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要走……」

夢境中，身材嬌小的少女近乎乞求地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抓著一抹白到無情的衣角不肯松手。

「請你、請你不要離開我——」

她灰白色的雙眼中閃爍著淚光，眸子裏充斥的是幾近於絕望的懇求。

「不要丟下我……」

縱然知道自己無論做出多麽卑微的舉動，衣角的主人都不會產生絲毫同情，少女仍然執著地跪在地上低語。

而那衣角的主人只是冷漠地開口——

“這是無法反抗的命運。”

緩緩睜開雙眼，夢中的那個少女宛如螻蟻般卑微渺小的模樣讓我忍不住低聲嘲笑起來。淺灰色的長發似被水打濕緊貼後背，劉海胡亂黏在她的額角上，映襯出蒼白的膚色。灰白色的雙眼毫無光彩，曾經如櫻色般美麗的唇卻也是毫無血色。

那樣的少女就像是一個被丟棄的人偶少女，縱然面容精致讓人艷羨卻仍然逃不過可悲的命運。

她低聲下氣地乞求著，毫不在乎滿是可怖血痕的雙腿帶來的疼痛。對於這種狀態下的她來說，雙腿存在的最大意義或許只剩下了讓她得以緊拽住衣角主人這一點而已。

她是如此的可憐。

可憐到，以致於就連我都不忍心拋棄她的地步。

擡手遮住打在臉上的刺眼陽光，我掙紮著坐起身。背後被冷汗浸濕一片，無論是多細微的風都足以令現在的我忍不住顫抖。

——夢裏的少女是葵。

夢裏的少女……是葵啊。

收攏小腿，雙臂環膝，我呆楞地看著以灰白色調為主勾勒花紋的被子，不知怎麽的就又想起了葵的那雙毫無生氣眼睛。

就好像她什麽都不需要；就好像她知道自己的乞求根本得不到回應；就好像她其實早已放棄，只是又如同被蛛網捆捕的蝴蝶一般，為了逃脫厄境而奮力掙紮，卻落得個越纏越緊最後力盡而死的悲慘下場。

恍惚間，我又想起了她手中緊攥的那抹白色衣角。那是我極為熟悉的樣式，和我以前穿在身上的一模一樣，就連袖口自己特地繡上去的歪七扭八的金色花瓣都沒有半點差別。

——那是我嗎？

可我有關這一切的記憶就像是被什麽人清空了一樣，一點都不剩。連些許殘存的記憶碎片都沒有，如果不是這個突兀的夢境恐怕我根本就不會記得這件事。巫女鮮少做夢，她們夢到的一切基本都與自己或者自己守護的那一片地方息息相關。我既然能夢到這個場景就證明它一定發生過，並且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個場景非常重要。

察覺不到究竟是哪裏出錯了。

不像之前偶爾的記憶丟失還能根據種種跡象推理得到一個尚且可信的結果，這個虎頭蛇尾的夢境不過一個簡單片段，甚至於除了葵以及與她有接觸的物體以外我什麽都看不到。眼球就像是個不可調控焦距的照相機，只給了作為主角的葵一人全部鏡頭，其他的一切都被模糊掉後再在作為屏幕的視網膜上成像。

這是為什麽呢？

想不明白。

做了一個深呼吸，我平覆下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後仰面躺倒在床。後背的冷汗早已被風吹得半幹不幹，帶來身處冰窖般的冷意。厚實的被子蓋在身上，卻仍是無法讓全部身心回暖，仿佛我的整個人都被投入深不可測的深海當中。

對著空白的天花板伸出手，我迷茫地歪著頭盯著那上面的一個黑點。那黑點宛如有生命一般，因為我的視線嬌羞不安地開始四處跑動，勾勒出一雙眼睛的外形。陰影打在上面，給予眼瞳灰白的色調，就和葵的那雙沒有光點的眼睛一模一樣。

我為什麽要在意她呢。

我為什麽要一直想著葵呢。

我為什麽……我剛才夢到了什麽？

為什麽會在意這麽多，為什麽會想起葵……？

“哦呀哦呀，小姑娘居然也在偷懶嗎，這可真讓老爺子我吃驚啊。”

“三日月？你怎麽來了？”

完全拉開幛子門，三日月宗近一襲深藍色狩衣緩緩走到我的身旁。他一手隨意搭在本體刀劍上，一手端著一杯飄著裊裊白煙的熱茶。

我不解地擡頭，註意力始終保持在他身上。三日月宗近卻像是沒什麽解釋的意思一樣，一雙彎月躲藏在深藍的夜空當中，再被帶有笑意的眼角悄然抹去存在的痕跡。

房間內一時間沈寂下來，徒留不知疲倦纏繞著三日月手腕的白煙徐徐流動。他喉頭顫動兩下，隱約可以聽到突兀的低笑聲。如墨般漆黑的夜空暗潮湧動，給人難以想象的窒息感。

然而緊緊一瞬，三日月眼中的那片深藍又恢覆了我一直以來的看到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聽聞您最近有些苦惱。”隨意盤腿坐在我身旁，三日月將手中茶杯遞給我，“看，茶葉梗都豎起來了，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他語氣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安慰之意，我驀地想起了平時他和鶯丸或坐著喝茶眺望庭院，或一人扛著一把鋤頭在田地裏添亂被無奈的長谷部請求放過那些的菜的景象。我對這把天下五劍之一向來是有些敬畏的，他的美是高貴典雅的美，是不可褻瀆的美，更是高高在上的美。那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疏離氣息向來讓我不安，總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無所適從。

“三日月……”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個失去雙眼的三日月，我啞了聲線，“你——”

“主！”

正當我想說些什麽的時候，長谷部忽然拉開房門沖了進來。

罕見的沖動。

眉梢一挑，我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上一次長谷部這麽驚慌失措恐怕還是奄奄一息的我被鶴丸背回本丸的時候的事情了，能讓他直接不管不顧拉開我房間的門沖進來的事情……

怎麽想都很嚴重。

“三日月殿是什麽時候來到主的房間的？”率先映入中的那一抹深藍令長谷部駐足，他訝異地看了一眼三日月宗近，隨後朝他頷首，“大家都已經集合在一起了，三日月殿也去吧，燭臺切他們應該做好準備了。”

“準備？”重覆了一遍這個詞匯，我不解。

“是的。”長谷部三兩步走到衣櫃前，大概掃視一圈後拿出一套我平時根本不會穿的和服，“請您也盡快換上，我們等著您。”

接過那套和服，我一臉莫名其妙。突然而然地沖進來，又突然而然地塞給我一套和服，最後突然而然地告知我他們已經集合在一起等我了……長谷部這是要做什麽？

疑問的話語尚且掛在嘴邊，長谷部卻發揮了自己速度上的優勢直接帶上三日月宗近離開了我的房間，徒留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可以說是被甩上的幛子門。

難不成……他們終於決定要集體暗墮造反謀殺審神者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試圖完結……

自己看了一遍發現真的是ooc到可怕……

不僅僅是刀男（）連鹿江都有ooc……

嗯，真不愧是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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