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錢幣在妖界不能通用，更是買不了任何東西。於是慕千揣著自己的小錢袋先去了妖行，最後再折往萬燈窯。

北瓜大街上過往的人多，高的瘦的，矮的胖的，可能是同節日有關，所見的妖怪都各有百態。望眼而去，燈紅照綠的幌子令人看花了眼。

也許正是因為霓虹世界晃花了眼，慕千瞅著路對面的吃食神游的空子，稍不註意就撞上了個人高馬大的，硬繃繃的“墻”，她揉著撞疼鼻尖額頭，擡頭仰望，那“墻”大概有慕千幾個寬，個頭約有兩米，因為有些背光，看不真確長個啥樣，但對方頭頂上那能戳死人的尖角，慕千是看真確了。

想象著自己被/插/角上猶如條烤魚瞪著死魚眼，慕千黑下臉咽了咽口水，顯然並不想成為那“死魚”。那“墻人”轉過頭來，四方臉上，濃黑的粗眉上揚，一對下吊三角眼直勾勾照映著慕千的身影，厚唇呈著道拱橋弧度，看起來像是不太高興。

慕千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腳，心覺十分不妙。

“阿啾…”慕千蚊子大的/呻/吟聲連著她又吞口水的時候一帶吞進了肚子。

這會她才想起來，因為自己手腳腦瓜數不清銅錢兌換妖幣的算法，被阿啾一頓嫌棄後就拿著錢替自己去妖行。走之前是千萬交代讓慕千就在門外等著別走遠，但慕千從來就不是個很安分的人，阿啾剛進妖行不一會兒，百般無聊之下的慕千就被街上熱熱鬧鬧的氛圍和香甜的吃食吸引。開始的時候她還三步一回頭得想著阿啾會不會剛好出來念叨自己，後一秒什勞子想法就拋到了腦後，走離了妖行有好一段路。

所以，此時此刻的慕千心裏後悔地左右張望，一邊希望能看見同樣尋著自己的阿啾，一邊又開始後悔自己沒在剛才就撒腿逃跑。

“是你碰得我？？！”它的嗓音喑啞模糊，尚未見他張口，聲音卻是確確實實傳進耳朵裏了。

聞言，慕千也來不及想其他，目光看看它又收回，又看看它，又再收回，心裏想道：要比體格怕是人家一手臂就能拍死自己，堂堂天界泠樂靈君如果被妖界一無名小卒打死貌似有些丟臉，就算這“泠樂靈君”的封號是掛著好看的，傳天上怕是又得被後輩當做笑柄說笑個千百萬年了。可若要鬥法自己這稀薄的靈力怕是還不夠給人家撓癢…

心裏頭正絞盡腦汁的想著關於如何“智取”逃脫的辦法，全然不覺身後一只手朝她伸來，一把耷拉在她肩膀上。慕千驚得打了個激靈，繃緊了渾身神經，隨後便聽見猶如救世主般的聲音：“不是讓你乖乖等我的，嗯？”

“阿啾！”心知身後之人是誰，慕千心中松了口氣，身子一軟就往阿啾那靠去，深深吸了口阿啾身上的好聞味兒，仰靠著阿啾這尊大佬，慕千只覺得自己硬氣了幾分，若是這裏的“人”少些，她怕就差是跪下來抱著阿啾的大腿，再可憐巴巴的喊一句“親爹救世主”。

阿啾自知慕千不會是個能安分守己並且聽自己話乖乖等自己的人，於是從妖行出來後，索性先去了一處來時看好的攤子買了個東西，還特意包整漂亮。

不過他沒想到慕千也溜達得不遠，遠遠的瞧見她身影，他已是腳步不自覺加快地追上去。他註意到跟前的高大個的“墻人”，心嘆一聲“惹事精”，手下順勢一撈，將靠著自己的慕千其護在身後。

只見那“墻人”巨大的手臂朝著兩人伸來，圓椅粗的手指上似乎拿捏著什麽東西緩緩遞到了阿啾面前，躲在阿啾身後的慕千探頭眨眨眼，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朵花。

那花身柔軟下垂如麥穗狀，基部渾圓，先端漸尖，一朵朵迷你可愛的玫瑰色小花簇擁抱團甚是可愛漂亮，特別是那含羞半吐的小花蕊，活像是一顆顆紅寶石。

周邊紅綠紅綠的燈光照耀，瞧著那朵狗花就如同是盛開在巨石縫隙中，堅強而茂盛。

“這，是給我的嗎？”見阿啾許久不言，慕千已經是忍不住好奇地伸過手拿了“墻人”手中的花。她本以為自己撞了人，怕是得打一仗才能罷休，殊不知真的只是“以為”而已。她與那“墻人”的體格身高懸殊，慕千那所謂的“撞”，對人家來說不過以為是慕千與他打招呼。

那“墻人”點點頭，見慕千拿了花轉身就離開了。

此時慕千才註意到那墻人頭上除了那對尖角似乎還裹著一巾帕，另個粗壯的胳膊上挎著一個巨大的竹籃，裏頭裝滿了和慕千手裏一般的花。

再細看，街頭還有其他幾個長的一樣的“墻人”，他們每遇見行走在街道的小姑娘、小女孩，都會停下腳步，為她們遞上一棵猶如串串晶瑩剔透的紅寶石閃閃發亮的花。

“如果真是紅寶石就好了。”慕千瞅著那走遠的“墻人”，又低頭盯著自己手裏的。

阿啾道：“如果真是紅寶石，估計也會被你立馬花光又或者追上去多“撞”幾次多討要幾把…花吧。”

慕千手指捏著花打轉，目光還是看著那“墻人”忙碌的背影。“那大塊頭送花做什麽？還逢人就送。”

“它不是大塊頭。”阿啾從慕千手裏拿過那再讓她轉幾回就要被摧殘的狗尾巴花，翻手化來一錢袋丟她手裏，看她財迷似的收了錢袋就兩眼放光往懷裏藏的樣兒，慢慢說道：“那妖怪是石羊族的，身大如山，身堅如石，頭頂尖羊角是石羊族族人的特征。平日裏和陳述鬥嘴皮子挺機靈，怎麽剛對上石羊族就沒底氣了，嗯？”

慕千聞言嘟起唇，低頭抓住阿啾的衣服，嘴上不知呶呶什麽。阿啾註意到她的小動作，擡手替她鬢邊的炸毛理到耳後，接著解釋說：“石羊族地域廣河溪多，他們一族善鬥善戰，別看他們身大如山，格鬥卻很快，且身體特征優勢為他們防禦力提供了極大的保障，一般妖怪都不會惹他們。”

“那阿啾若跟他打會輸嗎？”慕千眨巴著大眼睛擡起頭。

“雖然石羊族善戰，但他們性格卻很祥和，可以說不爭不搶，最喜歡養花養草。聽去過石羊族領域的人說，從踏進去那一刻開始，雙眼所見之處皆是花海。其中最有名的、養活最多的便是你手中這…花。”

“那這花有沒有什麽象征啥的，比如暴富？？”說到暴富上，慕千眼中閃著期待。

“額…”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望著她這副萌臉，阿啾不經意別開視線，擡手將手中的狗尾巴花與她頭上的羽毛簪子插一塊兒，完後瞅著她頭上的“紅配綠”，勾唇發出一聲輕笑，說：“總之，它很適合你。還有，若真和石羊族打起來，我也會護你周全。”

慕千瞳孔微聚，一時看迷了眼，不知是周圍燈光渲染還是妖界本就霓虹的環境造就，使得慕千眼中的阿啾變得與往日不同了，要說哪不同，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也許是眼中那道光吧，慕千想道。

今日的阿啾依舊穿的是那身青墨錦衣，姣好如畫的臉，配得一身孤傲矜貴，唯有眼中那道柔光，如一池春水，灼亮迷蒙，能將人的魂神牢牢吸住，千般流連。

似乎又回到某個熟悉的場面，慕千眼睛不帶眨的盯著阿啾看，想要將他看透。

“看呆了？”阿啾望著她呆滯看著自己的樣子，動作輕柔又親昵地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眼裏盡是寵溺和溫柔。

慕千倏地低下頭，只覺得自己小鹿亂撞，臉蛋、耳尖、手…哪哪都是火辣辣的，此刻的她一定紅得像是紅辣椒了。想到這她更加緊張起來，心裏越是怕自己方才那臉紅的窘迫樣讓阿啾看去，便越是覺得臉上的熱辣要把自己給燃燒起來了。

……或者也許，阿啾現在也被街上的熱鬧吸引看別處了呢。我就偷偷看一眼…就一眼……

她這樣想著，屏住呼吸緩緩擡起頭，毫無意外的與阿啾對上了視線。四目對視的瞬間，世界仿佛突然安靜了下來，慕千抿唇憋著一口氣，生怕體內那只小鹿每一次的撞擊都要被對方給聽見。

然而，慕千攥緊的玉手卻出賣了她。

阿啾註意到她的一舉一動，此番見她紅了小臉半晌不言不語，擡手正想摩挲親近一番她那副扭捏含羞的臉蛋，卻未曾料想，慕千竟是率先一個撲通投懷，借著阿啾的衣衫將自己火辣火辣的小臉埋藏起來。

“我我我我腳軟！要背！”

慕千忽然的“投懷送抱”先是令阿啾吃了一驚，不過他倒也算鎮定，一眼註意到慕千發紅的耳尖，於是乎嘴角也好，眼裏也好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好。”

便是應允了。

上了阿啾的背，視野也高了不少。周邊路過的妖，街邊的小活攤、小食攤更是收進眼底。但即使慕千再怎麽貪吃，此時卻是沒有那貪吃的心思。

用腳軟的理由讓阿啾背自己，這開始並不是慕千來掩蓋自己臉紅的計策。她本想好阿啾會拒絕自己，然後自己再撒潑推開阿啾，跺腳轉圈裝作漲紅臉很氣憤的樣子。雖然大街上那麽多人，這般的計劃一旦實施怪丟臉的，但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回做這麽丟臉的事了。

這丟臉的決定已經做好了準備，卻半路出了岔子。

阿啾答應了背自己的要求，自己也如願了，只是這一路來兩人的舉動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別說是降下了一分冷靜，反倒是覺得越發緊張，身體那只小鹿似是瘋了，咚咚咚地鬧。鬧得慕千別說是有多後悔，臉蛋多紅多辣是看不了了，確實離得更近，近得能聽見心跳。

慕千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暖風經過阿啾的耳畔，有些癢。

“怎麽了？”阿啾問道。

“沒，沒咋。咱就是想吃…”吃啥呢……慕千轉著眼珠，最後目光落在不遠的一人還挺多的食貨攤，盡管看不懂那幡上扭扭曲曲寫得什麽字，但就沖著人多也得去瞧瞧。於是慕千興奮地晃著腿拉長身子伸手指道：“那個那個！阿啾你看很多人的那個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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