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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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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析已經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他沒想到,林以檸發著燒,還在帶病練舞。

昏暗的燈光下,女孩仰著修長的脖頸,手臂柔軟,腳踝纖細,一旋一跳都賞心悅目。那麽單薄的身形,易碎的既視感,卻讓晏析感知到一種折不斷的韌性。

骨子裏的堅韌。

直到單薄的身體幾乎不受控制的往一側倒去,他沖進來,堪堪將人扶住。

「扭到腳了?」

林以檸忍著疼,艱難點頭。

晏析在她腳踝上輕輕按了下,林以檸沒忍住,閉著眼嘶了聲。

「忍一下,我帶你去醫院。」

疼痛還沒緩解,整個人卻倏地騰空,晏析將她打橫抱起,快步走出了琴房。

長長的一段走廊,溫暖的壁燈在餘光裏掠過。

視線裏,男人幹凈的下頜線緊繃,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她能清晰感知到對方的體溫,鼻息間是她熟悉的氣息,薄荷混著淡淡的煙草味。

車子就停在樓下,晏析一路把林以檸抱進車子裏,俯身給她扣好安全帶,林以檸始終皺著眉頭,清潤的一雙眸子蓄滿水氣。

可她一聲都沒吭,甚至還在憋著眼淚。

指尖倏地被握住,附身的男人輕聲開口:「沒事,有我在。」

碰觸不過一瞬。

晏析松開她的手,疾步繞過車頭,坐進了駕駛位。

車子發動,引擎的發動聲旋即而起,車身如箭一般駛出。

林以檸坐在車子後排,整個人都繃得很緊,她是真的怕。

雖然口口聲聲和梁琴說自己不喜歡跳舞,可如果真的再也跳不了舞,林以檸閉了閉眼,不太敢想。

身體有本能,有些東西已經刻進了血肉裏的,如記憶一般,如果真的要剝離……林以檸想起了梁琴。

梁琴當年就是因為腳踝受傷,無法更上一層樓,才和她夢寐以求的首席擦身而過。也是在那段時間,她和林橋的感情開始變質。

視線有些模糊,林以檸吸吸鼻子,望進前排的後視鏡裏。

兩人的視線在後視鏡裏交疊,男人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觸上她的視線,眉頭微微皺了下。

車開得很快很穩,林以檸閉上眼,試圖緩解疼痛。

「別怕。」

安靜的車子裏倏然響起兩個字,沈沈的,卻有力。

林以檸心中一怔,慌亂的恐懼忽然被按下了休止符。

她睜開眼,夜色自餘光裏一掠而過,飛快後退。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襯衫的袖子被挽上去一小截,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筋骨微微凸起。

這人總有種莫名的氣場,明明看著不著調,可沈靜下來的時候,也僅僅是一句話,就能給人帶來莫大的安全感。

仿佛他說沒事,就真的不會有事。

短短十幾個小時,林以檸再一次造訪醫院。

這回醫生沒讓她出院,看了片子,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還是建議她留院觀察兩天。晏析幫她辦了住院手續,再進來的時候,便看到林以檸一個人躺在床上。

小小的一只,被單薄的舞蹈服包裹得愈發纖薄。

「醫生不是已經說過了,沒事。」

他語氣難得的溫柔。

林以檸點點頭。

「你還在發燒,不應該去練舞的。」

林以檸拉了拉被子,將下巴埋在被子裏。

病房裏安靜無聲,空氣裏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半晌,她才小聲開口:「我不想……我媽媽失望。」

晏析微微皺起眉頭。

林以檸沒看他,垂著眼,眼睫有些潮濕。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通過不停的練舞來取悅梁琴。小的時候,每次她能夠完成一個同齡孩子做不到的動作,就會得到梁琴的誇讚。

媽媽會摸著她的頭,笑意溫暖的告訴她:「我們檸檸,真棒。」

她貪心的想要梁琴的誇獎,想要媽媽多對她笑一笑。所以當她聽到梁琴冷淡地對她說:林以檸,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種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幾近將她淹沒,她努力地想要抓住什麽,「練舞」便成為唯一的浮木。

林以檸固執得不肯擡眼,直到視線裏出現晏析修長的手指,指尖捏著張紙巾。

貼著枕頭那側的皮膚沾著濕濡。

「謝謝。」她小聲開口。

「手機。」

林以檸緩緩眨了下眼,見晏析攤開掌心,她摸出手機,正要遞給他,手指卻被按住。

拇指被他輕輕捏住,在觸摸鍵上按了下,指紋感應,手機自動解鎖。林以檸不解,看男人低著眼,指尖在屏幕上輕點。

倏地,晏析的動作頓住,擡眼看她。他茶黑的眸子微凝,眉頭也跟著皺起。

「你給打過電話?」

林以檸怔了一下,眨眨眼,想到之前去ROLA那一次。

「嗯,那天去送球桿,我進不去。」她頓了下,眼睫垂下,「是……趙意濃接的。」

晏析薄薄的唇抿著,他也是方才才發現,林以檸的號碼在幾天前給他打過電話,還不止一個。

至於電話為什麽是趙意濃接的,晏析眉頭皺得愈深,眸光一度度冷了下來。

手機裏每天有無數的陌生電話,他著實沒想到,這錯過的兩通,會是林以檸打的。

「等了很久?」

「啊?哦……還好。」

「下次不會了。」

病房裏忽然變得安靜,靜得林以檸仿佛能聽見兩人起伏的呼吸聲,勾纏在一起。她垂著眼,指尖蜷起。

因為他這一句忽然的安慰,不由心悸。

「好好休息。」

手機重新被遞回到手中,晏析附身將病房裏的光線調暗,深湛的眸子看向她,「有事給我打電話。」

林以檸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是在輸他的電話號碼給她。

男人轉身走出病房,門被合上,擠壓了走廊上明亮的光線,林以檸隱約聽見有人在和他打招呼,「小晏醫生。」

這是京大醫學院的附屬醫院,晏析在這裏實習。

病房裏重歸安靜。

林以檸側躺在病床上,重新摸出手機,點開通訊錄。

滑到字母「Y」的聯系人列表,她看到了屏幕上的「晏析」兩個字。

心尖怦怦如有鼓點。

林以檸點開,屏幕上的號碼她其實早就爛熟於心了。但這是第一次,它真正出現在她的聯系人列表裏。

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小小的梨渦隱現,她終於擁有了一樣屬於他的東西。

手機忽的響起來,是陸晶晶發來的視頻請求。

按下接通鍵,陸晶晶爽利的聲音響起:「檸崽!」

旋即,屏幕上的人怔了下,「你怎麽在醫院?」

「感冒了,有點發燒。」

她沒說扭傷腳的事情。

臨近過年,陸晶晶應該會回洄水鎮,如果知道她腳受傷了,以陸晶晶一貫藏不住話的性子,一定會在外婆面前露餡。

外婆這兩年身體不好,林以檸不想她擔心。

更何況,外婆知道了,梁琴那邊也就瞞不住了,林以檸更不想梁琴知道。

「那你要多註意身體啊。」陸晶晶湊近鏡頭,大約是在看她的臉色。

「氣色這麽差,不會是那家人欺負你了吧。」

陸晶晶說這話的語氣不太好,明顯的護短。

「沒有,他們對我都很好。」

「那你生病住院,怎麽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林以檸不說話了。

大約人在生病的時候就是會變得脆弱,被陸晶晶這麽一說,林以檸便覺得鼻子有些微微的發酸。

見她眼眶倏然變紅,陸晶晶自知失言,「檸崽,我錯了!我亂說的,你可別哭啊。」

「沒哭。」林以檸吸吸鼻子,勉強拉出個笑。

「我這張嘴,就是欠抽!」陸晶晶拍了下自己的臉蛋。

林以檸彎起眉眼,眼眶裏的水氣被她逼了回去。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東拉西扯,原本冷冰冰的病房漸漸也變得有生氣起來。

陸晶晶說想看看首都醫院的單人間長什麽樣,林以檸將鏡頭調轉,陸晶晶顯然有點失望,「這跟蘇市也差不多啊。」

「不然呢?」

「我以為會是那種超級豪華的單間,跟酒店似的。」

「小說看多了。」

門外傳來淺淺的交談聲。

「片子我看過了,沒事,你不用擔心。」

晏析低嗯了聲,推開病房的門。

林以檸的鏡頭正好對準門口,陸晶晶還在喋喋不休,「檸崽,你還記得我們去年過年一起許的新年願望嗎?我跟你說,我……臥槽!」

屏幕裏,陸晶晶終於擡頭,一眼就捕捉到立在門口的晏析。

男人穿著一貫的襯衫黑褲,頎長身形落進熒白的光線裏,他本就生了一張好皮囊,不茍言笑的時候,周身就有一種昂貴的矜冷感。

林以檸倏地扣下手機。

陸晶晶的尖叫聲卻未止,「校草!!!」

林以檸果斷將視頻切掉。

陸晶晶心直口快,林以檸很怕她說出來什麽驚天地的話,讓大家尷尬。

可她的小動作也並沒能逃過晏析的眼睛,男人雙手抄在褲包,微微挑了下眉。

他也沒想到,方才看起來還那麽難過的小姑娘,這會兒非但沒睡,還神采奕奕的在和朋友視頻。

「朋友?」

「嗯。」林以檸點了下頭。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林以檸攥著手機,下意識的硬著頭皮繼續補充:「在蘇市的同學。她……她聽說過你。」

反正桑鵲也叫他校草,林以檸猜,他可能習慣了。

解釋完,她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晏析似乎也並沒有讓她說清楚是誰。可方才他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又分明帶了幾分審視和威壓。

林以檸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不過一個眼神而已,她居然都沒能抗住。

究其根本,還是她自己心虛。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卻響起男人染著笑的聲音:「檸崽?」

「啊……?」林以檸擡眼,烏黑的瞳仁裏有些茫然。

晏析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湛湛黑眸笑意湧動。

林以檸恍然想起,剛才陸晶晶叫她「檸崽」,晏析顯然是聽到了。

一瞬間,尷尬蔓延,混著羞赧,讓她愈發無所適從。

「巧……巧合……」

晏析輕笑了聲,薄薄的笑聲從喉間溢出,落進林以檸耳中,讓她的臉頰不自覺地開始發熱。

太丟人了。

「嗯,是挺巧的。」他自顧補了句,拉了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下,「感覺好點了嗎?」

似乎沒有再繼續逗她的打算。

林以檸咬著唇,點了點頭。

見他似乎不打算走,並且一副要跟她好好聊一聊的架勢,林以檸不自覺攥緊手下的白床單。

「你……不回去嗎?」

「明天要值班。」

「哦。」

林以檸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從來都不擅長找話題,活躍氣氛。

尤其面前這個人還是晏析,只會讓她無端的緊張。

「去年的新年願望實現了嗎?」

晏析冷不丁的一問,林以檸不解地看向他,旋即又低下頭,眸中的神采褪去。

她和陸晶晶每年都會在新春的第一天許一個願望,她去年過年許的願望是希望梁琴可以陪她過生日。

林以檸的生日在三月,早就過了。

她的願望,在新年過後的第一個月,就註定不會實現了。

「還有兩天。」

「啊?」

「我說,還有兩天。」晏析靠進椅背,敞著腿,有些懶倦的坐姿,看向她的視線卻帶著點認真。

林以檸抿抿唇,大約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還有兩天,只要新年未至,她的願望就還有機會實現。

可林以檸卻搖搖頭,「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晏析卻不在意,「還是說你就只有那麽一個願望?別的都不期待,都不值得一提?」

不是的。

林以檸看著他,男人穿著件偏休閑的白襯衫,領口的扣子開了兩粒,他就那麽懶懶散散的坐著,眼底凝著薄薄的光,那麽肆意。

只有極度自信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就不行。

林以檸搖搖頭,「你看我這個樣子,哪也去不了,就算真的有什麽願望,大概也實現不了,就不給自己添堵了。」

「說出來聽聽。」

這話對林以檸太有誘惑力,她隱隱覺得,晏析並不是想她分享這個願望,而是想要幫她實現這個願望。

林以檸覺得喉嚨忽然有些發梗,手下的床單被她攥得更緊。她鮮少任性妄為,眼下卻心動得要命。

就著一次,讓她大膽一次。

「什麽願望……都可以嗎?」林以檸鼓起勇氣,生平第一次試著說出這麽貪心的話。即便從前面對梁琴,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晏析看著她烏亮的眼眸,唇角微勾,「想得還挺美。」

林以檸倏而沈默,剛剛鼓起的勇氣一瞬被澆熄。

「但是——」晏析頓了下,收起唇邊的笑,只零星笑意壓在眼尾,「我會盡力而為。所以呢,林以檸小朋友,想要星星,還是月亮?」

男人眼底漫著笑,仿佛在說——不管是星星,還是月亮,只要你想要,我都給你。

太縱容了,怎麽可能呢,林以檸想,她一定是理解錯了。

而且,她才不是小朋友。

但有一點很明確,晏析真的是想要幫她實現今年的願望。

「一分鐘,再不說,可就不作數了。」

「我想看你穿大白褂!」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說完,兩人皆是一怔。

林以檸懊惱於自己的心急,說話居然這麽不過腦子。

晏析則是沒想到,她的願望居然會是這個。

「我……」尷尬過後,林以檸急於給自己找補,「我……就是好奇,沒……沒別的意思。」

她低著眼,指甲抵在掌心,「我知道,這件衣服……不能拿來兒戲。」

說到最後,她自己先沒了聲。

是真的理虧。

林以檸只想趕緊將這個話題翻篇,她低著頭,是以也錯過了晏析此刻的神情。

生平第一次,男人臉上露出一點不太自然的表情。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晏析手裏捏著手機,黑色機身在指尖旋了一個圈,「理由。」

「啊?」林以檸怔怔擡起頭。

「為什麽想要看我穿那件衣服。」晏析頓了下,看向林以檸的視線帶著明顯的揶揄,「該不會是……喜歡制服.誘……」

「不是!」林以檸矢口否認。

「我就是……就是覺得……這應該……」

「腦子燒糊塗了?」晏析起身,屈指在林以檸的額頭上輕敲了下,「什麽覺得應該,我覺得你現在應該睡覺。」

說著,他雙手握住林以檸的肩膀,直接將人按回了枕頭上。觸上女孩子一雙烏亮的眼睛,因為生病,眼角還帶著些紅,漆黑的瞳仁更是蒙了一層水光。

喉嚨有些發幹,晏析輕咳了一聲,「不準胡思亂想,睡覺。」

作者有話說:

也不知道是誰在胡思亂想哦

好吧,我承認,其實是我,我想看,我喜歡制服(bushi)(*/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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