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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成草根女 一七一 幸福圓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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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幸福圓房

周湯緊緊握著長劍,走入枯枝淩亂的梅園,看向那棱窗邊,獨立著一個人影。

他心一緊,這熟悉的身影,不是木香是誰?

他翻身躍入,木香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被他摟到一邊,打了幾下踉蹌。

一陣熟悉的藥香襲入鼻翼。

“木香,是我。”他的聲音清軟地飄入她耳內。

她清幽的眼睛看向他,眉毛微蹙,喃喃道:“這裏很危險的……”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他眉毛好看地一揚,伸手撫摸著她的臉,眼中閃著心疼。

這時,傳來墨雲的聲音:“怎麽這麽多人躺倒於地?一定是周湯來了”

木香說:“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周湯點點頭,拉著她的手,朝出口走去,迎面卻看到墨雲帶著兵士趕來。

墨雲惡狠狠地說:“周湯,果然是你”

周湯冷冷地說道:“我本來是來殺你的可是你帶了這麽多人,我就權先將你的人頭記下”

說著,拉著木香縱身一躍,飛到了屋頂上。

墨雲急忙令亂箭射去,可是周湯身輕如燕,早帶著末香飛遠。

二人來到城外很遠,安全了,天也晚了,便找了間客棧住下。

這家客棧不大,很簡陋,屋內鋪著大紅色的被褥,床單洗得發白發皺,周湯搖了搖水壺,還好,壺裏的水還是熱的。

他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木香,說:“木香,今日暫且先在這裏住下,你不會嫌棄吧?”

木香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眼中是淡漠的表情,說:“我喜.歡這裏,這裏安靜,比那些侯門大院還要好。”

周湯見木香不怎麽高興,便說:“木香,你還在生我的氣?”

木香垂下眼睛,說:“天晚了,休息吧。”

她淡漠地來到床邊,脫下鞋子和外衣,將外衣掛好,似乎一句也不想與他多說的樣子。

他不知要說什麽好,只好也將外衣脫下,卻見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問道:“你睡地上還是睡床上?”

他一怔。

她不等他回答,便將床上的被褥鋪到一條草席上,說:“這兒給你睡吧。”

他上前抓著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睛,忽然緊緊將她摟在懷裏。

他不知要說什麽好,說對不起麽?已經說過了,而且對不起有用麽?

人都已經死了,是他間接害死的。

她所受的這麽多苦難,全是他間接害成的。

難道他說原諒就原諒麽?

可是他真的太想抱抱她了。

她的臉靠在他的胸前,心在痛。

要原諒他麽?

不,其實她已經不怪他了。

也許她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可是,叫她如何再像過去那樣與他在一起呢?

她好怕,好怕又會有什麽流言傳來,他又會離開她。

她被他弄怕了,不敢愛了,不敢相信了。

他捧著她的臉,深深吻著她的唇,她卻沒一點反應,好像一塊木頭。

終於,他失望地放開了她,說:“木香,我會等你原諒我的,反正,接下來,我的時間都會屬於你。”

她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伸腳到床上,他抓著她的腳,手指輕輕撫摸著,她有些發癢,卻沒有一絲笑意。

“木香,我去給你擡桶水來,沖腳。”他出門為她提洗腳水了。

她心頭略略動了一下,這在過去,他一向大男人的很,從來都不會為一個女人提洗腳水。

他提來了熱桶,捏住她的腳,輕輕放入水中。

升騰的水汽溫暖著她疲累的腳,檀紅色的水盆映出了她的足影。

她呼了一口氣。

他的手指細細揉捏著她的腳,洗得很認真,她很舒服。

然後,他將她的腳放入被窩裏,她說:“我也幫你洗吧。”

他搖搖頭,溫和一笑:“不了,我自己洗,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她也不拒絕,翻身朝裏,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燈熄了,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轉過身來,發現他聽話地躺在草席上睡了。

她想起洞房那天,他不願意與她同床。

如今,是她不願意讓他同床了。

怎麽總是這樣陰差陽錯,就沒有思想一致的時候?

次日,她醒來時,陽光灑入窗內,將棱窗的影子鋪於地上。

草席上,不見周湯。

他一向起得早,也許去練劍去了。

卻看陽光已是很明朗了,難道已是不早了?

她穿好衣服,卻看到他端著一碗雞湯進來,笑道:“木香,你看為夫給你做什麽來了。這可是為夫親自下廚為娘子做的。”

木香看著他,眼中閃著淚花,說:“其實,你不必為我做這麽多的。”

周湯說:“我是你夫郎嘛,理應為你做這做那。都是應該的。”

他將勺子舀了一勺湯,遞到木香嘴裏,臉上是孩子氣的得意:“好吃吧?我的廚藝也不錯吧?”

木香可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她吃了幾口,說:“我不想吃了。”

周湯便將雞湯放在案上,說:“木香,你連日勞累,臉色不好看,應該多吃點補氣的才對。”

木香說:“可是,你不必對我這樣好的。我想離開這裏。”

周湯說:“木香,我也正要離開這裏,我們一同去軍營吧。”

木香搖了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要離開你。”

周湯一怔,緊緊抓著她的手,說:“木香,你說什麽?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木香別過頭去,含淚說道:“你這樣做是何苦呢?當初你拋下我的那一刻,便應該料到,你會失去我,永遠 失去我。”

他微低下頭,說:“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也不會相信,但是,我不能讓你離開。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木香咬了咬唇,說:“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他說:“你要我放棄什麽都好,哪怕要我和你隱居,放棄功名,我也可以做到。只要你不要離開我。好嗎,木香?”

他近乎乞求的話讓她心痛,可是她不想讓自己再一次受傷,她說:“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放我走。”

他無法接受,心痛如刀絞:“不,我不會答應的木香,你不能走我會感動你的,一定會的”

她站了起來,說:“瑾玉,你是明白我的,我決定了的事,任誰也是改變不了的。這點,和你一模一樣。”

他近乎絕望地哀求道:“木香,那你答應我,你若真要走,明日再走,今**一定要再留一天,可以麽?”

她本想說,遲早是要走的,為何還要糾結一天呢?

但看他絕望的眼睛強壓著淚,她心痛了,她避開了他的淚眼,說:“好。我答應 你。”

他如飛跑出門外。

她下樓吃了點東西,再回房間時,卻看到一些農夫正往院子裏搬桃樹。

這些桃樹都是從泥地裏鏟起來移植來的。

好好的桃樹為何要移到這裏來呢?

她問:“你們幹什麽?”

農夫答:“姑娘,這是一位公子要我們這樣做的。這位公子一大早起來,便將每家種有桃樹的門庭給敲遍了,硬要我們將各種品種的桃樹都移到這裏來。”

她一怔,周湯這是在搞什麽鬼?

她進屋,坐在窗前,看到滿院的桃花,嫣然笑春風,還真是賞心悅目。

到了下午,農夫一個個進來,又一個個離去,院子裏栽了密密麻麻的桃樹,插不下了,只好擠成一團,這時,周湯回來了。

他靛青色的衣袍染著點點泥濘卻渾然不覺,走入屋內,看到木香,驚喜極了,奔上來抓著木香的手,說:“來。”

木香莫名其妙地跟著他來到院子裏。

他問:“木香,美麽?”

她點點頭,不解地看著他。

他說:“你知道麽?我知道你喜.歡桃花,你說你生辰之日,就是在桃花綻放之時的三月,如今已是二月,我踏遍整個鎮,將鎮上所有的桃花都買下來,栽於這裏,希望你能,為了這

桃花之約,而留下 來。”

木香心頭一暖,竟有一個人,為了她,而遍移滿城之桃樹,只為博她一笑?

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說:“什麽桃花之約?我怎麽不知道。”

他說:“那日,我生辰之時,你做了一個叫蛋糕的東西給我,當時我許下心願,我說,希望能也給你過生辰。而你說你的生辰,是在桃花綻放之時,所以,我稱之為桃花之約。希望這個願望,可以

實現。”

她心痛極了,他又一次感動了她。

當她下定了決心要走的時候,他這樣好,她都在怪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

她奔到屋子裏,伏在床頭哭了起來。

“木香。”他的手,輕輕扳過她的肩膀,將她緊緊摟住,“只要你答應我不離開,我真的什麽都可以為你去做。”

她深深凝視著他,心頭下了決定,將他的手貼在臉上,說:“給我點時間,好麽?給我點時間,當我完全相信你了,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裏,說:“那你留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吧,你可以不理我,可以不相信我,可以恨我,就是不要離我而去讓我也有贖罪的機會吧”

她淚如雨下,說:“我餓了,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他高興極了,以為她已經答應他了,便帶她下來,專門點她喜.歡吃的東西。

“小二,點盤同心筍。我娘子就愛吃這道菜。”他說。

她眼睛濕濕的,裝作輕松一笑:“我為你做這道菜吧。”

他按住她的手,笑道:“不急,以後,你天天都有機會 給我做飯做菜,不急於這一時。”

她嚼著同心筍,只覺這平日最喜.歡吃的竹筍竟是幹澀難抑,她吃不下去,說:“我們上樓吧。”

他便摟著她的肩,進了房內。

她在案幾上鋪開一張宣紙,說:“瑾玉,來,寫幾個字吧。讓我看看你的字。我來為你研墨。”

他點點頭,攬衣坐定,將毛筆飽沾墨汁,在紙上寫著“瑾添香”三個字。

她輕輕研著墨,茫然地問:“還記得當初為何給酒樓取名為瑾添香麽?”

他點點頭:“當然記得。那時,你說,‘瑾’代表是我,‘香’代表是你,這個酒樓是我們的結合。我們永不分開。”

她淒然一笑:“可是如今瑾添香已經被燒了,它不覆存在了。”

他鄭重地說:“可是我們還在。只要我們還在,就會有新的瑾添香出現。”

她搖搖頭:“新的瑾添香,已經不是原來的瑾添香那樣的美好了。很多事物,過去了,就永遠過去了。”

他站起來,抓著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深深地說:“不,新的瑾添香當然不是原來的瑾添香,它會比原來的更加美好,更加堅不可摧。”

她低下目光,他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吻著她的額頭,說:“讓我,一點點撫平你的傷痛吧,木香。相信我,好嗎?”

她卻將他輕輕推開,說:“晚了,休息吧。”

他失望地來到草席邊,凝神看著她。

她抖了下被子,說:“在地上休息很冷吧。不如到床上來吧。”

這話點燃了他的希望,他興奮極了,連忙將被褥拿到床上來,高興地將她摟在懷裏,說:“木香,你原諒我了你原諒我了”

她深深地凝視著他,一雙水眸含著覆雜的感情,嗔嗔地看著他,伸出手來解下他的腰帶,為他解衣。

他握住她的手,捧住她的臉,深深吻著她的紅唇,她閉上眼睛,伸出舌尖攪住他的舌頭。

燈熄了。

他抱她上榻,在溫暖的被窩裏,二人光裸著身體,靈肉交叉,他的身體壓在她身上,雙手撫摸著她全身的凹凸,濕潤的吻舔濕著她的胸。

她閉上眼睛,被他吻得全身發燙,可是心頭暖流激蕩,緊緊摟著他。

她感覺到他的下身硬了起來,慢慢的,慢慢的,探詢般地來到她的下身隱秘密處。

她有些害怕,不覺緊緊抱著他的背,他吻著她的臉頰,喘著粗氣說:“不怕,木香。”

他進入了她的身體內。

剎那間,一 陣劇痛襲來,她的處**震開一個口,痛得她叫了起來。

她的叫聲透著沈沈的喘息聲,透著一股燥熱和渴望,他卻在瞬間停住了動作。

他呆呆地趴在她身體之上,手伸到她的下陰處,卻摸到了處女的血紅。

原來,木香還是處女

可是過去,他竟然以為她不是處女,棄她而去

不管她怎麽解釋,他楞是沒相信她

可是如今,一個處女就這樣躺在他身下,被他占領,可是,卻帶了一顆被他擊得破碎的心。

他有多麽地對不起她

他深深地吻著她的嘴,她感覺到他的淚水落在她臉上,她的心碎了,他又一次為她而掉了不輕易落的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情到深處,卻落了淚

她也流了淚,哽咽道:“夫君,今日,是我最幸福的一刻。好像,我活到這麽大,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重重地點著頭,淚水卻滾落下來,滴在她唇上,她舔了下,好鹹,好酸。

她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月亮照在他臉上清幽一片,她說:“夫君,來吧。我已真正是你的女人了。”

他於是深深地進入她的身體,進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竭,才躺在她身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半睡半醒間,她感覺到他一直還抱緊她不放,吻著她的耳墜,觸上她耳墜上的那顆朱砂痣,喃喃地朝她吐著熱氣。

緊緊相擁,熾熱纏綿,靈肉相交。

她的第一次,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

太陽升到正中了,春暖花開,院子裏的桃花卻謝了一地。

並非謝桃時節,卻是滿地落紅。好不吉利。

他醒來,還沈醉於昨夜的溫存中,手伸到一邊,卻摸了個空。

他陡然一驚。

朝身後望去,木香並未睡在身邊。

他心裏一陣不好的預兆,急忙和衣起身,瞧見案幾上,昨夜他寫的三個大字“瑾添香”旁邊,放著一封寫好的信。

他打開,是木香的筆跡。

“夫君親啟:

妾去矣,請君莫追。有朝一日,若兩情果真長久,經得起時空考驗,妾自會回來。

妻 木香”

紙飄然落於地上。

“木香,為何你一定要離開我——”他差點攤倒於地。

縱馬狂奔,直出城外千裏之外,他一路追趕,想要追回木香。

可是木香有意要避開他。

他默默回到空無一人的房內,看到床上大紅的被褥,想到昨夜熾熱的纏綿,淚水滾落。

他再一次看著木香給他的那封信,看到那句“若兩情果真長久,經得起時空考驗,妾自會回來”,他頓時悔悟了。

他收起那封信,凝視蒼穹,堅定地說:“木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會讓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經得起時空的考驗,任何的考驗的。我會等你,一直等著你,歸來。”

他擦幹淚水,提著行李,最末看了一眼這個帶給他最美好回憶的房間,上了馬,回到軍營去了。

木香流著眼淚離開了。

不是她要走,只是她想要一段真情,一段讓她放心的真情。

有時候,天天粘在一起,感情反而會被研磨殆盡。

分開,反而更能讓彼此明白,心中是否真愛。

如今是亂世,她不想再留在廣陵這樣一個傷心的地方,可是別的小城不安全,會有土匪,她只好只身來到京城,找了家小店做廚師,賺點小錢過安靜的生活。

她還買了間簡樸的宅院,一個人在裏面養雞養鴨養豬。

她避開紛擾,不願意再去創業,免得讓墨雲找到她。她如今只想求一隅安寧。

日子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去了。

偶爾,她也會聽說,周湯被劉牢提攜,打退了五胡的聯合進攻,在軍隊中越來越有名氣,步步高升,皇上大喜,封他為大將軍,竟只差劉牢一個頭銜。

她聽了,只淡淡一笑,不喜不驚。

轉眼一年過去了。

她正在捶打著衣服,聽街頭巷尾的人議論著,皇上賜婚,讓周湯迎娶長平郡主,可是周湯拒不迎娶,結果惹怒了龍顏,幸好六皇子司馬曦為周湯求情,才得免一死。

她聽著,手上的打板停在空中。

“這周將軍也真是的,能迎娶郡主,是他的福氣,卻寧死也不從。害得人家郡主年紀輕輕,就聲名大毀。”一個人議論著。

“聽說周將軍早已有了妻,只是他的妻子一年前不知所蹤,他一直在尋找她,不管皇上賜給他什麽姬妾,他一概不要,他可是當今世上,難得的癡情種呀。”另一個議論道。

“哎,是呀,如今能像周將軍這樣,對結發妻子一往情深的,可真是幾乎沒有呀。”

“真是令人敬佩呀。”……

她的心一陣疼痛起來。

一年過去了,她其實也已作好了心理準備,也許他會娶別的女人為妻,這也是正常的。畢竟,當初他與她的婚姻,也的確力得太草率,幾乎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和承認。

如果他娶了新歡,那麽,她會逼自己忘記他,永遠忘記他。

可是,他卻沒有。

她一陣竊喜,從懷中取出那把他送她的扇子。

當時離開他時,她趁著他熟睡未醒,偷偷從他懷中拿走的。

這一年來,她寂寞時,受人欺負時,總會拿出這把扇子來看。可是她不會去找他。

她哭得全身顫抖,忽然一陣劇烈的響聲,豬棚頂上塌了一角,有個什麽人重重摔在豬圈裏,驚得豬也“嗯 嗯” 地叫個不停。

她一怔,急忙走去一看,一個人滿身是血,躺在那裏,身上穿著的那件敞襟青袍被血染紅。

她問:“你是誰?”

卻見那人輪廓分明的臉型,眼中射出一股冷意盎然,但他全身是血,伸出手來:“救救我……”

這時,有人在敲打著她院子的門。

“快開門快開門”

她一怔,那個慌忙說:“他們是來殺我的,求娘子救救我……”

她猶豫片刻,上前拿豬圈裏的稻草蓋在他身上,對他說:“你不要出聲。”

她打開門,一夥人手上執刀,問:“娘子,你可有看到什麽人經過此地?這個人殺人無數,我們正在抓捕他到官府裏去。”

她指了指那邊,說:“我看到有個人,慌慌張張地朝那邊跑去了。不知是否是你們說的那個人。”

那夥人於是飛快朝那邊追去。

她關好門,來到豬圈裏,將稻草移開,說:“你是何人?為何他們要追殺你?”

他用力支起身體站起來,說:“多謝娘子救命之恩。我是阿醜。”

什麽?

阿醜?

她一怔:“你就是那個劍客阿醜?”

他點點頭,用虛弱的聲音說:“還請娘子給我一杯水,我好渴。”

木香說:“你還是進屋先吧。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你受了重傷。”

於是她扶他進屋,給他端了杯水,還幫他包紮傷口。

他古銅色的臉上因疼痛而緊繃著,很驚奇地問:“娘子為何一點也不怕我?”

是呀,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她為何要這樣救他?

她看著他的臉,說:“因為,我知道你就是阿醜,就是我要找的阿醜。”

他一怔:“你一直在找我?”

她嘆了口氣:“我受你父母之托,來找一個叫阿醜的年輕人,我初見到你,你的五官長得和你父像如此相像,你又說你叫阿醜,我便知道,你一定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兒子。所以我不怕你。”

他吃驚極了,翻身上床,焦急地問:“你見過我父母?”

她點點頭:“你父母還在廣陵均縣等著你歸來。為何你一去十幾年,就是不回去看他們一眼?”

阿醜那道黝黑的眉毛微擰,苦笑道:“並非我不願意回去,只是,我是個殺手,多少人與我有仇。如果我讓人知道我父母的下落,我父母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不能去看他們。他們就當我這個

兒子,已經死了吧。”

她說:“可是他們養你這麽大,心頭終歸會有個惦記,你怎麽也要讓他們知道,你還尚在人間才對。”

他垂下頭,說:“我已經十多年沒見到他們了。他們還好嗎?”

她點點頭:“你放心,他們很好,只是很孤單,因為,他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可是,你一去不覆返,多少讓人糾心。”

聊了一會兒,她說:“你餓了吧,我給你燒飯去吧。”

他感激地看著她。

她去竈臺切了些菜和蔥末,他走了出來,看到雞鴨在叫,便說:“我去給雞鴨餵食去。”

她一怔:“你會?”

他淡淡一笑,雙手放松地垂下來:“你忘記了,我也是農村長大的。”

他撿了盤子,添了些磨好的谷粉,加些菜葉,給雞鴨灑去。

她回頭一看,見他高高長長的身影,此時在夕陽的餘暉中少了幾絲冷血,卻多了一絲溫情,他掛於腰上的長劍,將他的身影襯得更加挺拔。不覺暗想,這樣的人,竟會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殺手?

開飯了。

他坐在桌前,她遞上一雙筷子,十分自然地夾菜給他吃。

他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她也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不習慣與女孩子盯視,急忙掉轉目光,看到空蕩蕩的屋子,說:“這麽大的屋子,難道一直是娘子一個人住麽?”

她淡淡 一笑:“我住這裏有一年了。平日裏我去城裏小店做小廚,賺點小錢過日子。這份工作很閑逸,所以每日都能很早回來,養點小雞小鴨。”

他不解:“看來娘子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娘子大好年華,為何要孤身一人,隱居於此呢?”

她嘆了口氣,說:“其實,我在等一個人。只是,我不知,他能不能找得到我。”

他問:“哦?那個人,一定是姑娘最想見的人,也是姑娘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她說:“好了,不說這個了。還是說說,你為何會被他們追殺到此吧?”

他低下目光,說:“這是秘密,請恕我不能洩漏。”

她會意,說:“那我也就不多問了。只是,你何時去看你父母?他們真的很想你。”

他淒然:“我自己都不知我什麽時候會死,若是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萬一有一天我真的死了,豈不是讓他們傷心兩次?”

她說:“難道你就不想見他們麽?”

他凝視著面前碗裏的飯,眉毛微擰,說:“我很想見他們,哪怕見一眼,也足夠了。”

她說:“不如我代你去向他們傳話,就說你還活著,也讓他們放下心來,如何?”

他想了想,說:“也好。我跟你去。然後,我偷偷望他們一眼,就滿足了。”

她點點頭:“那我們明日便動身吧。”

晚上,她收拾了一張床,讓他睡在外屋,他拿著劍隨便一躺,便睡覺了。

她想,殺手都是這樣睡覺的麽?

次日,他戴著鬥笠,和她一道向廣陵均縣進發。

快到均縣,她想起那年,與周湯落難於此,二人在這裏過了多麽恬靜的一天一夜。

她有些心事,腳步便放慢了。

他四下查看,沒發現有人跟蹤,便對她說:“我們快去快回吧,若是讓人認出了我,我雙親就麻煩了。”

她於是快步走去,可是還是跟不上他的箭步。

他見她實在走不動了,便說:“均縣還有些距離,不如先歇息下吧。”

她坐在樹下,擡頭看向天空,繁茂的枝葉遮住了視線。

他用隨身水壺給她取了些山泉水,遞給她,說:“喝點水吧。”

她接過,喝了一口,說:“好甜。”

他說:“這兒的水還是這樣好喝。”

他坐在她身邊,她周身自然的清香混著泥土的味道,襲入他鼻內。

他內心有些不安,於是將位置離她遠一些坐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她問,“你為何要當殺手?”

他目光蒼茫,凝視遠方,說:“當初我不想殺人,可是命令卻下來,要我們兵士屠城,我不忍,便做了逃兵。為了避開追捕,我拜了名師學劍,劍學成了,老師卻被仇人所害。於是,我用老師送我

的劍,殺了仇人,從此,我以殺人為生,過上了無法回頭的日子。”

她拾起一片草葉,說:“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真的很勇敢。明知你是一個殺手,卻還是不顧危險地和你走得這樣近。就不怕,你會殺了我?”

他目光低沈:“我從不無故殺人。若要我殺你,你必須給我一個殺你的理由。”

他說這話時,冷冷的目光,比月光還要寒,她有些害怕,他這時放松緊繃的臉,輕輕一笑,舉起水壺喝了口水,說:“你不必怕。我不會殺害我的恩人。尤其這個恩人,還是我父母的朋友。”

她這才略略放松下來。

二人上路了。

快到那座農宅時,她看了他一眼,問:“你也進去麽?”

他想了想,四下看了看,說:“也好。”

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畢竟這麽多年沒見,他很想與父母親相認,哪怕呆一會兒也好。

他讓她先進去,然後飛身一閃,沒人看到的當兒,閃進了院子裏,將門合上。

阿狗和他妻子正在屋子裏生竈子,柴木劈裏啪啦的響著,很吵,所以沒聽到有人進來了。

待木香走到屋內,阿狗才用眼光餘角看到她,一怔,隨即馬上笑道:“木姑娘呀,好.久不見了,差點認不出來了”

木香笑道:“你看我帶誰來了。”

阿醜摘下鬥笠,眼睛已濕成一片,哽咽地叫了句:“爹爹,娘親,是我,阿醜……”

木香來到院子裏,坐在石頭上。

屋內是一家人重聚的場面,久別重逢往往是最痛徹心扉的。她不忍看。

她看到地上放著一個破雞蛋殼,撿起來,忽然想起周湯曾經做了個雞蛋笳,吹音樂給她聽。

她於是也在雞蛋殼上刺出幾個小口,放在唇邊,用力吹了起來,可是除了發出嘶啞的噪音之外,什麽也聽不到。

她失望極了,看來周湯會的很多東西, 一般的人,都不一定會。

這時,阿醜走過來:“木姑娘,進來吃飯吧,我娘已將飯菜都做好了。”

她點了點頭。

阿醜扶著爹娘坐好,很孝順的樣子,他爹娘一直笑,桌上擺著大魚大肉的。

“木姑娘,怎麽周公子沒有同來麽?”阿狗問。

阿醜看著木香,笑道:“原來,你等的那個人,姓周。”

阿狗一怔:“等?難道周公子走了麽?”

木香尷尬一笑,舉起酒對他們說:“兩位前輩,我敬你們一杯。”

阿狗忙說:“姑娘哪裏話,應該是我們要敬姑娘才是,是姑娘幫我們找回了阿醜。”

木香笑道:“這不是我找到的,是上天安排讓他回來的。”

阿狗妻用手背擦拭著眼睛,說:“我的兒呀,娘親眼淚都哭幹了,你總算回來了。這可多虧了木姑娘。請木姑娘受我一拜。”

阿狗妻說著就要往下跪,木香急忙扶起她:“伯母太客氣了,這可讓我如何承受得起?”

阿醜也扶起她,說:“娘,孩兒都回來了,你們還這樣哭啼啼的,可是不高興孩兒回來不是?”

阿狗妻邊哭邊笑:“娘親是太高興了,有句成語叫什麽來著,喜極什麽的。”

“喜極而泣。”木香接了一句。

阿狗妻說:“木姑娘就是有知識,阿醜哪,你可要向木姑娘學習哪,你看,這成語什麽的,一接就接上了,你要是會著這麽一丁點,也就夠啦。”

阿醜讚賞地看了看木香,說:“娘,孩兒知道了,娘您先坐下。”

吃罷飯,阿醜幫著父母親幹了些活,父母親似乎明白阿醜現在的身份,不讓阿醜外出,而是將 大門關得緊緊的。

木香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有些無聊,阿狗妻正在篩米糠,滿筐的米從筐裏滑落,掉落在木香的腳上。

阿狗妻心細,看到了木香腳上踏破的鞋子,說:“姑娘,我正在納一雙鞋,鞋面都做好了,只差在上面繡個鳳頭。本打算做給隔壁的閨女的,如今正姑娘的鞋破了,那我就先納給姑娘您。”

木香說:“伯母客氣了,不勞伯母了。”

阿狗妻放下篩子,將木香掉出來的碎發攏了攏,說:“木姑娘,說實話,我可真喜.歡你。能為木姑娘納雙鞋,這可是我的福氣。”

木香不知說什麽才好。

到了晚上,阿狗妻拿出一雙大紅布織就的鞋,鞋布上繡了塊鳳頭,真真是精致得很,木香本想推辭,可是一看便喜.歡上了,也推辭不得,便接受了。

她穿上後,小小的腳,配鳳頭鞋,真好看。

阿醜掉過頭看著她的腳,目光升起,移到她那標致的臉上,不覺心裏一暖,臉一紅,掉過了頭。

不,他不能對她有好感,哪怕是一點點好感也不能有。

因為,他是一個劍客,一個殺手,生死都不知道的一個人,如今又背負著六皇子司馬曦的重托,他沒有心思,再去想感情的事。

他不能動情,如果動情,便不能灑脫地殺人了。

想到這裏,他咬了咬唇。

天還沒亮,他搖醒木香,看了父母親最末一眼,悄悄地離開了。

阿狗妻見阿醜走了,耳畔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眼淚嘩啦地掉下來,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身邊的丈夫,哽咽道:“我們的兒子,又走了。”

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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