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坡村，大娘趕緊趁著夜色推著推車往交接的地點去。可越往前走，大娘的心裏卻更加忐忑，再加上李伯在一旁無休無止地勸說著，她的心漸漸軟了。

雖說那人承諾許她的一千兩銀子，著實讓她心動，當初覺得一個無親無故的人換這麽多錢，絕對值了。可看著靜靜躺在推車上的孫凝，她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個多月，共度了一個春季，這姑娘長得水靈，人又貼心，賺的錢都會分給他們，這房子都修得好了，這些全都是她的功勞，當初她自己還說過與她一見如故……

腳步逐漸放慢，李伯還在一旁勸著:“你快醒醒吧，人不能為了錢什麽都做，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等阿凝到了壞人的手裏可就來不及了……”

大娘訥訥地擡起頭來看李伯滄桑的臉，“你說……如果咱們有個女兒，是不是也該有這麽大了？”

“是啊，你怎麽忍心吶……”

大娘咬咬牙，“老李頭，那一千兩銀子我不要了！我想通了，我不能這麽幹，是我糊塗了，糊塗了呀……”說著說著眼裏流出淚水來。

李伯連忙上去給她擦眼淚，大娘一下撲到了他懷裏哭起來，“我就是怕咱們老了之後沒人管呀……想著這一次能存一千兩，就……就糊塗了呀！老李頭，你說得對，咱再窮，也不能昧著良心，你說得對……”

李伯拍拍大娘的背安慰道:“你能想通就好，現在還不晚，咱快將阿凝送回去，免得碰上那幫人。”

“嗯！”大娘重重地點點頭。

兩人一起調轉車頭，加快了腳步往回走，回到家裏時，天已微明，剛將孫凝放到床上去，謝婼青就回來了。

“大娘，李伯？你們起這麽早？”謝婼青碰到在側屋的兩人，疑惑道。

“是……是啊，你又是幹什麽去了？”大娘搓著手說道。

“夜間看到兩個人影鬼鬼祟祟，我便出去追了。”

“那追上了嗎？”

“沒有，那兩人跑得太快，我怕你們看不見我擔心，遂先回來了。”謝婼青說著笑笑。

大娘和李伯相視一笑，這麽好的姑娘，幸虧剛才沒糊塗到底，不然現在該怎麽面對婼青啊……李伯拉過大娘的手，緊緊握住。

約定好交接的人在村口等了一夜，以為這一次志在必得，自己都肯出重金來交換孫凝了，看那老婦人的模樣，肯定會按照他們說的做。可是卻一夜無果，連去調離謝婼青的人都前來匯合，還是沒等到交接的人。

“怎麽回事？怎麽還不到？”領頭的急了，又派了一個人去，“你去那人家裏悄悄打探打探！”

那人悄悄來到李家院子外，卻聽到了一陣歡聲笑語，聞到了一陣飯菜的香味。於是轉身回去回稟。

“什麽？”領頭的握緊拳頭，“他們竟然反悔了……該死！”

“那現在咋辦？不如咱們直接去李家搶了那女的，反正趙南之也不在，咱們對付得了。”

領頭的剛想答應，那邊的接頭人騎著馬匆匆跑來了，“你們幾個可有得手？”

“啟稟大人，沒有。”領頭的垂頭答道。

“魏將軍那邊也失手了，先跟我回去等陛下的旨意！”

“是！”

幾人隨即跟著馬匹撤離。

魏連書帶著傷兵們一路逃跑，一直沿著縣城邊上，逃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林裏躲著，生怕回軍再追上來。

侍衛給魏連書處理包紮好傷口，就地歇息，此處沒有水源也沒有糧食，又跑了這麽久，兵將們的體力都已消耗殆盡。

“咱們還剩多少人？”魏連書問。

侍衛痛心回答:“連上受傷的，逃出來的僅有四五千人。”

“他娘的，這個趙南之，是我小看他了！”魏連書咬牙切齒，“竟然損失了我那麽多弟兄，總有一天我要向他全部討回來！”

撒完氣，魏連書又接著問道:“來這之前可有聯絡過此地的縣官？”

“還未來得及去聯絡。”

“那你帶兩個體力還行的弟兄跑一趟，務必讓他將他手裏的草藥和糧食都交出來！”

“是！”侍衛轉身走了。

“等等，”魏連書又叫住他，從腰間掏出一個令牌來，“帶著這個去！”

“是，還是將軍考慮得周全。”

魏連書忍著傷痛，讓士兵們繼續站崗放哨，自己背靠著樹幹睡了一覺。

等了許久才見侍衛獨自一人回來了，跟去的兩個弟兄卻不見人影。“怎麽樣？”魏連書忙起身問。

“啟稟將軍，那縣官估計已經被趙南之給收買了，怎麽也不肯給我們借東西給我們。”侍衛垂頭喪氣道。

“你將那令牌給他看了嗎？”

“看了，可那縣官說這是個假物，說我們是逆賊，屬下忍無可忍，想著有陛下的令牌就不怕他們，於是就跟他們動起手來，結果他竟膽大包天，派人當場殺害了隨屬下同去的兩個兄弟。”侍衛說得痛心疾首，顫抖著嘴唇接著說:“屬下實在是別無他法，只能獨自一人逃了回來……”

魏連書握緊拳頭，狠狠地打在樹幹上，“好你個趙南之！”然後緩和語氣接著說道:“看來這隴縣咱是不能再呆了，讓弟兄們再休息半個時辰，然後啟程出隴縣去。”

“是。”

“對了，將傳信的弟兄派出去，再將弟兄們身上的盤纏收起來都給他，命他到隴縣買一匹快馬，日夜兼程趕回矜蒙去給陛下傳音，請求陛下派兵前來支援。”

“是！”

長隴嶺草原，趙南之派人到山上砍了幹柴，搭了一個巨大的柴堆，一早烈火升天，明晃晃的火焰裏摻雜著濃煙，死去的弟兄都被放在柴堆中間，隨著火焰化作灰燼。

仍是人手一碗酒，趙南之站在最前頭，“敬死去的兄弟們！一路走好！”

火化完畢，趙南之再派人去將骨灰用白布裝起來，埋在了長隴嶺腳下，並親自為他們立了一塊墓碑，幾萬人齊齊跪拜。

投降的士兵們怯怯躲在一角看著這一切，再想起長隴嶺那一側曝屍荒野的景象，那些也是他們曾並肩作戰的兄弟們呀，可他們是什麽下場？為人賣命而死還沒人收拾。於是紛紛對趙南之這個將領產生了敬意。

安葬好死去的弟兄，趙南之再帶著嚴奇和何邵一個營帳一個營帳地去巡查，慰問傷兵們的身體情況。

“還好吧？”趙南之蹲下身子慰問傷兵。

“好，還好，多謝將軍關心。”

“你好好養傷。”趙南之轉頭再吩咐一旁的弟兄道:“給我照顧好他，若有閃失，為你是問！咱回軍的兄弟們都要康康健健地回家去！”

“是！”

躺在床上的傷兵再次感激涕零，“多謝將軍，能跟隨將軍出生入死，是屬下的榮幸！”

每一個營帳都是這麽過來的，用完了儲備的藥草，趙南之再派人到隴縣去采買，絕不讓任何一個弟兄因為缺乏藥物而離世。

嚴奇對自家大哥既敬佩又心疼，“大哥，你也受了傷，回帳裏歇息一會兒吧。”

何邵也跟著附和道:“是啊，將軍，你都一天一夜未合眼了。”

“無事，我沒受外傷。”趙南之依然嘴硬。

“那內傷更嚴重吶，”嚴奇中肯地點頭道，然後突然轉換表情，朝著趙南之拋了個媚眼，“小心咱公主在那邊擔心了……”

趙南之心頭一怔，然後狠狠地瞪了嚴奇一眼，“膽敢再亂說，軍法處置！”

嚴奇裝作被嚇到的樣子，連忙哈腰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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