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游樂園全是人。

賀舒懷八點接的程從衍，八點半到的游樂園，居然已經是最後一個到的了。

“好，我宣布，今天的全部消費由我們賀總買單！”

貿之雲站在臺階上，指揮他們去買票。

賀舒懷和程從衍無奈，一起去買票窗口。

“情侶套票嗎？”窗口的售票員一上來就問。

“情侶？”

賀舒懷看一眼程從衍，怕她尷尬，趕緊說：“不是，就是普通的學生票，五張。”

“哦，不好意思。”售票員道了歉，和他們微笑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拿到票的賀舒懷第一時間還是低頭去看程從衍。

只見她正認真盯著售票窗口上貼的游樂園地圖看。

他擺了擺手：“走了？”

程從衍回神：“嗯。”

他自然地牽起程從衍的手，怕她在人堆裏走丟。

她也沒有拒絕。

貿之雲見狀，吹了個口哨：“果然讓你們去買票是對的。”

“少廢話，趕緊排隊去。”

賀舒懷打開剛才在售票窗口拿的導游圖，和程從衍邊排隊邊研究待會兒去哪玩。

“這個，過山車，沈逸說很好玩。”

“哇哦，程姐一來就玩這個，不好吧？”

“怎麽了嗎？”

“很刺激的。”貿之雲嚇唬她，“要不要先去那邊坐個旋轉木馬適應一下？”

程從衍聽他的話，果然擡眼去看了看旋轉木馬。

“……”

“不用了吧。”

她低頭，繼續研究地圖和游樂設施。

最後是把所有刺激的都圈了起來。

貿之雲就是看起來能玩，其實真實的一個不行，看著程從衍圈起來的東西，兩股戰戰。

“程姐原來玩這麽野？”

他站在底下，擡頭看著大擺錘把他們再次送上天際，瑟瑟發抖：“幸好她沒要我陪她玩，這哪受得了啊。”

“這怎麽了？這裏只有你一個不行好吧？”祁遠騫中場休息，站在邊上鄙視他。

貿之雲嘴硬：“我怎麽不行了？我就是不適應！”

“你可拉倒吧，十幾年了你就沒適應過。”祁遠騫嗤笑，看著他們三個從大擺錘上下來。

祁揚帆看起來有些難受的樣子，賀舒懷把他扶到這邊休息，轉身問程從衍：“還想玩什麽？”

“海盜船！”

“好。”他回頭叮囑，“那你們在這休息，我陪她去。”

臉色蒼白的祁揚帆迅速舉手：“我，我也想去。”

一時間，賀舒懷，貿之雲，祁遠騫，程從衍，四雙眼睛烏靈靈盯著他瞧。

祁遠騫第一個拍打他的腦袋：“去什麽去，就知道玩，你自己什麽身體素質不知道？不玩到吐不肯罷休是吧？留下來休息一輪再說。”

“就是就是。”貿之雲也幫忙打哈哈，“弟弟就是愛玩，少玩一個沒什麽的，過來陪你貿哥休息會兒，待會兒貿哥帶你去玩碰碰車。”

“那我還是不去了吧。”祁揚帆弱弱低頭，捂著肚子，的確有點難受。

祁遠騫去給他買水，賀舒懷就帶著程從衍往海盜船那邊去。

“行啊程渺渺，現在都已經有小迷弟了？”他攬住程從衍肩膀，低頭附過去，“不想人家弟弟以後一直纏著你，我就大發慈悲，幫你解決一下。”

程從衍偏頭：“你要怎麽解決？”

“那還不簡單？”

他直接頓住，轉到程從衍對面，摁住她的肩膀，慢慢俯身下去，和她臉貼著臉，距離極近。

“臥槽，老賀這是在幹嘛？”

貿之雲放大了十萬倍的眼神，不可思議地盯著兩人。

祁揚帆聞聲去看。

祁遠騫正好買水回來：“看什麽呢？”

他也順著他們的目光去瞧，結果手裏的水差點沒拿穩。

“我靠……”

他下意識驚嘆。

而後趕緊去看自己的弟弟。

祁揚帆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兩人，眨都不肯眨一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蒼白無血色。

“喝點水吧。”他把水遞過去，順便把貿之雲心思都召回來。

貿之雲終於發現眼前這落寞的孩子，當下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那個，他們去玩海盜船，那不如我們去玩碰碰車吧？我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弟弟要不要陪我去玩玩？”

“不去了。”

開心的時候不想玩碰碰車，難過的時候也不想玩碰碰車。

貿之雲也沒辦法了，把祁遠騫拉到一邊商量：“老賀這就是故意的嘛，知道你家這小子也在打程姐主意，故意當著我們的面親程姐。”

“故意的也挺好，我早告訴過他這兩人天天粘在一塊，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離這關系不遠了，他偏不聽，還要覬覦程渺渺，正好叫老賀給他點教訓，叫他別再打這主意。”

貿之雲摩挲下巴：“雖然但是，這對弟弟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早痛早抽身。”

祁遠騫說完，回去拉起祁揚帆，“走，跟我們去玩碰碰車。”

“我不去。”

“我叫你去你就得去。”

他瞪了他一眼，硬拖著他往游樂園另一頭走。

元旦佳節，有人成雙成對，玩的開心，有人純純少男，心碎一地。

祁揚帆這一整天都沒打起什麽精神。

程從衍被賀舒懷送回家的時候，坐在車上躊躇了有一會兒。

“賀舒懷。”她說，“以後不許用這種方法幫我解決問題。”

賀舒懷挑眉：“什麽方法？”

“你知道。”程從衍佯裝生氣地看著他，“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他還是小孩子，可以講道理，我也還是小孩子，你不能亂來。”

“哦。”賀舒懷的手玩世不恭地搭在方向盤上，“那是我今天越界了？”

“嗯。”

賀舒懷輕笑，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那為什麽允許我牽手？”

“……”程從衍耳根子悄悄爬上一點粉嫩的紅暈。

“因為是朋友。”她堅持道。

“哦，那貿之雲他們也是朋友，你會讓他們牽你的手嗎？”

“賀舒懷。”

“我在呢。”

程從衍還是很生氣地看著他，可是耳朵上的紅暈已經把她出賣地越來越明顯。

賀舒懷註視著她的變化，慢慢把腦袋探到副駕：“程渺渺，我從一開始就對你圖謀不軌，你也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可你還是願意跟我接觸，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比朋友要多一點了，是不是？”

程從衍緊緊抿著唇，沒有回答賀舒懷的話。

“真的不想理我了？”賀舒懷手漸漸往上擡，想要去揉揉她的腦袋，但被她飛快躲開。

“大學畢業。”

程從衍的嘴裏吐出一句很突兀的話。

賀舒懷沒懂她的意思：“什麽大學畢業？”

“等到大學畢業，才允許你比朋友再多一點。”

車廂裏一下就安靜了。

靜到兩個人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清晰聽見。

賀舒懷的表情從怔楞變成了呆滯，直到最後，欣喜若狂。

“什麽意思，程渺渺，你再說一遍？”

“等到大學畢業，你才能比朋友……”

她話還沒說完，人就被賀舒懷擁進懷裏。

除去呼吸，她現在還能清晰感受到賀舒懷的心跳。

一下，一下，很劇烈，很激動。

“程渺渺。”他腦袋抵著她肩膀，“大學畢業好遠，近一點，高中畢業好不好？”

程從衍都算好了。

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十一歲，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大學畢業的時候，才剛剛好成年。

於是她搖了搖頭，“就是大學畢業，早一天都不行。”

“這麽苛刻？”

賀舒懷終於肯從她肩膀上離開，耐心地詢問她：“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她今天帶的背包是上次打算去游樂園結果沒去成時準備的，裏面裝著給賀舒懷的驚喜，她一直沒找到機會送，現在倒是正合適。

“星星瓶子？”賀舒懷看著她遞給自己的東西，“裏面折的星星有沒有寫話的？寫情詩，還是寫的什麽？”

“寫的題目。”程從衍很認真地指給他看，“距離期末考試還有半個月，紅色的星星裏面是語文考點，黃色的星星裏面是數學考點，白色的星星裏面是物理考點……”

在她把所有顏色的星星都介紹完之後，整個車廂再次安靜了。

“程渺渺，你還真是……”

“什麽？”

“……體貼的小棉襖。”

賀舒懷捏了捏她的臉，寶貝地把瓶子抱在懷裏。

“好了，你的考點我收下了，回去一定好好看，今天玩夠了，明後天是不是就打算在家看書了？”

“嗯，爸爸最近給我買了很多科幻類的書，還有一些紀錄片，我準備在家好好看看。”

賀舒懷笑：“那你給我寫好了期末考試的考點，自己就不用覆習了？”

“我有信心，期末一定會考得很好。”

程從衍說會考得很好，那就是會考得很好。

賀舒懷放心，正要送她下車，突然想起來問：“你最近沒有加什麽奇奇怪怪的人吧？”

程從衍搖頭：“沒有啊。”

他還是不放心：“那你最近剛加的最後一個人是誰？”

“是祁遠騫的弟弟。”

“弟弟啊。”賀舒懷想了想，“那你最近還是跟他少說話的好，畢竟你已經是個定了娃娃親的人，不適合再跟別的男人走的太近。”

娃娃親。

程從衍忽的笑了，簡簡單單地喊他名字。

“在。”他笑著開門，給她從後備箱拿出十幾袋東西。

“都是我媽給你買的新年禮物，非要叫我帶過來，我知道你可能會覺得困擾，所以我決定陪你上去一趟，跟叔叔阿姨解釋一下。”

賀舒懷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最後把一個白色的禮盒袋子交到她手上，“其他的我都幫你拿上去，但是這個是我送的，你自己拿。”

程從衍被他的無賴噎到，只能跟在他身後回家。

程溫榮和江春彩現在已經差不多把他當半個兒子了，看他元旦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上來，自然要留他吃飯。

全家人其樂融融吃了頓晚飯。

晚飯後賀舒懷待在程從衍屋裏不想走，看她在看英語作文，也趴過來看。

正好她的手機亮起，他多看了一眼。

手機上赫然顯示的是李永明三個字。

賀舒懷心中登時警鈴大作：“怎麽回事？不是說沒有加什麽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人嗎？”

“是啊。”程從衍看了看李永明的消息，又是新的一組競賽題。

於是她亮給賀舒懷看：“他昨天加我，是給了備註的，而且是說和我討論數學題目，我就通過了。”

“……”

理由太美，無從反駁。

賀舒懷看著她和李永明的聊天記錄，的確都是些題目往來，也就沒有再過多幹涉。

只是走之前，他千叮嚀萬囑咐，“程渺渺，你要記得你現在是個有娃娃親的人，雖然還沒什麽法律效力，但是我已經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譴責你……”

“那你要譴責我嗎？”程從衍擡頭，歪了歪腦袋。

太可愛了，怎麽可能舍得譴責。

賀舒懷很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將來再說。”他微梗著，給自己留下最後的顏面，落荒而逃。

當天晚上他沒睡著，翻來覆去，思來想去，還是給貿之雲打了個電話。

“餵？”貿之雲迷迷糊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又瘋了？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別再想我出來，我不可能會出來的，今天就是天塌了，我也不會再大晚上的跟你出來挨凍，喝西北風！”

“什麽？你說程姐答應跟你在一起了？”

半個小時後——

貿之雲打著哈欠，困倦地靠在石椅上。

“所以呢？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程姐雖然答應跟你在一起，但是要等到大學畢業之後，才能解鎖牽手之後的成就？”

賀舒懷跟他截然相反，現在亢奮到不行，連連點頭：“嗯。”

“瘋了吧？”

貿之雲摸摸他的腦袋，沒病；又摸摸自己的腦袋，也沒病。

“那就是程姐的問題了，現在什麽年代了，十八禁十八禁，十八以後那就不用禁了，程姐居然要等到大學畢業之後，豈不是都二十二了？”

“是，可是我能等啊。”賀舒懷重點根本不在這裏，“重點是她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預訂的……”貿之雲都不稀罕多說他兩句。

“怎麽，預訂的女朋友就不是女朋友了？”賀舒懷理不直，氣也壯。

“總之現在我和你，還有祁遠騫，已經是十分涇渭分明的兩條線了，我，有家室有擔當的男人，你們，單身狗，甚至連人都不是。”

貿之雲翻了個白眼：“等程姐二十二歲的時候，你應該都二十四了吧？你放心，等你二十四了，我和遠騫，一定都已經有女朋友了。”

賀舒懷不屑：“那感情也沒我這個娃娃親來的牢靠。”

“你他娘的——”

貿之雲真想沖他嘚瑟的臉上來一拳。

不過思來想去，他還是哈欠連天，說：“我還是覺得這個二十二歲太久了，程姐一定是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人小心思。”

賀舒懷嗤笑：“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迫不及待等著十八歲，沖破禁錮的牢籠？”

“我沒過十八歲也可以沖破啊。”貿之雲不要臉極了，“你說，程姐這二十二歲，會不會是說，二十二歲嫁給你的意思？畢竟女孩子現在法定年齡是二十二……”

“我謝謝你啊，替我把明晚的夢都做好了。”

“不客氣，不過我覺得這個還是有點問題，程姐不像是那麽封建的人啊，現在手都讓你牽了，但是要等到二十二歲才跟你談戀愛，那也太奇怪了。”

賀舒懷再三強調：“我都說了，重點不在年齡，在於她現在擺明了是喜歡我的，不然不會答應……”

“你說，程姐內心會不會覺得二十二歲才是真正成年的時候？”

貿之雲越來越無厘頭的猜想，打斷賀舒懷喋喋不休的強調，叫他楞在冷風裏，好久沒有回神。

“哎？”他揮了揮手。

賀舒懷回神，抓住他的手：“你把你剛剛的話再重覆一遍！”

“什麽話？”

“你說程渺渺內心，內心什麽？”

“哦，或許程姐內心其實是覺得，二十二歲才是她真正成年的時候……”

賀舒懷扔下他的手，著急忙慌地起身。

“你回家睡覺吧，我有事情，先回家了。”

“哎！哎！”

貿之雲在他身後喊了好幾聲，見他頭也不回，越跑越快，終於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般，邊嘀咕邊自己回了家。

賀舒懷回到家裏，打開電腦，在搜索頁面輸入“程從衍”這三個字，彈出來她的生平簡介和一堆關於大啟時期少年天才的故事和傳說。

他又打開另一頁面，輸入“程渺渺”這三個字，把搜索頁面的時間截止調到上一年，這樣出來的結果就只會是大啟皇後程渺渺。

他把兩人的生平簡介拉了出來，把她們在歷史長河中出現又消失的時間做了對比，最後拿筆死死鎖定在一個時間點。

程從衍十二歲，突然辭去東宮伴讀，去姑蘇養病的時間點。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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