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麽？”

慕千被忽然從自己身後冒出的阿啾給嚇了一跳，兩胳膊下意識動作往前一擺就是趴在了桌上，想要遮蓋住桌上的東西。

“阿啾！你怎麽進來也不敲門。”

“以往怎沒見你有這麽多規矩，再說，你要想讓我敲門再進來倒是先把門關上。”阿啾一指身後敞開的房門，從袖子裏拿出兩個白面饅頭，左右看了看桌面最後放下慕千鼻翼前，“黑仔說你晚飯只吃了幾口，特意從廚房裏拿了兩個饅頭讓我給你。”

“那黑仔呢？”慕千吸鼻動了動唇，捂著桌上的東西盯著饅頭問起了黑仔。見她沒有動手拿饅頭的意思，阿啾揚眉一挑，自己分明都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

“黑仔在他廚房睡了。所以，你又在弄什麽花裏花哨的東西？”

“沒有。”

“哦？”阿啾拉來椅子坐在慕千身旁，左手支著下巴一雙眼盯著她，“我今下午閑來無事想看看書，卻發現之前那抽屜十來本書少了些，不知我敬愛的靈君大人可曾看見？”

“書？”慕千扭頭剛對上阿啾的眼，眼珠又是一轉落到別處，“那抽屜的書本來就都是陳述的，也許，可能，大概……是他覆習功課需要又拿回去了吧。你也知道，咱今下午不在家。”

瞧她目光閃躲避開與自己直視，心中分明是有鬼。阿啾也不捅破，順著她的話，說：“是嗎，那就好。不知靈君大人一直保持這動作，手酸嗎？”

“……有點。”

“那就別遮了，東西已經露出來了。”阿啾指了指她胳膊處露出的一塊紅紙上。

慕千伸長了脖子順勢去看，眼角倒還真看見了一紅紅火火的東西，嘟起嘴發出一聲“嘖”，不情不願放下發麻的手，朝阿啾那靠靠，還不忘撒嬌喊著自己手麻難受，讓阿啾給揉揉。

借著給慕千揉手的空子，阿啾的目光掃了眼桌面，算是看清了那些花花綠綠的是什麽東西。

原本一沓一沓用牛皮紙包整好放置在竹簍裏的空白符紙，此時被拆了包裝散倒在簍子裏亂七八糟，紙張上頭描畫著扭扭曲曲的咒訣，有的落筆輕畫得細長，有的落筆重畫得肥大。

除了糟亂的符紙，線團和剪刀也都被拿了出來，幾種顏色的線團扯扒了幾段線，從桌面上拖掉到地上；那把有些銹漬的剪刀，壓著些也不知是從哪買來四方彩紙，還有四只不同色的千紙鶴，張開了翅膀排列整齊的擺在一旁。

阿啾隨手拿起一只紅色的紙鶴左右翻看，最後又丟回桌上，“你折紙鶴做什麽？”

因為阿啾的動作，連帶著那只紅色的紙鶴，碰倒了其餘三只彩紙鶴。

“阿啾你別亂丟，這可不是普通的紙鶴，每一只都是我的心血呢，連名字我都想好了，這是紙鶴一號，這是紙鶴二號，這是紙鶴三號，這個是紙鶴四號，紙鶴五號還沒折好呢，這是我的折紙術法，獨一無二的！”慕千啃著饅頭，將斜倒的紙鶴一只只擺正排列好後，又從懷裏掏出自己那只白色紙鶴扯展開紙鶴兩邊翅膀，擺在了彩色紙鶴的最前列。

因為個頭上白的那只要大些，這般排列起來倒是像極了“母雞身後跟著一夥雞崽”的模樣。

阿啾指著那只白的，說：“不是有只白的了，即便是丟了，隨手再折一個也來得及。再者，這不過是用尋常折紙折幾只不同色的紙鶴而已，能算得上什麽術法。”真是胡編亂說。

慕千撓頭傻笑，正想著再同他說什麽，桌案上那只白色的紙鶴忽然扇了扇翅膀就要飛起來。見狀，慕千心中一急，嘴裏的饅頭還沒來得及嚼碎就急忙伸出雙手撲蓋住蠢蠢欲“飛”的紙鶴，而原本抓著手裏的饅頭，從手心滑落，軟軟的砸在慕千腿上，然後順著腿彈跳掉了地上，最後骨碌碌滾到了桌底下。

“額……阿啾啊，天色也不早了你一定要休息了吧，我就不在這打擾你了。我到廚房那，等忙完我在回來睡。”說著，慕千抓著那撲騰不停的紙鶴揣懷裏，手下動作一掃，將桌上東西一鍋端進了竹簍裏。一邊捂著胸前的領子，一邊抓著竹簍，面朝著阿啾笑呵呵的退了出去。才出去不久似乎又想到什麽東西，折回來趴地上鉆進桌底，把那饅頭拾了起來又跑出去，這次還順帶關上了門。

笑得一副蠢樣，又或者說見著他就一副神（鬼）神（鬼）秘（祟）秘（祟）的，阿啾忍不住懷疑這丫頭是不是又瞞著他正密謀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而事實好像就如阿啾所想。

第二天，阿啾睡眼惺忪，大手下意識摸向身側的床位，冰冰涼涼的落了個空。

很好，學會夜不歸宿了。

慕千一夜未歸，準確說是並沒有回房裏睡覺，當然也根本不在廚房。

所以當阿啾看著還耷拉在床頭的羽衣，和只有一只狗在廚房的時候，他心情很不爽，一道轉身消失在原地。

天界。

一青一黃兩道身影入了天馬宮，繞著馬廄場兜兜轉轉走了一圈。織堇同慕千說了一堆這馬場養的天馬這般不錯那般也好的話，卻遲遲不得人應。回頭一看，那慕千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鉆進馬廄裏，摸摸蹭蹭著一匹雪白長毛的獨角天馬。

織堇只得朝慕千說了聲自己先去了馬監寮，卻不曾想那養馬的灰衣仙仆說已經沒有小馬駒了。

“什麽？沒有小馬駒了？有沒有清點錯？之前大典上神帝說過每位仙倌仙子都能牽一只回去的，我記得當時也沒幾個仙子來天馬宮啊，怎麽這會兒說沒就沒了？你可別瞧著人撒謊！”

仙仆哈著腰，稍擡頭看了眼織堇那沒差是想生吞了自己的神情，額頭冒出幾些虛汗。這都說織女宮的織堇仙子性子像極了溫柔賢惠、體貼入微的天仙娘娘（織女的別名），怎麽好像並不是啊。

“仙子這話言重了，小仙怎敢欺騙仙子。”那仙仆說著擡眼瞥了眼那頭鉆進馬廄裏摸著獨角天馬腦袋，目光投向自己的慕千，抖了抖袖子不忍擦把額頭虛汗，“小仙所言句句實情。這批馬駒本就引來不多，那日神帝設立天界驛站，就有不少仙家前來。這是宮裏的天馬冊，那批馬駒的數及領取人都附在最後，仙子若不信小仙所言，尚可看看這名冊對上一對。”說著，仙仆從袖子裏掏出一本落著“天馬監冊”的本子雙手呈上。

織堇拿過仙仆手裏的名冊，翻閱至最後，共計一百五十有餘的馬駒，倒真皆是落了領養人。

“那馬駒沒了……就那馬廄裏的天馬給我一匹吧。就泠樂靈君手裏摸著的那只雪白的獨角的好。”

“這……”仙仆遠遠瞅了眼，“那怕是不行……那匹獨角是神帝最愛的那匹……除了那匹，這其餘的成年天馬，那幾乎都是有主的。”

“…這偌大的天馬宮竟是一匹投緣的都沒，空手來了還是空手回去，著實令人失望。”虧我還想著要是這生得小馬駒可愛，也抱只回去呢。

仙仆彎腰低著頭站在一側並未不答話。

織堇嘆口氣，欲要本子還予仙仆，身後卻忽然伸來一只手將本子奪了去。

“這寫的是個什麽馬？有五只都沒人領養嗎？”

慕千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手抓著冊子，指了指上頭一處並未落領養署名的一欄上。

那仙仆定眼往名冊上一看，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咳咳，這幾頭和其它馬駒稍微有些不一樣，三瓣嘴像兔子愛動（反芻），模樣呢長得有點像凡間的綿羊，又長得像凡間的駱駝，額…總之性子溫順不吵不鬧挺適合靈君的。”

“喔！那……”

“等會！聽你這般說，既然這馬這麽好，怎麽沒人領走，咱們光聽你描述也還沒見著那馬到底是長個什麽樣呢，誰知是不是變種有病的馬，沒人要的東西可別妄想塞給我們！”

“仙子莫急，這‘馬’健康得很，也活潑得很，小仙這就去把那馬牽來給兩位瞧瞧。”

仙仆拱手作揖，轉身駕雲去往東邊的馬場。待他折回來的時候，手裏牽著繩，只聞擡蹄落地幾聲踏踏，一匹個頭不高的動物伸長細脖從仙仆身後頸探露出一“駱駝”頭來，大大的眼睛瞧著慕千和織堇，就如仙仆所說的，它那嘴吧嗒吧嗒的就沒停歇。

“這就是你說馬？就這玩意叫馬？？？”織堇指著眼前馬不似馬，羊不似羊的動物，有些難以置信看向養馬仙仆。

“天馬監冊上登記寫的是‘草|泥|馬’，算是馬也不是馬，聽天馬倌大人說這馬是從凡間來的，也叫羊駝。靈君大人現居人間，這羊駝正合適，而且它性|情溫馴，伶俐而且通性，是難得的馴良種，放養圈養都行。雖然和天馬的個頭相比起來是矮小了點，但用作馱役工具可不比馬差。”

“喔！那挺好的就這個吧！五頭咱都要了！”

“五頭？！你等下！”織堇拉著慕千湊到一旁說悄悄話。“這五頭是不是有些多了，一頭就行了吧。”

慕千擺擺手，“沒事沒事，咱本來就想著多要幾頭馬的，一來咱之前在別處訂的貨都堆驛站等馬兒運，我要再不派馬過去，東西還被收回去了，那可都是搶手貨，二來正好咱昨晚閑來無事，通靈紙鶴做了五只，正好。”

“我不是這意思，而是這馬還是駝的東西……”長得又傻又蠢的樣兒。織堇頓了頓忍住沒說，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嘴吧嗒吧嗒反芻的羊駝，再看一眼那牽著羊駝的仙仆，她現在懷疑，這養馬的分明打好了算盤拍它一股羊駝屁，然後硬塞給慕千。

想著想著，織堇那打量的目光就成了瞪眼，瞪得那仙仆心裏直打鼓。

“不是東西是叫羊駝，長得挺萌蠢的啊。咱現在有了五只羊駝，就叫一二三四五！有了它們，那我堵在各個驛站的東西就都能運回來了。”

堵？？剛還不是說堆嗎，這才多久時間咋就堵了？？你哪來的錢買了這麽多東西……

“靈君大人如果確定要這五只羊駝的話，咱們還永久性免費刷馬和提供飼草哦。”仙仆抖了抖手，頂著被織堇瞪得發麻的頭皮，又補充了一點。

“好！成交！”一槌定音。

這天馬宮裏飼草一直都是免費刷馬和提供餵養的，而且這‘草泥馬’能刷嗎……

織堇還未想通疑問，慕千已是興奮掏出小印章蓋在了馬冊子上，“算了，你開心就好。”

於是，天馬宮那五匹羊駝，都蓋上了慕千的大名，並依照羊駝脖子上掛著的紙鶴信物顏色順序從一至五的作為稱呼，發派往了東西南北幾個方向馱運。

此時的阿啾前腳剛踏入天門往司命宮遠去，那頭與織堇道別、心情很是不錯的慕千哼著不著曲的調兒，塞了哼哈二人一人一顆糖後回了風衣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看客的支持，不知不覺就更新到四十章節了呢！寫羊駝這段的時候忽然覺得小千莫名單純呢，但或許小千那麽爽快五只都要，也許是個人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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