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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狐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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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縷清風掠過, 如春風溫和,房梁上沒了誰的影子,院落中也只剩下形單影只中那一抹悵然蕭瑟。

“別回頭,就現在吧。”

可大道三千, 卻無一條路……是喚作回頭路。

數月有餘, 天氣已經很冷了, 高高的山頂上,這些時日總能看見一個落寞的身影, 或站或坐或是眺望著。

這個地方,視野開闊,能夠看清楚很多條路, 她在找一條它回來的路,可這漫山青草長了又落,皚皚白雪又冷了山色,卻仍辨不出, 有哪一條路,是喚作歸途。

失望吧?

狐魄兒偶然發現,這個詞如今倒成了腦海中的常客, 就連從小捧到大的《孫子兵法》,都在不知不覺中失寵多時了。

她笑了笑, 頗有些自嘲,轉過身,這下山的路, 她都已經走熟了好幾條了。

突然間,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 在她身後響起,那擡起的腳步頓了頓, 愕然轉身,眼前的景色全變了。

這個場面恢宏盛大,在她細聽之下,聲音卻又戛然而止了,可是畫面仍在。

那是一座看似高聳入雲的宮殿,紅白相稱著坐落在群山峻嶺間,十分醒目,畫面時遠時近,沿著山脈高低錯落有致的建築,就宛若一條欲要起飛的長龍那般,正騰飛在雲霧繚繞間。

她剛才聽到的聲音,正是在這座宮殿中所忙碌的人們。

畫風一轉又變了另一番景象,沒有了人流的湧動,歲月靜好,一副絕世山水畫渾然天成的模樣,看起來就好似換了個人間。

藍色的湖泊,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天鏡,大朵的祥雲隨著湖水湧動,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副巨大的流雲瀑布,還會有千般變化。

突然,又是畫風一轉,巍峨的群山連接的是天的盡頭,皚皚的白雪,也追著山脈亂舞,烈日在這裏多了些冷淡,雲霧繚繞的樣子,應該是長久不散。

狐魄兒恍如隔世……

在她楞神間,一個雪白色的身影,由遠而近的跑進了她的視線。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她似是笑著,眼淚卻流的更慘。

哄你入睡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自然,你什麽樣子我都記得。

它找到家了。

是平平安安的。

終於又見到它了。

它的脖子上的指環還帶著。

它……也還記得我。

抽泣間,畫面又不見了。

狐魄兒難過的時候,總是習慣的蹲下來,抱住自己。

心痛嗎?是心痛吧。為什麽會心痛呢?

可她又真的不知道。

入夜時,她沒走,時不時瞟向那片已經恢覆如常的夜空,她想,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可夙夜更替,依然沒能等到她的回響。

又一天過去,狐魄兒自嘲的笑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對一只白狐相思成疾。

夜空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繁星點點,在這冷夜中,總覺得透著些許寒意,冷的那麽的不近人情。

她微擡起頭看著天上說:“你的臉色很不好看,會嚇到你的小狐的,看,我多和善,從來就不會嚇到它。”

她垂了垂眸又說:“也難怪,說書先生說……你的小狐回不來了,你一定很難過吧。”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小:“你不用對我冷著臉色,我也不一定能夠等的回。”

她笑了笑,喊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來,幹!”

她的手化作舉杯狀對著夜空,可一飲而盡的,卻是那兩行清淚和這涼涼的冷風,她卻還能瀟灑的一笑:“我幹了,你隨意。”

她的眉眼間,伴著寒風已經上了淡淡的清霜還帶了些細碎的冰渣,一開一合間,便是一股別樣的淒涼,淚落成冰,應該就是如此吧。

冷風襲襲,明明異常的清醒卻仍是說著醉話:“為什麽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何為天規?又何為規矩?”

“規矩,乃是規天下不矩之事,兩情若是久長時,與他人何幹,又關他人何事?”

“不傷天不犯法的,唯情到深處,難自控而已。”

“他們又何錯之有呢。”

“何固又緣來緣又滅,老天你是眼瞎了嗎?”狐魄兒幾盡崩潰的大喊出後面的話語。

她都不知道心底何來的怒氣,又是何來的怨氣,何來的眼淚,不知是在替北帝抱不平,還是在替自己鳴冤屈。

可自己又有何冤屈呢?

人間數載,她活的是多麽的自在。

或是……自己也深深的愛上了一只狐而不自知……

恍惚間,已經是次日清晨,輕輕擡眼,便心中一顫。

天的一邊,還是那副雪域高原沈睡的樣子,皚皚大雪,清清冷冷的飄落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副畫面狷狂,卻又安靜極了,而畫面的這一邊,除了心跳的聲音有些突兀的亂,為了不擾亂那邊的寧靜,就連她的呼吸,都開始變的輕緩。

良久良久,畫面依舊,只是沒有期盼中的還會多點什麽,沒了誰的影子,也看不見有誰在快速的奔跑。

這幅孤驁的畫卷,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又像是從未顯現般的不見了。

有過希望,又瞬間變得渺茫,那種被掏空的感覺,是無法言喻的。她又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望著望著……最後卻自嘲的笑了。

她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步伐不穩的向著山下走去,她想:好矯情啊,我怎麽可能為了一只白狐這樣作踐自己呢?

我的命多金貴呀,除了活著,什麽都不重要的……什麽都不重要的……

不重要嗎?

她停下了腳步,這段下山的路,走的並不果斷。

霧氣昭昭的眸子告訴她:狐魄兒,你好會自欺欺人啊,很重要吧,重要到當時為什麽沒跟它一起走呢?

你看,相望千防萬防的,你喜歡上的……終究是個非人的生靈吧。

真是有出息了。

她還是不舍的偏過了頭,向著那個會出現幻影的方向望了望,她的這個心,總是不太學會淡定。

一副盛世浩大的場面,又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只要她不主動回頭,這副畫卷也不會主動叫她,只是藏在她的身後,自顧自的在看她的冷笑話。

那畫裏的雪花在亂舞,這邊的天空似乎也被震撼的畫面所感染,頃刻間,鵝毛大雪也如決堤般隨風而至。

迎著風雪,她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只是此刻,她不太安靜,有些咳有些喘,身子也有些抖。

那是一群由遠而近的身影,有秩序的向前行進,還是比較遠,是雪域之狼嗎?

畫面又突然拉近了一些,狐魄兒的心,跳的更加厲害,那是一群白狐。

是一群浩浩蕩蕩的白狐隊伍,很長很長,排成了幾隊,有秩序的走到一座最高山的山腳下,三三兩兩的又結隊而上,向著高山的山頂爬去。

她平靜下來,顧不得身邊的風雪,仿佛畫面的那一邊才是她的棲身之地。

她看見白狐們往上行進的過程中,每走一段路,便集體跪拜,然後再走再跪拜。

隨著畫面在不斷的變化,她看向了那高而不見頂的山巔,便那麽神秘的深埋在雲層之中,絲毫沒有顯露的跡象。

狐魄兒不知道它們在拜誰,虔誠到它們不顧艱險一心前行。

畫面又近了一些,但依然很遠,她只知山路奇險,比想象中的路途更加難走。

有些白狐已經從山路上跌了下去,或許是因為凍傷,也或許是因為體力不濟。

但即便是跌了下去的白狐,也從未選擇放棄,而是繼續的從四面八方趕著繼續前行,有些甚至被丟下好遠,也不放棄,畫面再次拉進,看的清晰了些,場面也更加浩大了。

放眼望去,漫山的白狐。畫面之所及望不到邊際,更何況隨著畫面的變化,有些已經不在畫面之內了。

它們秩序井然,不掙不搶,每只都在執著的做著自己的叩拜動作,從未怠慢。

可與這大氣磅礴的雪山比起來,它們顯得就格外的渺小了。

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山頂爆發的雪崩而湮沒,但它們仍執著認真的完成每個叩拜的動作。

畫面又近了一些,剛好有只白狐重心不穩的跌了下去,狐魄兒的心也隨之一顫。

常年的山中積雪,已經將冰山四處都打磨出了鋒利的棱角,堅硬的冰川望眼即是,觸之即寒,落之成劍,若是不小心刺入了五臟六腑,那直接是命落黃泉。

隨著白狐前行,畫面也在不斷的變換,山峰之巔也逐漸顯現出來,跌落的白狐也隨之而增。

直到快要接近山峰之巔時,大片大片的白狐紛紛的開始都跌落下去,這種沖擊,讓狐魄兒心中大寒,指甲都不由的陷進了掌心裏。

對待這樣一幅畫面,唯一不會動容的,想必就是這空中紛飛漫舞的大雪了。

它們輕如棉絮,飄飄灑灑,沒過了死去的狐身,又沈睡在雪山的一角。

它們就像一個冷眼看客,任時間來去,抹去了一切有誰來過的痕跡。

畫面再次變換,山峰之巔。

爬上來的白狐便迅速的調整好自己的姿態,有秩序的都跪了下來。

可往往現實就是很殘忍,眼看著還有好多白狐也已經夠到了山巔的一角,卻不知為何,硬生生的又跌了下去。

過了片刻,沒有白狐再爬上來後,畫面又進一步變換,從最後一排的白狐,慢慢的由遠及近,顯示出了山巔的全部畫面。

山巔之上,坐落著一尊高大的白玉觀音大佛。它靜靜的矗立在山巒間,俯瞰雪域山河。

觀音旁邊還立一座白玉碑文,但是又和觀音的高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玉碑大概有三米高,碑身正對著著她,上面刻著的字句也泛著淡淡地金光:

“觀音菩薩妙難酬,清凈莊嚴累劫修。浩浩紅蓮安足下,灣灣秋月鎖眉頭。瓶中甘露常遍灑,手內楊枝不計秋。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做度人舟。(引)

在觀音的俯視之下,別說是眼前的幾十只虔誠跪拜叩首的白狐,就連整座雪山世界,都顯得極其渺小了。

觀音的目光十分柔和的看著虔誠跪拜的白狐們,嘴角勾起的笑意,也像極了在看著她的孩提般那樣寵溺,雖不言語,卻與這高山冷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突然間,觀音周身金光四射,普照在了整座雪域高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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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觀音菩薩妙難酬……苦海常做度人舟。(引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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