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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不想再為你的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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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魄兒是自責的, 亦不知是起於何時?

她學會了自責,可她的成長之路皆是血泊,似乎腳下的每一步都是從血中趟過。

樹欲靜而風不止,地上的畫, 被風刮的有些模糊, 亦不知是何時, 她的畫中竟少了些色即是空的風流,卻多了些許血跡的斑駁。

昆侖山中。

冷夜和人心不知是哪一個更涼一些。

只有這身前的那一團篝火自帶了些許暖色。

白無泱坐在她的身旁靜靜的看著, 如今這鬼畫符,不會再讓他看的臉紅心跳了。

她拿著根小木棍,輕輕地戳了戳篝火問:“你不殺伯仁, 伯仁卻因你而死,你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心中一驚。

她又撩了撩火星子繼續說:“你不霍亂不饒神,神明卻因你而墮仙,你又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心底瞬間一涼。

她揮了揮木棍繼續說:“你不亂三界, 三界卻因你而亂,你又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的臉色也隨之變的愈發冷淡。

狐魄兒勾唇笑了笑,“你不妖言惑眾, 而眾人卻因你被妖言所擾,你又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別過了頭。

“師父。”

她眸光聚了聚, 戳滅了木棍上的火星子,聲音也隨之而緩,“曾經有一個人這樣問過我, 當時,我就覺得他荒謬極了, 或死或墮仙,或亂世或被擾, 這與他人何幹?這能怪的到別人嗎?若怪,怪就怪自己的心志不堅罷了,可……”

她笑得略顯無奈,手有些抖的扔掉了火棍又將頭埋在了雙膝間,聲音忽而又變得有些發抖,“若這麽多不好的事情,皆因一人而起,你說,她還能脫得了關系大喊自己無辜嗎?”

白無泱如淋了一場大雨那般,自己的心亦是涼到了寒潭。

空餘也曾問過他同樣的話,而他當時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哪裏會有這麽倒黴的人?她雖然看似很無辜,但是,當殺。”

那時,空餘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他還不知是何意,隨後空餘又一本正經的說:“師弟今日之所言切勿忘記,若有他日,師弟遇到此人,可會手下留情?”

當時的他只是覺得好笑,但也是一本正經的回道:“與私,我是同情她的,但與蒼生而言,同情就變得微不足道了,只能棄了吧。”

空餘微笑著點了點頭,“若此人與你有私情怎麽辦?”

白無泱一心向道,覺得這更是無稽之談了,他也一笑絕塵,“師兄是覺得大道與私情我分不清嗎?”

“分的清就好,”空餘說:“此言,我便當是師弟對我的許諾,若真是有朝一日遇到此人,可切勿心慈手軟就好。”

他回的隨意,“自然。”

而那時,他只是覺得,世間不會有這麽倒黴的人,即便是有,也不會與他有任何關系。

而此時他才知,自己又被空餘擺了一道,明明就是在套他的話,此刻,他才覺得那個一臉威嚴的師兄竟是如此的老奸巨猾。

他轉頭看向狐魄兒,剛要說話,她卻先一步道:“師父,你會為天下蒼生棄了我嗎?”

她滿臉的期許,這個糾結了她二百年的疑問,她只想要一個答案。

她想要的不是那句蒼生與你,我不能沒有你,她想知道的是蒼生與我,若要你棄之,你是棄蒼生還是棄了我?

如今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知是作為人的他,此刻變得多情,還是為神明時的北帝,做的太過無情。

他看著狐魄兒沒有說話,她也本以為他不會再回答了,只是笑笑又拿著樹枝挑動著篝火,可是白無泱的目光卻不曾從她身上離開過,他自嘲的笑了笑說:“我只知,此刻我的眼中人是你。”

狐魄兒的手一抖,眼窩處瞬間變得濕潤。

“若……”

狐魄兒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胸口起伏的,抑制不住激動,突然就有些聲音發顫的說:“夠了,這就夠了,不要再說了。”

白無泱的這句話,已經足夠的赤/裸直白,她不敢細想,亦是不敢多聽了。

有些話,的確應該適可而止,不多言半分剛剛好。

我不會強迫你,不會為難你,當她斷了半魄的時候她才知,不是自己如何怎樣都死不了,只是自己私心太重,不僅蒙蔽了別人,也蒙蔽了自己。

她背負著罵名滿身,又自知罪孽深重,可自己依然還厚顏無恥的行走於世,並非是自己惜命,如今,愛慕這世間的繁華,她亦悔亦恨亦懊惱,可仍舊願意活的如此的茍延殘喘人人喊打,因什麽為什麽呢?

她不敢說,也不敢細想。

可即便不想,也再也蒙混不了自己了,那折損的半魄,喚醒了一直沈睡的自己,這個紅塵中,我不舍離去,皆因貪戀一個你而已。

我不是不能化為飛灰,也只是舍不得你。

這個舍不得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且還說著此刻的眼中只有你的人,若從前,她定會欣喜到放肆,可如今,四目相對,近在咫尺時,她不敢了,不敢再造次。

她放下手退到一旁,多麽恰到好處的距離,阻隔了一切的非分之想。

師尊徒敬,好,很好,大家都很守本分,哪怕是都已經欲/火/焚/身,卻都是裝的端正如常。

又因,又因為什麽呢?

可能是在你的此生,我不想再為你的孽徒了吧。

而白無泱也忽然明白,擁她入懷時,並不一定是護她,也許是將她再次推進了無盡的深淵,這一生,他也想要守好為師的本分,不想再連累她深陷泥潭。

二人皆倚在了樹旁,輕微的闔上了眼,不知道是睡了還是醒著。

也許,有些人的愛,真的只適合埋在心底,自己一個人將它護起來就好了,一旦漏出絲毫痕跡,只會兩敗俱傷亦或是遍體鱗傷,原因也很簡單,只有四個字罷了--身份使然。

又一陣冷風刮過,狐魄兒的鬼畫符已經變得相當模糊,可模糊又如何?

那一副副一重重刻在骨子裏的畫面,又豈是這一陣風一地沙可以拂去抹平的呢?

冷月夜,勾人夢,夢的太深,就醒不過來了吧。

她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活動著筋骨,洋洋灑灑的從小黑屋裏走了出來。

這還是她為了不得罪她的帝神,自己做出的選擇,關小黑屋還是去混沌守夜,她自是選擇了前者,三天刑滿,她便如是模樣大大啦啦的橫逛了出來。

此時,紫微垣外,一天兵正神色慌張的向裏面張望。

“你有何事?找我師父嗎?”狐魄兒走到他的跟前,揚著腦袋背著手,趾高氣昂的問道。

小天兵行了一禮,有些結巴的答:“我家中,小兒病重,希望北帝出手相救。”

狐魄兒歪了歪她的脖子,挑了挑她的大眼,這是近百年來聽到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不是自己在夢中還沒醒,那就是他腦子有問題了。

她再次打量了一番來人,嘲笑道:“爾等小事尋我師父?那豈不是大材小用了,你當堂堂北帝是有多閑,去管人間的家長裏短,你的這番言語,怎就不過過你的腦子?”

天兵漲紅了一張臉,十分的局促不安,既緊張又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估計也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失分寸了。

她笑了笑說:“你是新來的吧?”

“是。”

狐魄兒點著頭湊到他的跟前,狡猾的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去找老君求顆仙丹不就好了。”

說到這裏,她的發散思維也就不自覺的發散到了按奈不住自己、想著怎麽去偷幾顆的想法,經過阿木的事情,她自是覺得,要時常備上幾顆,以備不時之需才是。

她繼續說:“你去找他求一顆,論起這治病救人,誰能與他相比呀。”

小天兵一直都是很緊張,磕磕巴巴的解釋,“我兒長臥病榻多年,時長昏睡不醒,多方尋醫問藥,終不得其因,又經高人指點,說一個叫不了齋的地方有一道長,名約:空餘,有通天的本事,我兒也許沾惹上了不幹凈的東西,如能尋得這位道長相助,也許就能救我兒一命。可——”

這個大男人竟然說著說著還哭了,“我在尋找道長的途中,不幸落入虎口,被撕咬致死,只剩下一縷殘魂還在山中游蕩,這時,便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的道長,回望我一生,不是大惡之人,卻不得善終,悲憐小人,便渡我成為一天兵。”

狐魄兒此時竟想起了滄旬,若他能機緣巧遇一仙人善渡,也許,命運也不至於此,如深有體會般,也隨他長嘆了一口氣。

天兵繼續說:“道長告知,相救吾兒,他也無能為力,待我上天第四十九天時,身所在之處所見之人,便是能救吾兒之人,不曾想,小仙今日追尋一只從天牢裏逃出的鼠怪,它逃到這裏便不見了蹤影,我再一看,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來到了大羅天,而今天正是第四十九天,想必能救吾兒之人,便是北帝,情急之下,就——”

狐魄兒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便又擺出一副傲嬌的姿態,“我隨你走一趟吧,帝神他哪有那閑工夫管這等閑事呀。”

她雖胡鬧,可不傻,她心想著,事出必有因就是了。

二人剛走沒幾步,天兵突然又停下了,“剛才那鼠怪?”

狐魄兒望了望前方漆黑一片的混沌之處,淡淡的開口:“願它自求多福吧。”隨即她的嘴角一挑,不懷好意的一笑,看的天兵是莫名其妙。

狐魄兒看著他這一副癡呆的樣子,不由得鄙夷道:“走啊,還傻楞著看什麽呢?不用管他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能活著出來算他命大。”

一路上,天兵便一直嘚吧著他孩子的病情怎樣怎樣,狐魄兒瞪了他一眼,唾棄道:這人怎麽比我話還多?好吵!“你叫什麽名字?”

“哦,小仙董柳。”

“那你可知我又是誰?”

董柳又鞠了一躬,非常的有禮貌:“素聞,北帝身側常伴一只天資聰穎的九尾靈狐,想必,小仙君便是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嫡傳大弟子,狐魄兒小仙君吧?”

這馬屁拍的……響亮又不低調,狐魄兒甚是受用,不自覺的便揚起了那高傲的嘴角,“眼神不錯,正是本仙。”

一句馬屁,她便不再嫌棄他的碎碎念了,且還一路美滋滋的屁顛屁顛樂樂呵呵的就隨著他來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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