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人趕回去給方小姐準備後事去了，縣衙門口的那些人也都散去。公堂上只剩下三人。

“四哥哥，咱們回家。”孫凝拉住孫亦洵的胳膊，陸祁風過來幫她將人攙了起來。

孫亦洵頓時像一個失去了心的人，不再流淚，也不再說話，只像個行屍走肉一般跟著兩人走。

孫凝感覺胸口真是難受，心真疼……

“罪婦芳盈在牢裏咬舌自盡了！”三人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呲！”孫凝感覺胸口似是被人劃裂了一道口子。

她感覺胳膊突然不聽使喚，一下子沒有力氣扶住四哥。

“四哥哥！你怎麽了……四哥哥……”

“亦洵！”

孫亦洵暈倒了，他的臉色在那一身紅衣的襯托下更是慘白。

孫凝慌張之下手足無措，是陸祁風將孫亦洵背回了硯林苑，並給他叫了大夫。

孫凝守在孫亦洵的床邊，日夜不離，給他餵藥，給他擦臉，也聽他一次次喚著芳盈的名字……

陸祁風也一直沒離開孫府，他每天都會在飯點給孫凝送來飯菜，也會幫忙煎藥和照顧孫亦洵。

他說他從來沒見孫凝這般細心過。

那天孫凝坐在床邊，孫亦洵又喚了芳盈，還在睡夢中握緊了孫凝的手。孫凝感覺到他的手掌熱得發燙，估計又發燒了。

在孫凝的印象中，四哥從來沒牽過她的手。也許在很小的時候牽過，而她早將它忘了。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每天都告誡自己上百遍，無論如何也不許將有關四哥的那些記憶弄丟了。

“阿盈……”孫亦洵睜開眼睛時還緊緊握著孫凝的手，孫凝感覺手心已有些發麻。

“四哥哥，你醒了！”孫凝把這幾天來積攢的愁雲都散盡，將最燦爛的笑臉展示給孫亦洵看。

“凝兒。”

他終於喚了她的名字，卻迅速放開了她的手。

孫凝笑著，繼續笑著，“四哥哥終於醒了，你一定餓了吧？陸祁風給我送的飯還有……不，我讓廚房重新給你做新鮮的……”

孫亦洵沒有再說話。

“那我去給你做好吃的。”孫凝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凝兒……”背後又傳來了孫亦洵的聲音，她停下腳步。

“謝謝你。”

“四哥哥跟凝兒還客氣呢！”她再邁開步子，跨出了門檻。

明明已經入冬，可那日的太陽卻辣得異常。

孫凝坐在翠蔭園邊上大哭了一場，哭得肝臟都發疼……可那烈烈陽光卻將她剛溢出眼眶的眼淚全曬幹了，還不留一絲淚痕。

一點兒也不痛快，絲毫不解氣！

那日她簡直恨透了太陽，不僅僅是因它破壞了她哭的氣氛。

那天她又遇到了趙南之。

她想起來那日陸冬玉送趙南之荷包的情景，她竟然有些想笑，明明哭得傷心欲絕，她見了他竟然想笑……

“小姐您在喊什麽呢？”這是那日趙南之同孫凝說的第一句話。

她原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兩句安慰，或是一丟丟關懷，然而她的聲淚俱下到他這裏竟變成了……喊？

孫凝不服氣。她有喊麽？她的眼淚呢？難道她哭了半天眼睛都沒有一點點紅腫麽？他從哪裏看出來她是在……喊？

孫凝恨透了那日的天氣！恨透了那日的太陽！

“趙南之！你這塊木頭！”

“小姐教訓得是。”

“陪我喝酒！”

“啊？”

“去，給我偷兩壺大娘的桂花釀來！”

“小姐……”

“你若不去，我便向爹爹告發你，說你是藏在咱們家的刺客！去不去？”

“是。”

……

趙南之是個實在人，很實在。

回到翠蔭園時他帶的酒不是兩壺，而是兩壇。

於是孫凝就這樣對著一個只講過幾句話的男人喝了半日的酒，還喝得尤為痛快，沒有半分不自在的感覺。

她沒註意看趙南之有沒有喝，反正到最後只剩兩個壇底空空。

趙南之有些心痛，公主頭一次喝這麽多的酒，竟然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他看著她如此傷心，喝得酩酊大醉，他知道公主是動了真情。

然而為了一個不喜歡她的人，趙南之覺得不值得，他不願再看到公主如此傷心，他要保護她，要讓他忘記他。

太陽剛落下山去的時候，孫凝靠在石桌上昏昏沈沈睡著了，趙南之看著面前這個毫無知覺的女子，手足無措。

他以前只扛過傷兵，只扛過兵器……他不知如何將一個女人弄回去，於是他看了看四周，蹲下去將孫凝放到了自己肩上，扛了回去。

趙南之是個實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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