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凝再次錯愕，今日的趙南之，真有些不一樣。

趙南之牽出才剛剛進馬棚歇息的小黑來，“咱們騎它去，能快些。”然後對著謝婼青吩咐了一句:“婼青，我外出的這些天很是想念吳嬸兒家的白菜，到晚飯時間你去買兩棵回來煮湯喝。”

“好嘞！”謝婼青爽快地答應了，收好手裏的劍，好不容易能歇一會兒了。

牽著小黑出去一段路，到看不見李家的地方，趙南之突然一把將孫凝抱起來，抱到馬背上去，孫凝被驚到，圓睜眼睛說不出話。

放好孫凝，趙南之再上馬去，將孫凝緊緊摟在懷裏。孫凝咬著嘴唇，頭貼在他的胸口，隱約還能聞見趙南之奔波後的汗水味兒，心動過後卻極是享受。

趙南之拉著韁繩，沿著熟悉的小道，兩人一直走下去。

清風迎面吹來，孫凝的頭發被吹到身後，幾根發絲輕輕地撫著趙南之的臉龐，趙南之抿嘴笑了，“阿凝，我離開了十多天，你可有一天思念過我。”

措手不及，孫凝好奇他今日說話為何老是讓她一陣一陣地骨頭酥，眨眨眼睛，吹吹風，她才冷冷地回答道:“沒有。”

“無事，那就由我思念你好了。”

趙南之將護著孫凝的手再緊了緊，他想起臨走前嚴奇對他說的那番話來。

那時嚴奇滿臉嫌棄地看著趙南之，“大哥啊，你到底對咱公主有沒有意思？”

趙南之靜默不語。

“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大哥，我要勸你一句，若你真對公主有意，便不該一直這麽幫著掖著，你管她是什麽人什麽身份，喜歡只是自己的事，對方對你有意無意再另說。你看，像我一樣，當時對棋月姑娘一見鐘情，我便毫無遮攔地向她吐露真心，這才知曉她對我也有意。”

“你和棋月，與我們不同。”

“怎麽不同了？倘若你一直也不表露出來，對方也總不開口，那豈不是生生錯過了嗎？像我與棋月，知道了對方的心意，便惺惺相惜，雖許久才能見到一次，但天各一方時知道對方心裏有自己，那便夠了。”嚴奇那時喝了整整一大碗茶，“大哥啊，咱們都是幾次從鬼門關逃回來的人，你也知道，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等到那一刻，你心裏的話還沒說出去，後悔都來不及了！”

“是啊，咱們都是經歷幾次生死存亡的人了。”趙南之慨嘆。

“現在你與公主可謂是朝朝暮暮了，此時不爭取，更待何時？小心你一窩囊，佳人被人搶了去！”

醍醐灌頂，驟然警醒，趙南之從來沒覺得嚴奇那小子說話這般有道理過，他第一次對他這般佩服。於是暗自下了決心，一路回來，將所有想對孫凝的話都重覆練習了幾遍。

孫凝的緊張一路都沒有停止過，心也一直狂跳不止。真是奇怪，趙南之又不是第一次與她親近，從前她也沒有這般過呀……明明她還在生他的氣，怎麽就妥協了呢……

到達畝源縣城，趙南之再伸手去要抱孫凝下馬，被孫凝拒絕了，孫凝自己扶著馬脖子，利索地下來了。

於是趙南之牽著馬，與孫凝並排而行，這畝源縣的街道孫凝早走得熟了，很快便找到了鑄劍的鐵匠鋪。

孫凝跑上前去，“老板，給我鑄一把劍！”

老板擡起頭，“姑娘，您要什麽樣的？”

孫凝頓時語塞了，她是絲毫不懂劍。於是趙南之趁此時走到孫凝身邊，“要一把較輕巧的，劍身不用太長，但劍鋒和劍尖要鋒利。還有劍柄也不用太長，這位姑娘的手掌小。”

孫凝悄悄將自己的手掌伸出來看，自己的手掌小麽？他怎麽知道？

“哎好嘞，據您的要求，我這兒現成有一把，再稍微加工一下就可以帶走了，您看看成不成？”老板彎著眉眼道。

“成，成。”趙南之點頭，然後再問老板道:“老板，請問裏頭可有椅子？”

“有，瞧我都給忘了，兩位客官快進來坐吧，只是有些熱，桌上有茶水，自己倒了喝。”

“好嘞！”趙南之將小黑栓到柱子上，帶孫凝進店去。

“阿凝，你在這兒等著，不要亂走，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

“你要去哪兒？”孫凝一把抓住趙南之的衣袖。

“就辦點事，不遠。”趙南之摸摸孫凝的頭，轉身離開了。

離開鐵匠鋪後，趙南之感覺整顆心都是顫抖的，與她相處時一直故作鎮定，其實他說那些話也是鼓了不小勇氣的。

摸摸胸口，趙南之快步到了一家首飾店。“老板，你這兒可有好看些的發簪？要素雅一點卻不失高貴的，拿出來瞧一瞧。”

“好嘞！客官您稍等。”

老板興致勃勃地將店裏的好貨拿出來，一一為趙南之介紹著，“客官你看這個，簪子由純金打造，上頭鑲有上好的瑪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

趙南之搖搖頭，看不上。

“那您再看這一個，這個比剛才那個素一些，整只簪子都是白銀。”

趙南之太搖頭，“這個太單調。”

老板嘆了口氣，“那您再看這個……”

“行了，我要這個。”趙南之拿起另外一個說道。

老板立馬又笑開顏，“哎喲客官您眼光真是好，這個發簪也是由純銀打造，是梅花樣式，上頭鑲有上好的白玉，真真如客官所說，素雅又不失高貴。”

趙南之笑笑，感嘆這老板的口才，然後將銀子付給了他。

出門前悄悄將簪子藏進了胸口，等到今夜月色濃時便送給她，這將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禮物。下意識用手去撫了撫自己劍柄上的劍穗，會不會真如嚴奇所說，她也對自己有意呢？

回到鐵匠鋪時，劍已經打磨裝好，孫凝緊握住劍，如獲至寶。

“好了，回去吧。”孫凝站起身走出來。

“等我付錢。”趙南之正往懷裏去掏。

老板笑呵呵地看著趙南之，“這位姑娘已經付過了。”

趙南之尷尬地撓頭笑笑，“反正都一樣，都一樣。”

再次騎馬出城，孫凝總感覺趙南之的懷裏揣了東西，一路上硌得慌，“南之，你在懷裏揣了什麽？硬邦邦的。”

“沒什麽。”趙南之糊弄了一句，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他為孫凝插上簪子時的畫面，還有孫凝眼裏溫柔明媚的笑意。

兩人再行了一程，太陽已從西邊慢慢落下去，下午的風吹得更是清涼，將來時的緊張與燥熱吹散了一些。孫凝呼了一口氣，問趙南之道:“我怎麽感覺你此次回來有些不一樣啊。”

“是嗎？哪不一樣？”趙南之彎起眉眼。

孫凝歪頭思考了一會兒，“嗯……也說不上來，似乎感覺你不像從前那麽冷了。”

“那阿凝是喜歡現在的趙南之還是從前的趙南之？”

“喜歡現在的，就是還有點不習慣。”說完後自己呵呵笑起來。

趙南之從韁繩上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握住了孫凝的手，“那這樣呢？”

孫凝不由得渾身一顫抖，“南之……”

兩人不再說一句話，繼續沐著清風輕身歸去。在這馬背上，在這涼風裏，在他的懷裏，孫凝已將從前所有的不愉快拋之腦後，滿腦子都是趙南之的柔情和笑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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