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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核舟記(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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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從衍站在小區門口,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貿之雲把祁遠騫和祁揚帆手裏的禮物都拿過來,一齊交到她手上:“為了避免發生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只能這樣了程姐,新年快樂,最底下那個是我的禮物,中間那個是遠騫的,最上面那個,咳咳,是弟弟的。”

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弟弟祁揚帆:“……”

祁遠騫把他動靜看在眼裏,輕聲叮囑:“別不服,回去再教訓你。”

祁揚帆低頭,是現場被抓包的苦惱。

“謝謝你們。”

經過聖誕和元旦的洗禮,程從衍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他們動不動就送禮的行為,並且早就做好了相應準備。

“我也給你們準備了禮物,要上去坐坐,順便拿個禮物嗎?”

“真的?還能有我的禮物?”貿之雲受寵若驚,“那趕緊上去吧,祁……”

看著祁揚帆,說到一半的話又隨冷冷的西北風消散在空氣裏。

“一起吧。”程從衍看看祁家兩兄弟。

畢竟都送了禮物過來,只請貿之雲一個上去,實在不像話。

何況,她的確也給他們都準備了禮物。

“程渺渺!”

全程被忽視的唐虞站在小區門口的另一邊,跟他們涇渭分明似的,死活不願意多走一步過來。

她把禮物抱在懷裏,傲嬌道:“我也帶了東西過來。”

言下之意,她也想上去坐坐。

但是程從衍事先並沒有料到她會來,所以也就沒有給她準備禮物,怕她上去也是難堪,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她就做好了決定,這禮物還是直接拒絕的好。

結果一旁的李永明也開口:“我也準備了禮物。”

他同樣把禮盒抱在懷裏,十分醒目。

意思很明顯,也想上去坐坐。

“我說各位……擱這同學聚會呢?”

賀舒懷剛下飛機,大年三十,打算繞路過來看看程從衍再回家,結果一來就看到這場面,可把他震驚壞了。

“一個兩個的,大過年的都不想待在家裏,跑這團建來了?”他跟教導主任一樣,一個一個檢查過去。

這邊三個人的手裏已經沒了東西,顯然程從衍手裏那三只袋子,分別是他們的禮物。

但那邊兩個,手裏的禮盒還緊緊抱著,顯然程從衍還沒來得及收,或者,是根本就沒打算收。

畢竟也不算什麽熟人。

“想請他們去樓上喝茶嗎?”

他混不客氣,把自己當做了這裏的男主人,走到程從衍身邊,低聲跟她耳語。

程從衍回之以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其實他們兩個的禮物還沒準備,一起請上去,不好看。”

場面不好看。

李永明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唐虞這種心氣高、愛面子的女孩子,要是看到她給別人準備了禮物,她沒有,她一定會鬧,會生氣。

大過年的,程從衍不想惹人哭鼻子。

“那簡單,全都不要請上去了。”

賀舒懷一刀切,把她手上的禮物接過來,扔進自己車裏,環顧一圈眾人:

“我們中午剛好要一起出去吃飯,你們要一起嗎?”

李永明打量他這輛車:“你這車子坐的下這麽多人嗎?”

這是家裏司機開到機場專門去接賀舒懷的,算上副駕,總共也就三個空的座位。

但是——

“我們自己有車。”貿之雲舉手。

他跟祁遠騫都沒成年,兩人一起叫祁家司機開車來的。

而祁揚帆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自然也就跟他們的車子走。

唐虞冷嗤一聲,看著李永明:“我也有司機開車。”

也就是說,其實只有他一個沒車罷了。

他一時有些沒臉。

但是他來不及神傷,因為下樓倒垃圾的程爸爸看到自家女兒站在小區門口的背影,好奇地走了出來,結果看到這麽一串同學,直接震驚。

“渺渺,這些都是你同學啊?”程溫榮一個個看過去,“大過年的,怎麽都站在門口挨凍,不帶回家裏去玩啊?正好媽媽還沒開始做午飯,回去叫她多做點,請同學一起去家裏吃吧。”

“……”

您來的可真是及時。

程從衍想阻攔也來不及,李永明和唐虞已經一人一嘴,答應了程爸爸的要求。

只得回家。

***

平心而論,程從衍房間其實不小,平時一個人住還挺寬敞,但同時有七個發育正常的少年人擠在這裏的時候,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哦,不是有些擁擠,是十分擁擠。

唐虞大小姐慣了,不喜歡挨著男的,只能一邊貼墻,一邊緊緊扒著程從衍,程從衍挨著賀舒懷,賀舒懷再挨著貿之雲……一圈回來,那邊是李永明靠著墻。

頭一次來程從衍家,貿之雲有些興奮,從口袋裏掏出兩副牌:“剛剛叔叔給我們的,怕我們無聊,玩兩把不?”

程從衍還是頭一次知道家裏也有這東西,也是怕他們無聊,點點頭:“玩吧。”

貿之雲開始洗牌:“那2v2?”

“行啊。”祁遠騫收起手機,嚴陣以待,“事先聲明,這回不賭背書了啊!大過年的,必須賭點壓歲錢!”

“好嘞。”貿之雲高興完,突然想起程從衍:“程姐,沒問題吧?”

賭錢,程從衍平時肯定不會同意的。

但今天過年,她說:“那一局少一點,不能賭太多錢。”

唐虞皺眉:“我還沒玩過千元以下的呢。”

“一局五塊,愛玩玩,不玩拉倒。”

賀舒懷和貿之雲一人洗一半的牌,洗過之後合到一起,開始發牌。

第一局是程從衍和貿之雲一隊,唐虞和祁遠騫一隊。

對面果不其然輸的很慘。

在場唯一一個初中生祁揚帆被勒令不許玩牌,只能拿個小本本記錄他們每個人贏了多少,輸了多少。

程從衍每贏一局,他就十分自豪地在她的名字下記上一筆,鄭重又富有儀式感。

玩了一個小時的牌,最後程從衍上場了六局,贏了六局。

賀舒懷還沒上手玩過,程從衍喊他接下來替自己多玩幾局,自己出去有事一趟。

“還有人給你送禮物呢?”賀舒懷特地給她找借口。

程從衍會心一笑:“嗯,我下去看看他。”

她真的就這樣下樓去了,卻不是去見別的朋友,而是去買禮物。

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差不多剛好可以開飯,本來只有一家三口的年三十午飯突然多了六口人,江春彩不得不將年夜飯準備的菜都提前幾道到中午,請他們吃了個飽。

飯後,程從衍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分給每一個人,一個都沒落下。

“我也有?”賀舒懷拎了拎袋子,很輕。

他自己沒看,而是先問程從衍,“是什麽?”

“你回家再看吧。”程從衍也沒直接告訴他,一個個朋友送走,最後才把他送上車,“新年快樂,賀舒懷,明年見了。”

“明年見。”賀舒懷摁下車窗,跟她揮了揮手。

到家就迫不及待把程從衍送的袋子給拆了。

可是裏面的東西叫他吃驚。

是個核舟。

***

“看,核舟。”

“等我到時候下江南,就買一艘這樣的船,順流而下,直到廣陵。”

“你說如果廣陵散當真還傳世的話,是我的曲子有名,還是那首曲子有名一點?”

“無恥狂徒,也敢與先輩的鐵骨錚錚相較。”

“小友,你這就不對了,怎麽你覺得廣陵散是鐵骨錚錚,我的曲子就不是了?”

“你昨日譜的那首曲子賣了多少錢?”

“三百兩。”

“尚能用金錢清算,就不算什麽鐵骨錚錚。”

“你這小友,倒有意思。莫非我要窮到以血譜曲,以死明志,才算鐵骨錚錚?”

對面之人面色不改,神情寡淡,明明還是稚氣未脫的一張臉,卻顯得已經通曉世事,處變不驚。

“不必以血譜曲,也不必以死明志。”她說,“個人有個人的鐵骨,可在山間,可在曠野,但無論如何,都絕不是以三百兩的價錢,賣與花柳巷。”

賀朗沒忍住笑出聲:“所以,你其實早就知道我曲子賣到哪裏去了?”

“荒謬。”

“哎,小友,你講講道理,我到上京那麽久,沒地方掙錢,但到處都是地方要花錢,我沒錢,總要想辦法自己掙吧?不然你給我啊?”

對面之人二話不說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金子,放在他面前。

“……”賀朗嫌棄地推回去,“知道你是侯府世子,有的是錢,可我總不能日日靠你們養活吧?你們把我請到上京來,給皇帝獻曲,可是三個月過去了,我連皇帝一面都還沒見著,你叫我怎麽活?再不給自己尋點出路,我就真的要窮到以死明志了。”

“你的曲子,還不能見陛下。”

“什麽?”

“你的曲子,尚不足與先輩相較,就連同輩中也有勝於你者,所以你,還不能見陛下。”

“那你這什麽意思?合著你就是替皇帝把關我的,等到什麽時候你覺得滿意了,我的曲子才能見皇帝?”

“非也。”對面之人始終一個表情,但滿滿都是勝券在握的底氣,“不只我一個人,老師也是替陛下把關的。”

“你說韓奕?所以你們師徒倆是合起夥來耍我呢?”

賀朗一拍桌子,起身就走。

程從衍伸手從桌上拿起那艘小船:“你的核舟還在這裏。”

賀朗沒理。

“上一個給陛下彈琴的琴師,他的賞銀,是千兩。”

賀朗還是沒理。

“黃金。”

他終於頓住腳步。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又坐回到程從衍對面,拿回自己的核舟。

程從衍看他一眼:“東西挺巧。”

“多謝。”他沒好氣地支著腦袋。

“哪裏買的?”她又問。

“城東十裏鋪,近來有廟會,專賣這種精巧玩意兒。”

“替我也買一個。”她把剛才那錠金子又推了推,意思這是酬勞。

可他卻說:“沒了。”

“……”

她靜了兩息,收回了那錠金子。

這樣雕工繁覆精巧的核舟,其實廟會的小攤上時常有賣,只不過他手上這個格外地巧,十分合他眼緣,就被他帶回來了。

他覺得這是獨一無二的。

而程從衍問他,他一來是賭氣,二來是真覺得世上找不出第二個了。

可是看她樣子倒有點像真喜歡,他想,畢竟是小孩子,跟她置什麽氣,於是說:“小友,你跟我去一趟廟會玩玩,我就給你買一個。”

他的小友書不離手,目不斜視,根本沒看他一眼:“不了。”

賀朗挑眉。

小朋友還有脾氣了。

“那你叫一聲哥哥來聽,我就送給你了。”

小友的眼睛終於從書本上離開,明明是綿羊,卻照樣兇狠地瞪著他:“無恥狂徒!”

***

賀舒懷從夢中驚醒,手下意識往枕頭底下摸。

他走之前,就是把核舟放在程從衍的枕頭底下了。

現在,程從衍給他的核舟,也被他放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幸好,還在。

他迷迷糊糊,打開手機,二十四小時計時器顯示的時間是二十三點五十九分。

馬上就是過年了。

窗外傳來不間斷的煙花爆竹聲。

他聽見他爸媽在樓下喊他出去放煙花。

他抱著手機,卻只等著程從衍給他發一句,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說:

老賀:沒錯,上輩子是個窮鬼,所以這輩子才投胎成了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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