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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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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江南去的時候沒註意,這會兒騎著馬再往回走,南衣才發覺自己已經離得很遠,她這一路竟然是往北走了一月有餘。

現下,就算快馬加鞭,也得七八日才能到了。

但偏偏已到了夏日,悶熱潮濕,還時不時來場暴雨,讓人不得不停了步子,等著天氣放晴才能趕路。

這不,今兒個又遇上暴雨了。

站在土地廟門口的屋檐下,南衣默默看著外頭的傾盆大雨,不聲不響地啃著手中幹糧。

一場大雨,黑雲壓城,倒是消了幾分暑氣,但看這雨下的氣勢,怕是沒個大半天停不了。

還有那時不時傳來的電閃雷鳴,越發攪得人心神不安。

廟裏頭聚了不少人,都是進來躲雨的,有商販,有農夫,都是尋常百姓,穿著打扮比較樸素。

相比之下,南衣一襲墨綠勁衫,面容清俊,纖纖瘦瘦,腰別一把長劍,很是引人註目。更別提他先前騎來的那匹高頭大馬,毛色油光水滑,一看就價值不菲。

廟裏不少人都暗暗打量著她,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幾分艷羨。

南衣沒理會那些目光,自顧自靠著門框。

自從決定往回走,她就沒準備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扮作男裝就行。若是真有不長眼的,打過便是。事實上,此時的南衣心裏頭一直憋著口氣,若是能有人觸個黴頭,真來場酣戰,倒還能發洩發洩,敗敗火。

忽然,她的衣擺被拉了幾下,南衣低頭看見了一個胖乎乎的小豆丁。

“小哥哥,你真好看。”小娃娃的手挺臟,一抓就在她衣服上留了個印。

“哎呀!小寶別亂動!”後知後覺的大娘趕忙上來拉小豆丁,還一個勁兒地對著南衣賠不是——這少年的衣服看著也貴,可惹不起。

“無礙。”南衣隨手撣了下衣擺,繼續沈默地靠著門,借著外頭的涼風,消一消煩悶。

時間在等待中顯得越發漫長,南衣已經啃完了兩塊幹糧,那雨還是一點兒沒有變小的跡象。

——嗯?有人?

瞇起眼,她遠遠瞧見有幾個黑點正在雨幕中快速移動。

又過了一會兒,能看清是幾個騎馬的人正往土地廟趕來。

“這雨真是太大了。”

“得換身衣服,全透了。”

到了廟前,趕路的三人都已濕透,匆匆下了馬就往廟裏跑。

三人一邊抱怨一邊走了進去,路過南衣的時候,看了她一眼,點頭招呼了下。

南衣隨意點了下頭,看著雨幕,打心底希望這雨能早些停。

廟裏人已經不少,三人進去看了一圈,沒找到什麽好地方,最後只能坐在門邊上的墻角下,離著南衣不足半丈。

在她的位置,恰好能清晰地聽到三人對話。

“我們這麽亂找一通,有用嗎?木山那邊都找了半個月了,不是一點消息都沒嗎?”一個稍年輕的男子,邊擰著衣服邊看向三人中明顯是老大的那位。

老大嘆了口氣,“總得找一找。上頭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不都已經有了下一任人選了嗎?這前木山主在不在有關系嗎?”

“當然有,這幾年,好多事情都是木山處理的,木山主知道得太多,怎麽可能一聲不響地說走就走……”

“你們在找木山主?”南衣瞬間閃到了三人身前。

三人明顯一楞,一時沒顧上說話。

“木山主怎麽了?”南衣又問道,語氣重了幾分。

為首的那人臉色沈了下來,警告道,“小兄弟,木山的事情,你還是少打聽為好。”

南衣皺了眉頭,隨手從懷裏掏出了還沒丟掉的木山令。

這還是先前想要偽裝一番,送傻了的蠱美人回去的時候留下的。

“木山主怎麽了?”她再問了一遍。

看到木山令,三人面色俱是一凜,而後互相看了兩眼,神情有些古怪。

見他們還不回話,南衣不耐煩了,“怎麽?怕是假的?”

“不敢不敢。”三人站起了身,為首那位擡了下眉,面上帶了幾分笑意,“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不方便說。”南衣把木山令收回懷中。聽他叫自己大人,便順勢高冷嚴肅起來,“本大人問你們的話,準備什麽時候答?”

“大人,此處人多眼雜,不如咱門換個地方說話?”為首那人面露為難,用商量的語氣說道。他們三人站在這處,已經引起了廟中其他人的註意。

南衣四下看了一番,正對上先前那個小豆丁亮晶晶、滿是好奇的雙眼,不由輕咳了一聲,“也好,換個地兒吧。”

四人跨出門檻。

外頭暴雨尚未停歇,涼意混著水汽撲面而來。

沿著廟的外墻,借著房檐遮擋雨勢,他們一路來到了廟西邊的一處角落。

“好了,這下能說了吧。”南衣站定步子,看著面前三人。

那三人原本走在她前頭,這會兒也都轉了過來。

“大人。”為首那位雙手作揖,半彎著腰向她走近幾步,“木山主一事……”

一道銀光閃過,從他手心竟然直直射出了一只鏢來。

南衣一個翻身躲了開去,還未站穩,那三人已同時提了武器殺將過來。

一改先前的諂媚恭敬,三人面上俱是狠色,招招都往南衣致命處而去,分明是要圍而殺之。

南衣一個不查,被其中一人在胳膊處重重劃了一道,鈍痛橫生。

“你們這是反了不成!”她邊拿劍招架,邊厲聲呵斥。

“我們何時說過是木山的人!”為首那位冷笑道,“朝廷已將木山令大大削減。令牌也已換了式樣。當今天下,不足十人有木山令,且個個都有名號。你一無名小卒能有木山令,不是冒名,就是木山主餘孽!”

南衣面色微變——大意了。

初初聽到木山主的信息,她竟然忽略了這三人是朝廷那邊的可能性。

幾人纏鬥在一起,進入了雨幕之中。

雨水混著血水從南衣胳膊滴落。

一個遠躍之後,她總算穩住了陣腳,長劍出鞘,騰轉橫挪,從一開始的措手不及漸漸反過來壓制住了三人。

一刻之後,那三人中只剩了一個活口。

南衣跪坐在他背上,把為首那人的半邊臉死死摁在泥水坑裏,“說,木山主出了什麽事。”

“咳咳……你究竟是什麽人?……咳咳。”那人被泥水所嗆,連連咳嗽,卻又掙紮不得。這少年看上去年紀輕輕,想不到竟然功夫如此了得。

“是老子在問你話!”南衣一個反手,就把他手腕再提了一寸,那人瞬間面色慘白,痛得都喚不出聲了。

幾番折磨之下,那人終於服軟,“我說了,你是否不會殺我?……咳咳。”

“不殺。”南衣斬釘截鐵,又補了一句,“一言九鼎。”

“好。”

幾句話之後,南衣便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晏奚突然失蹤,撇下了木山的一切事務,已經整整二十餘日沒有消息了。

“就這些?”

“就這些。”

“呵。白瞎了你兩個手下的性命。”南衣冷哼一聲,擡手把人劈暈了,丟在了一旁的泥地裏。

雨還在下,她早已渾身濕透,胳膊上的傷口沒來得及包紮,血水和雨水混作一團,染得身上的綠衫狼狽十分。也虧了這場暴雨,以及時不時的雷鳴,他們在這處角落的打鬥動靜並沒有引起廟中其他人的註意。

稍稍喘息了一會兒,南衣便從後頭繞了過去,悄悄牽了馬,冒雨離開了土地廟。

此地不宜久留。畢竟有兩具屍首在那,而且還是朝廷的人,萬一被盯上了,就說不清了。

冒雨騎馬,視線自然不會好。

南衣抹了下臉上的雨水,但視線很快又被雨幕模糊。

大路上空無一人,耳邊滿是落雨的嘈雜,攪得她耳朵嗡嗡發響。

——若我告訴你,我沒有往後了……

他奶奶的!

南衣狠狠咬了下牙,左手重重揚鞭而下,“駕!”

臨近黃昏,下了一整日的雨終於停了。

南衣尋了路邊的一片林子就貓了進去——得把衣服什麽都換了,這張臉也得換了。

包在油紙裏的衣裳雖然潮了,但好在都還沒濕。

就著夕陽的光亮,她匆匆換了衣服,改了容貌,扮作年紀少長的青年,牽著馬又走回了大路。

因這場大雨,到處濕漉漉的,連找個柴堆生火都做不到,得快些趕去臨近的村子或鎮子過夜。

馬兒奔了一個下午早已跑不動了,南衣只能一路牽著慢慢走,直到月明星稀,才隱隱瞧見了前頭的一個鎮子。

敲開了一家還亮著燈光的院子,南衣運氣好,正遇上一對心善的老夫妻,這便借宿了下來。

許是累到了,又許是被雨澆得太透了,南衣這一宿睡得很沈,一覺到天亮。

謝過大爺大娘後,踏著晨輝,她再次跨上馬,往木山趕去。

木山主失蹤二十餘日……應該不算什麽大事吧。

她不也總是一個人到處溜達,從不知會他人嗎?

蠱美人那廝,禍害遺千年,八成是貓到某地伺機而動了。

一番思量,南衣心裏分析得頭頭是道,可仍是不免煩躁。

蠱美人壓根就不會在木山,但除了那處,她也想不到能到何地去尋他。

以木山的能力都尋不得的人,她又如何尋得到?

慢著!

有個例外!

一個急停勒馬,南衣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一個誰都找不到,只有蠱美人能去到的地方。

哪怕是木山都奈何不了的地方!

猛拉韁繩,南衣掉頭就走。

——木山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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