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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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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魄兒不語, 心跳好似都驟停了一拍,她沒想到的是,空餘只是圍著她轉了兩圈就能感受到滄旬的氣息。

此時,她才方覺當頭一棒般的想起了滄旬, 她的心中抖了抖, 又想了想相望和拘靈, 隨後又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不經世事的靈狐,此時還沒學會什麽叫做掩飾, 她一切的情緒,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均是大肆招搖的浮現在臉上, 又被空餘看在了眼裏。

空餘不輕不重的聲音再次響起,少了些許義正詞嚴的口吻,多了一抹平淡如常的隨意,他說:“小仙君, 剛才說的那些話,當真是不覺得心虛嗎?”

心虛?

狐魄兒瞬間驚恐,她驚嚇般的看了一眼空餘, 又迅速的別過頭去。他……他怎麽能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

這就如同經久歲月裏,自己都不曾敢正視的隱疾, 就在這□□之下,被人昭然若揭的撕裂開來,然後再笑話你, 鄙薄你,輕賤你, 就好似偷偷的趴在你的耳邊,似是跟你說著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小秘密, 然而,他的口吻雖輕,卻是用了一種雷鳴般的驚詫在告訴你:“狐魄兒,你狼子野心啊,上古帝神,怎麽能是你這個下賤的孽畜所覲見的呢?”

“醒醒吧,你只有選擇將自己付之一炬的這條路,上古帝神,蒼天佑之,即便帝神容你,可蒼天不容你。”

“你這是在怒天威,撼天顏,那自洪荒降世的天規,可不是個徒有虛名的擺設,擡頭望望那懸於諸天之上的天規吧,覲見上古帝神是什麽罪名來著,哦,是……其罪——當誅吧。”

狐魄兒騰的一下起身,心驚的很,“我不是個狐貍精!不是那種狐貍精,我真的不是那種狐貍精!”

口號仍舊喊的響亮,曾經,滿心赤誠的在北帝面前揚言自己不是個狐貍精,可心不心虛當真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狐魄兒看了看空餘那剛正不阿的神情,忽的笑了,只是笑中竟帶了一絲從未有過的苦澀。

她的狂,她的傲,她的灑脫,她的肆意,還有她的臉面,皆數丟盔棄甲的落荒而逃,這只嬌縱跋扈的小狐,敗在了誰的手上?

可笑啊,不是空餘,也不是漫天神佛鬼怪妖魔,竟是這不鹹不淡的“心虛”二字,執此二字,便可隨意取走她的卿卿性命。

她向前走了兩步,剛好站在空餘的面前,目光淡淡的笑了笑說:“要殺要剮利索點,老子怕疼。”

空餘反倒一驚,“……你?”

“我甘願赴死。”

她答的幹脆,不優柔不寡斷。

空餘斂了驚疑的神色,語氣也變得尊重了許多,“小仙君乃九尾靈狐,資質不佳但是根骨上乘,唯有煉魂之刑罰,方可散盡仙君之魂靈,不怕?”

她笑的有些輕狂,答的亦是相當的坦蕩,“為敬之人身死,不怕。”

“燃魂之難,冶骨之痛,不怨?”

“能平天下難,不怨。”她說。

“魂飛魄散,從此消逆於世,不悔?”

她仍舊笑著,除了輕狂之外還多了一分釋然,“為心上之人身死,不悔。”

能平天下難,不怨……私心甚重的小狐,怎會如此大氣?只是她的心中還有一句說給了自己:你若願天下安,為你,我亦願一死相赴。

空餘楞住,未曾想過,她回答的竟是如此的幹脆坦然。他微微頷首,“小仙君倒是硬氣,你就不怕我是在誆騙於你?”

狐魄兒莞爾,又有些放蕩不羈,“老頭你一身正氣,邪魔鬼神,我還是分的清的。誆騙於我?不可能。”

她又輕嘖了一聲:“頂多也就算是一個混飯吃的老神棍罷了,如果你要是算錯了,那我就認了唄,死的渣都不剩了,我還能怎麽樣?”

狐魄兒眼中隱下一抹難過,她要把一切對北帝不利的事情,都要扼殺在搖籃裏,亦是不知何時起,她的那種護犢情深的心,竟可讓自己生死不顧。

她不是什麽滿嘴仁義道德,大慈大悲的正仙,愛憎分明,她清楚的很,如若有誰對北帝不利,她亦是不在乎殺完再剮。

而,在這群殺完再剮的人群裏,她也把自己算了進去。

空餘也並不是十分不近人情,人家一個姑娘都這麽大氣了,他一老道,也不能太刻板了不是,遂道:“你可還有什麽相囑托的嗎?”

狐魄兒垂了垂眸,再擡起時,便已淚眼汪汪,吸了吸鼻子,十分認真的說出了頗令空餘詞窮的話,“請告知家師,我真的不是一只狐貍精啊。”

空餘:“……好。”

狐魄兒再次強調,“我只是一只成了精的狐貍,不危險,安全著呢。”

空餘:“……嗯。”都要灰飛煙滅了,這傻孩子,能不能說點兒有用的?

一只狐貍精,在強調自己不是個狐貍精的道路上,強調到死,這份執著,當真也不是誰能夠比的。

空餘憐憫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深鞠一躬,狐魄兒也是以禮還之。

空餘再次念起了冗雜的梵音咒語,二人周身忽的金光四起,狐魄兒被定在原地,眉頭深皺,再一次梵音入耳時,便覺靈魂出竅般的魂不附體,一口鮮血隨之而出。

突然之間,空餘又收了咒語,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狐魄兒早已疼的渾身痙攣,待金光散去時,便瞬間倒地。

這種渾身好似爆裂的感覺,甚是難受,甚至連呼吸都已經變得困難,她強忍著劇痛,緩了一會兒,咬著牙開口,“老頭,你這是幾個意思,鬧著玩呢嗎?怎麽又停下?”

空餘皺起了眉頭,聲音虛弱,“有人毀我不了齋。”

狐魄兒大口喘著氣,總覺得如今的魂魄在興奮的分裂,一個個的,都想脫離她這個宿主的禁錮那般,急著好去四處撒野,這魂魄……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她倔強的勾了勾嘴角,帶了些許戲弄,“怎麽?千算萬算竟沒算到有人毀你老巢呀?”

剛才疼的劇烈,她沒太註意到空餘的神情,如今緩了會兒,餘光掃去,眉頭深皺,“怎麽,你也受傷了?”

空餘手捂胸口,嘴邊的鮮血並不比她的少,他眉頭深鎖,忍痛道:“不了齋是我真身,我乃是此齋的化身。”

嗯,齋毀他毀。

空餘頗為無奈的笑了,“看來,是有人不讓我殺你。”

狐魄兒也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難怪,你是個器靈?那你是怎麽入我夢中的?”

空餘搖頭,“我並沒有入你的夢,只是感知到了你的一魄存在,所以才能和你溝通。”

狐魄兒閉上雙眼,真的是沒有力氣問出再多的話了,她的聲音有些飄散,“繼續吧。”

空餘吃驚的看著她,半天沒出聲……

狐魄兒連擡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聲音也是越來越虛弱,“怎麽了?快一點兒,現在的我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空餘說:“我的真身受損,就是北帝在警告我,不讓我動你。”

再次聽到北帝的名字,她的眼淚便不自覺的從眼角流了出來,“師父……”

遺憾?

懊惱?

惋惜?

都不,與他的一切前緣,皆在心虛二字堂而皇之的出現之後,明了了,也徹底的斬盡了。

好在,他還是高高在上,未拾得那人間一星半點的煙火氣。

好在,痛的只有自己,他並不知這愛而不得的錐心刺股的滋味兒。

好在,狼子野心還沒有昭然若揭,便沒在識海。

也好在,他還沒泥足深陷,她就要魂散在這一望花海。

她的嘴角,又輕輕的揚起一抹溫暖的笑,閉著的眼睛睫毛動了動,她氣若游絲的說:“只要你不怕死就行啊。”

北帝嬌她寵她,又怎會讓旁人欺她半分?更何況是殺她,空餘若真是殺了她,北帝當真也會悔了他的。

空餘早就沒了初見她時的厭惡,這個能夠毀天滅地的小孽畜,當真有幾分氣度,他忍著痛說:“你一個姑娘都能為了大義甘願赴死,老夫又有何懼?”

她有氣無力的說了最後一段話:“言重了,我沒有那麽偉大,只是為了不悔了他,我生死都無所謂啦。”

生死都無所謂啦……

她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似乎浮現了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的身影,她笑了,聲音輕輕的,“師父,我說話作數的,我不是狐貍精,不是孽徒,我呢,安全的很,你看,養我就對啦。”

養我就對啦……

空餘的咒語在她的耳邊彌漫,金光將她籠罩在內,魂魄被一陣陣渾厚的罡風掠過,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本是撒著歡兒爭先恐後跑出來的魂魄,此刻,正被烈焰包圍,一個個驚恐的在瑟瑟發抖。

瀕臨死亡的掙紮她沒有,只是在神識還清明的時候,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誰也聽不見的話“好痛啊。”

魂魄在燃燒,絲絲縷縷的都在從身體中剝離的感覺,是痛不欲生的。

她清楚的知道,煉魂就是以絕後患,也就是意味著不再有輪回,不再有往生,比魂飛魄散還要慘烈,就是在你清醒的時候,煆燒,直到燒到餘燼都沒有的時候。

靈魂在烈火中炙烤,煎熬,她又道了一聲痛,可這聲痛,早已卡在了喉間,每一根神經都在炸裂,她真的受不住了。

她亦是能感受到空餘做法的時候,也是十分的痛苦,口中鮮血狂吐不止,亦是青筋爆裂,他的痛,至使靈流不穩定,反噬到了她的身上,她就更加的痛不欲生了。

突然如釋重負般,炙熱的灼痛感在不斷的消退,如沐一絲絲冰涼,她好受了些,灰飛煙滅的感覺……也算受得住,她勉強的勾了勾嘴角,還好,死透了也便沒那麽痛了。

她努力的擡了擡眼皮,這留戀世間的最後一眼,她很是滿足,她好像看到了她想看的人,也算是可以含笑九泉了。

北帝燦若星河的雙眼,盡顯狂躁,狠戾的盯著已經倒在血泊裏的人怒道:“空餘,你是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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