陽城等他歸來的心情,果然是太難熬了。他每天上完朝後,第一時間便跑到城門去蹲點偶爾造成些交通堵寒,使得守城的士兵都認得他了,錢東和邵敏原本也好心抽出時間陪他去作望妻石,但站了兩天後,覺得丟臉丟大了,馬上借口跑了。

就在楚嘯天的日盼望盼中,過了十天。

第十天,他早早地跑到城門口蹲點,一直吹著秋風等到半夜,卻沒有等到人,那可憐勁兒,連守城的門衛都忍不住為他掬一把同情之淚。雖然某位世子爺天天在這裏蹲點阻礙了交通,但現下也委實是可憐了點。

第十一天,楚嘯天繼續等,還是沒有等到,依然造成了交通堵塞。

一直見不著人,楚嘯天心裏焦急了,忍不住猜測起來,難道路上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大寶二寶舟車勞頓病了?或者是路上遇到壞人將他們挾持了?還是娘三人陷在哪裏走不開了……種種不好在預感在某位世子爺心中浮現,讓他面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恨不得直接飆出京城沿途找人了。

幸好,在他忍耐不住的時候,肅王經過了,然後將他拎走了,不然皇室的臉都讓這二貨給丟盡了。

肅王府的馬車上,肅王嚴肅地看著規規矩矩地跪坐著等挨訓的男人,幽深的眼眸讓人望一眼即頭皮發麻,不敢與之對視。

“出息了?”

平靜的男中音讓他心肝一顫,差點就要撲過去抱著他家親愛的十七皇叔的腿求他給個痛快,別再虐他的心了。

可以說,不論過了多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京城一霸的楚嘯天最怕的還是這個只比他年長三歲的皇叔,比皇上比安陽王還要讓他忌憚的男人。

“哎,十七皇叔,我這是在等我媳婦兒和兩個孩子呢。”楚嘯天不願意承受肅王莫名的冷空氣,期期艾艾地解釋著:“信中說,他們原本是昨天應該抵京的,但一直等不到他們,我擔心……”

肅王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就在楚嘯天快頂不住他的目光後,淡淡地說道:“先回府去,他們明日午時應該會抵達。”

“誒?”

楚嘯天還想再問,卻被有潔癖的肅王毫不客氣地一腳踹下了馬車。

楚嘯天忍住揉屁股的沖動,心道十七皇叔無論過了多少年,依舊這麽不給情面,又冷又硬又嚴肅,虧得那位應該短命的十七皇嬸竟然沒有嫌棄他,也沒有被他克死,真是萬幸。

好吧,楚嘯天覺得能消受得了他家十七皇叔這樣強大的男人的女人,也是個彪悍無比的存在,他就不計較十七皇嬸曾經彪悍地傷了他的事情——反正他也惹不起當朝的肅王。

雖然滿心不願意,但既然肅王開口了,楚嘯天只好結束在城門蹲點這種丟盡皇家臉面的行為,帶著隨從打道回府。

第二天,楚嘯天下了朝後,又早早地跑去那裏蹲點了。

秋日的太陽並不熱烈,相反曬在身上讓人有種懶洋洋的感覺,特別地想直接瞇個眼兒睡個覺。楚嘯天突然覺得他能體會到他家二寶那種隨時想懶散地瞇眼的行為了,感覺真愜意呢。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午時很快到了。

楚嘯天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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