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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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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絨隨著師尊七拐八繞, 避人耳目地來到一處無人的荒院子裏。

院子久不住人,門窗緊閉。

庭中草木雜亂無人打理,落葉滿地, 顯得蕭條淒涼。

白亦蔫耷耷地擡手指了指院中一株生機盎然的楠樹:“你原身的魂牌就在那下頭。”

時絨:“!!!”

……

大宅院裏頭, 什麽藏汙納垢的齷齪事沒有,怕給人瞧了去,便在府內精巧地布置下各類的陣法。或是遮掩隱蔽氣息,或是阻礙人的窺探。

若非游磊自己一路將他們領進游府客居, 恰好離這荒院子直線距離不過百來步, 屬一個法陣,方給師尊察覺到了不對。否則那麽大個游府,法陣疊合, 還真不好找呢。

時絨掏出鏟子開始吭哧吭哧地挖土,一面喃喃道:“原來汪右淳打的是這個主意, 一箭雙雕, 好毒的計策!”

汪右淳需得要在奪舍之前, 將煉制而成的魂牌脫手, 不能帶在身上。

若送到青雲學府,恐怕會有被滄明鏡一眼察覺的風險, 送都送不進來。而游氏這麽大個宅院, 法陣無數, 正好能幫他隱藏一段時間。

就算日後被人發覺,也是游氏院子裏多出一生魂魂牌這樣的邪祟之物。

游氏被冠上奪舍的帽子, 辯解不得, 如何在朝城立足?

到了那時, 若汪右淳奪舍成功, 明殊不知女兒已死, 以為她還在雲隱仙府好好待著,便根本想不到這魂魄會是自己女兒這頭上。

奪舍失敗,明殊知女兒失魂而死,加上與游氏早有舊怨,聽聞此事定然心生疑慮。

明殊就算再同那個私生女沒感情,也會趁著墻倒眾人推,和游氏不死不休。

無論如何,汪右淳對游氏的仇都可報了。

只是沒想到造化弄人,游氏被青雲學府制裁,終於不在猖狂,夾起尾巴做人,處處謹慎小心。

這麽一魂牌大喇喇地埋在他家院子裏,竟然整整十年都未能給人翻出來。

……

時絨從土裏挖出個不起眼的木牌。

上頭寥寥勾勒了數筆,就著月光瞧著,隱約透出絲絲縷縷的血色來。

時絨拿帕子將木牌擦幹凈了,才遞給自家微潔癖的師尊,站在土坑裏頭仰望著他:“您瞧瞧,可是這個?”

白亦唔了一聲,說是。

時絨聞言嘿嘿笑了兩聲,將鏟子收起,雙手在土坑邊緣一撐,輕松從裏頭翻了出來。

白亦:“……”

她這挖坑和翻坑的姿態都利索得很,收放自如,有點兒舉重若輕的輕盈從容之感。

颯是挺颯的,就是不像個姑娘家。

白亦想了一路,她這混小子的樣式,不像開了竅。

若真有心上人,他倆朝夕相處的,必然瞞不住。

要麽,是心動而不自知。無心之言,方洩露了一絲自己也未能看透的真心。

要麽,是那人已經不在眼前。或是故去,或是已經不在一個位面。

後者的可能性明顯更大些。

絨崽不願提及此事,多半是覺沒了可能,在心口烙上了一塊疤,不欲人知,自然埋得深。

想到這,白亦心底說不上是泛酸還是心疼。

默默拉過她沾了泥的手,垂頭仔細替她擦了擦。

時絨不知剛才還心事沈沈,魂不守舍的師尊怎麽突然又好了。

但總歸還是高興的,笑嘻嘻道:“這便找著了,也太順了吧!想辦什麽事都是超簡單模式,這就是準天道親閨女的待遇嗎?”

“什麽閨女不閨女的?你可別胡說氣我了。”

白亦幽幽瞪她一眼,有心上人不同他說也就罷了,還到處認爹!

時絨無辜地眨了眨眼:“?”

白亦瞧她沾了泥的爪子重新變得白凈起來,才撒開她的手,仔細著問,“你方才握著魂牌,可有別的異樣?”

“異樣?”

時絨閑不住,剛站了會兒又去拍拍裙子上的灰塵,輕松道,“沒有啊。”

白亦微微皺起眉,沈吟著道:“原身的魂魄若尚且還有一絲意識,便該會與自己的軀殼有絲縷的感應。此番狀態,想要轉世也難了。”

魂魄處於混沌的狀態,就算轉世成人,也會成為癡兒,至少歷經幾世才能慢慢恢覆,尋回一絲清明。

時絨拍著裙子的手一頓:“啊?那怎麽辦?”

白亦淡淡:“我會將魂牌帶在身邊,養上一段時間,看能不能助她慢慢恢覆一些意識,之後再放她轉世。”

小姑娘身世淒苦,瞧著可憐。

不管怎麽說,絨崽占了她的身軀,是欠了她一份恩情的,這份因果需得償還。

時絨不懂這個,自是師尊說什麽就是什麽,點頭應好:“辛苦師尊了。”

“既然要把魂牌留下來……我知你心思,會想給這小姑娘討個說法。”

白亦難得嚴肅,切切囑咐道:“但未免節外生枝,魂牌的事萬萬不能洩露了出去,萬一被人誤會……奪舍之事可非同小可。”

要提也會等到原身轉世離開,魂牌不在,明殊捏不住證據的時候。

時絨在心裏補充了這一句,嘻嘻哈哈:“師尊放心,我不是那等頭鐵莽撞的人~”

白亦:“……”

行,你說是就是吧。

“不過你方才說得也有道理。”

白亦拿著魂牌,心神不寧,變得話多起來,“咱們一步步推進如此之順,基本論證了你日後會是氣運之子之一的猜想。只是這個小姑娘的魂魄一日不轉世,你身上的炮灰命格便一日不得解,咱們自可拿這一點再試試。”

“魂牌歸於混沌而重新滋養出意識,一則需要機緣,二則需要少說百年的時間。若天道真的鐵了心地要選你,自會給這孩子一點機緣,讓她快些好起來,這對她而言也是一場造化。若反之,魂牌沒有動靜,那也無妨,咱們留在身邊多養一養,總歸會有好處。”

這確實是個對三方都有益的測試法,時絨更不必擔心師尊會為她蔔卦而折損了壽元。

白亦憂愁道:“最好的結果,是天道能夠就此放過你……”

大廈將傾,白亦自不會獨善其身,願意頂上。

但天道要抓壯丁,不能放著那麽多養尊處優的老妖怪不管,非逮著他家十六七歲的崽子下手吧?這叫他如何舍得?

鹹魚時絨當即拍著胸脯表態:“師尊別擔心,我往後一定低調行事,再不和他們卷了。”

……

三日之後,演武場上。

轟然一聲悶響。

龍濉一拳將時絨錘飛了數十米。

時絨接連撞到了場外幾棵樹才停下來,倒地之後半晌沒個動靜。

“時絨!!!”

這一變故驚呆了在場所有人,紛紛收劍朝倒地的時絨跑去。

就連張痕也變了臉色,迅速上前查看情況,扶起時絨:“怎麽樣?沒事吧?”

“……沒,哇!!!”

時絨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靠在樹樁邊上,艱難地喘息著:“沒事,沒事的先生,我還能練!”

張痕:“……”

龍濉嚇傻了。

局促地收著兩手,被四面八方譴責的目光盯得手足無措,冷汗直流:“我、我以為她能躲過去的……”

張痕給時絨餵了一顆丹藥,助她療傷。

冷著一張臉:“練什麽練?你是人族,不比龍族抗揍,龍濉這一下恐傷到了你的內臟,需要靜心調養幾日才行。”

“若是靜養,豈不會落下課程……”

時絨堅強地搖搖頭,“我、我同龍濉對戰已經逐漸吃力了,若再休息兩日,豈不會被他遠遠甩開?”

那小臉煞白,受傷還要堅持上場的模樣看得張痕懊惱不已。

他從前看時絨總是一副未盡全力的懶散模樣,為了逼一逼她,才將她分到龍濉一組。

殊不知演武場上失了分寸,鬧出傷勢來再正常不過。

時絨這樣一個低境界、低防禦的人族,在應對高境界、高攻高防的龍族之時,只一個輕微的失誤,都是致命的!

時絨表面閑散,顯得吊兒郎當,是她性子本就如此,未嘗可見她就是未盡全力的呀!

人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害怕被龍濉甩開了去,不就是她在意名次,最好的佐證麽?

若無上進心,她一個三靈根,是如何站在青雲榜一位置的?

張痕痛心疾首地意識到,他或許從沒有真正了解過他的學生。

時絨受傷,分明是他的失誤!

板起臉:“不必再說了,你今日就先回去休息。”

“可是……”

時絨沈沈地一嘆氣:“唉……”

……

張痕探了下時絨的氣息,要叫兩個人送她去濟世殿,給丹修看一看。

正好一身著青雲侍服飾之人走過來,淡淡道:“我送吧。”

閉著眼裝疼的時絨聽到這熟悉的一聲,擡了下眸。

師尊從前只是偶爾心情好了,或者忽逢雨天,才會特地跑來沁園接她。

如今便是每日必接送,有時候來得早了,還會等在演武場旁邊溜達溜達,不知是在做什麽。

擠到時絨身邊的宴安拿手肘戳她,故意小聲打趣,緩和氣氛:“家裏看得可真緊呀~”

時絨笑笑沒吭聲。

在白亦伸手過來的時候,大喇喇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虛弱道:“我站不穩,勞煩你摟我摟緊一些……”

白亦耳根一熱,默默抱緊她:“……”

熊孩子。

時絨笑瞇瞇:“謝謝。”

張痕:“???”

程金金捂臉。

沒眼看,沒眼看。

……

時絨受傷退場,不過一個小插曲,

演武場上很快恢覆平靜,各人重新開始操練。

唯有站在演武場外,樹蔭之中的人,面上一片陰霾。

明殊冷冷:“微兒同那個青雲侍走得太近了。”

身邊同樣穿著青雲學府學員制服的人低聲附和,“是啊,她是有大好前程的人,怎麽能同卑微的侍從攪合在一起?”

這話說到明殊心坎兒裏去了,皺起眉:“她這幾日狀態下滑得厲害,不曉得是不是因此而分了心。不能再叫她這麽任性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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