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的腦袋瓜，有時候真的很想撬開來看看，裏面是不是都是漿糊。

阿啾的眼皮一跳，皺起眉。“你說什麽。”

“放心吧阿啾，咱一定給你準備最好的嫁妝！絕不讓你覺得丟臉。”慕千自信地拍拍胸脯。

阿啾臉色一沈，語氣瞬間冷了下來：“我看你是睡糊塗了，胡說八道。”還真是什麽都敢說。

“？？？”

瞧著慕千歪著頭一臉狐疑的傻樣，阿啾心裏頭覺得自己這拳頭打錯了地方，變得有氣無處發。

阿啾要成親了？！

外頭耳朵貼著門偷聽了好一陣的黑仔，驚得是原地變成了人形，打著跟頭推門沖進房裏，一手抓住阿啾的袖子，一手拍拍胸脯，張嘴就是奶裏奶氣的說老成話：“阿啾你要去成親了嗎！請放心，小千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

“誰說要把她交給你？”阿啾一把扯開袖子，不可理喻的瞪著黑仔，“再者，我又何曾說要成親了。”

黑仔下意識的看向慕千。

“成親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呀！”慕千解釋。

所以就隨便讓人成親？！

黑仔心疼阿啾一秒的想法剛從心裏萌生一個芽頭，便覺得後脊背一陣發寒，擡頭看一眼懶懶支著下巴，看著自己的阿啾。

那直視自己的目光分明很是無所謂，卻倍感一股無形的威壓，壓著黑仔有些難受，炸得一聲變回了狗，聳著耳朵幾步飛奔到慕千腳邊。

門外提著飯來的陳述見門開著，心底自知定是慕千醒來了，快步進房來，恰好是看見黑仔這慫樣。他先是輕聲嘖了一聲，同阿啾眼對眼點了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便是將食盒放在了桌上，拿出裏頭的青菜饃饃大饅頭。

看見有吃的，黑仔舔了舔唇，一跟頭又化成人形，分分鐘就是撇下慕千坐上桌，慕千罵了他一句沒良心的，上前手才摸上個饅頭還沒來得及咬口，陳述卻不知嘛時候站在了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有話同她說。

兩日前，慕千在廚房門口睡著不省人事，阿啾未歸，黑仔又抱不動馱不動的，只好讓陳述來幫忙。陳述得知慕千原是女兒身，於是在對待慕千的態度上和動作上也不敢與之前一樣隨心大意。想起那會抱人時的窘態，陳述現今還不忍臉紅。

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房，站院子裏聊了好一會。

眼看著桌上的青菜配著饃饃就要沒了，黑仔的好奇心作妖，忍不住起身想要過去偷聽兩人是在聊些什麽的時候，被阿啾不小心噎著饅頭渣的咳嗽聲，嚇得又端端正正坐了回去。

當晚。

慕千正把玩著手裏的葫蘆瓶，青鳥飛落在她頭頂啄了啄身上羽毛，發出咕咕咕的呼嚕聲。

“你真決定留在這個家了？你應該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慕千擡頭笑笑，“我哪是一個人，有阿啾你一直陪著我呀，現在還多了一個黑仔。那小陳道士明知我是妖精還留我住這，是個好人。”

青鳥閉眼小憩：“也罷，那就留下吧。總比是在尋常人家府邸好。”

“嗯。”

——

慕千答應陳述在他家住下後兩天，陸陸續續開始打掃起房間，黑仔才後知後覺明白。

其實陳述剛提議的時候慕千還怕老陳頭不同意，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口飯，何況是兩人一狗。倒也沒曾想老陳頭還挺好說話，說慕千長得討喜，每天也是都要來家裏打掃衛生，住下了也就住下了，不差一口兩口飯。

老陳頭的爽快竟慕千格外開心，便主動提議扣了自己一銅板工錢，當是給的夥食。

雖然老陳頭答應留下慕千，但住的是西邊院子的一處小房間。順著陳述所指慕千才知，竟是那間貼滿了符篆，被自己笑話倒黴蛋的那間。

房前的院內種著一棵樹，放著幾口長滿野草的盆栽。旁邊挨著柴房和廚房。盡管坐落位置偏了些，卻正好離著後門近，只要走過了廚房在過那口大缸，便能看見後門。一來也方便了慕千日常外出，二來也合了阿啾喜“清凈沒人打擾”的心意。

房間裏頭一炕一桌一小儲櫃，不能再多一具家具。

這點令阿啾十分的不滿，十分的嫌棄，所以正欲他摔門而去的時候，慕千立馬是抱著阿啾的大腿哭喊著給他買東西讓他別走，扯破了自己衣擺不說，還搭進去房間裏唯一一個炕才把人勉強留下。

當然哄是哄，為了能讓自己睡上炕，慕千尋陳述討來了裝毛線團的圓形竹簍，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用被褥潮濕有味兒或者新買的被套還沒下落的由子讓阿啾變成鳥在竹簍裏湊合睡。

慕千睡了兩天，醒後第一件事是抽了個時間去梨花院，為了避開啰嗦自己沒按時去打掃的阿希，慕千爬墻摸入了梨花院的後臺子，卻沒想到恰好是跟於恒打了個照面，於恒自然是沒給慕千好臉色的，慕千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跟在他身後，一步一句道歉的，最後在添加了其他要求的情況下，於恒不計較慕千這兩日的曠工。

這一日，陽光正好，院外露起蝶飛。

慕千尋思著給阿啾和黑仔整頓好吃的順帶犒勞犒勞辛苦勞作的自己，於是她同李嬸打了聲招呼，借了半日廚房用，一大早有模有樣地背著個簍子出門。

本想跟上去的黑仔強行被阿啾抓了回來，理由是院子的葉子有些多，需要個人打掃。

這會的季節，驚蟄已過，清明悄悄而來。

都說人間四月芳盡菲，山寺桃花始盛開。這才是進入四月出頭，便已是能看見往南遷徙的蝴蝶了。

慕千一路走來，看見各色的蝴蝶跟著自己，繞著自己飛來飛去，心情不自覺地有些飄，一會是哼起了蝴蝶兒飛飛的童謠，一會又是坐在路邊盯著停在自己手上的蝴蝶停看。

等她回來的時候，背簍裏裝著滿滿的東西，時辰已經將近午膳時間。

大概是無聊又或者陽光正好，阿啾在本還算寬敞的院裏幻化了一桌一椅一茶，此時正躺在長椅上假寐。只見空中飛來一只粉白的蝴蝶，緩緩停在他的唇瓣，許是感覺到唇間異樣，阿啾慵懶地擡手用袖子蓋住了臉。那蝴蝶兒被驚飛，撲扇著翅膀繞著阿啾飛了好一陣，最後似乎是飛得累了，又靜靜停在阿啾擡起的那只手臂上歇息。

此刻懶懶地躺在正房門坎上，枕著陽光打盹的黑仔，在夢裏好一頓飽餐。嗅見空氣中有淡淡的腥味，一個鯉魚打挺地就是奔慕千來，在她腳邊奔來跳去的同時朝著慕千身上嗅了嗅，嚷著有肉的味道。

瞧著腳下這絆腳的狗子，慕千雙手一叉腰，看了看舒舒服服曬太陽的阿啾，神采奕奕的卸下背簍，往地上一放，“阿啾！你看！這是不是滿載而歸！咱們吃了幾天饅頭饃饃，今天換換口味，黑仔你回頭喊上陳述，咱請他一頓好的！”

聽說要喊陳述過來一塊吃，黑仔不屑的輕“嘖”了聲，後腿擡起撓了撓脖子上的癢癢肉，瞥了眼滿框的蔬菜葉，正想吐槽燙菜沙拉有啥好吃的時候，他吸了吸鼻子，沿著背簍聞了一圈，確定有腥味。

他前爪抓著框站立起來，一個勁嗅著鼻子往裏鉆，打翻了背簍，丟了一個蔬果，終於是瞧見了裏頭露出來的魚肚子，黑仔舔了舔嘴，刨土式地將那礙著自己的蔬菜瓜果甩撂了出去，剛靠近那尾魚，還沒摸著便聽見“啪”的一聲被魚尾巴扇了一臉腥。

緊接著不等他咬上一口剛抓上爪的那塊豬蹄肉，黑仔便是被鼓著臉的慕千拖了出來，慕千將背簍扶起，提出一尾鮮魚、一塊豬蹄肉，又將地上被黑仔刨出來的蔬果一個個放回背簍裏。

“黑仔快把這些蔬果都洗幹凈，還有好些紅薯也一塊洗了，晚些時候放鍋裏蒸熟揉成團子下鍋炸一下，放冷了夜裏做點心吃。”

“好好好！”黑仔躺地上一個跟頭化形人樣，接過她遞給自己的背簍，瞧著慕千手裏的肉搓了搓手掌，不禁流口水。“那這魚是紅燒還是清蒸？要不一半紅燒一半清蒸吧？”

阿啾不耐煩地揮開那幾只在自己身邊飛來飛去的蝴蝶，坐起身看著她左手一條魚，右手一塊肉的得瑟樣，他危險地瞇瞇眼，“你哪偷的肉？”

“偷？”黑仔看了看的阿啾，又看看的慕千，猛地想起慕千先前有偷雞血的事例，急忙丟開手裏的背簍。可憐的背簍又摔在地上，從裏頭滾出一梨二桃。

“你們這是什麽懷疑的眼神，這是買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一日有十文錢收入的人！”慕千硬氣地撐腰。

“一日十文，五日就是五十文，蔬菜瓜果幾斤幾兩先不說，光是你那一只豬蹄幾兩重的估計得要二三十文吧？何況還有一條魚。”陳述不知何時站在了慕千身後，摸著下巴打量著她手裏的肉，撲鼻一陣是女孩身上的清香。

“好吧好吧，蔬菜紅薯啥的還有魚是我合計花了四十幾文錢折價買來的，那豬蹄是茶館掌櫃送的。”慕千翻了翻白眼。

“茶館的掌櫃？那個摳門老板竟然會送你豬蹄？這少說也得十三文一斤吧。嘖嘖嘖…”陳述表示難以置信。

“那是，之前我還讓他給過我一把黃豆鹽巴呢。這幾天我連去了他那好幾趟，總算是答應讓咱一周一次幫他打掃茶館。”慕千將一魚一蹄交給陳述，得意得哼哼鼻子。

這很明顯是人家給你東西打發你走吧！陳述不忍內心吐槽。

阿啾嘆了口氣朝著她伸出手，提醒道：“那你答應說要給我的東西呢？”

“額……這次小錢錢都花了，下次補給你！”慕千齜著牙說著抱歉話，但似乎阿啾並不領情，一副神情冷淡的模樣一語不發，竟似乎有些可憐。

“阿啾你頭上有一只蝴蝶！”慕千註意到一只粉蝶竟停留在阿啾頭上，湊上前就要去抓，只是不等她抓到，蝴蝶便已是被阿啾擡袖的動作驚飛。

也不知是被蝴蝶擾得心煩了還是沒能收到慕千的禮物失望至極，阿啾丟下一句“午飯你們自己吃。”便直徑走回房，重重關上了門。

那只蝴蝶依依不舍尾隨在後，在門前盤旋了幾番，才逐漸離去，與其它只蝴蝶在院中扇翅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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