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春節, 秦家寨的人過得很豐盛，秦清依然收了很多紅包，小箱子裝不下了, 爸爸給她換了一個大的木箱子。

這一年的春節，寨子裏的小孩兒們過得特別熱鬧。

每家每戶都存著好多堅果和南瓜，過年的時候，心靈手巧的主婦們做了各種各樣的小點心。有些家裏寵孩子的，剛殺了年豬, 煉出來的豬油, 因為做點心就消耗了小半。

秦清喜歡胡嫂子烤的南瓜餅，胡愛華知道後, 每日都送來一小碟。夏月不好意思了，拿碗挖了滿滿一大碗豬油送去胡嫂子家。

而秦家的大人們, 手裏端著飯碗，心裏卻記掛著屋裏越來越少的糧食, 擔心著開春還下不下雨？是旱災還是水災？

或者, 難過的日子都過去了, 以後都是風調雨順？

春節過去，人們心裏記掛著春耕, 早早準備著耕種。

秦炅叫族人去一趟雙峰鎮，看看外面的情況。同時, 家裏的半大小子們跑後山就特別勤快。

一是去山下的河裏看看水位，二是想著的是去山下河裏撈魚。

秦瀾跟著哥哥秦浩去了一次，回來跟秦清說，“山下河裏都是小魚, 哥哥他們一網撒下去, 一網能起來兩三條巴掌大的就不錯了。”

胡愛華看了一眼盆裏巴掌大的魚, “去年山下都斷流了，大魚肯定沒有了。”

“也不定，河水漲起來後，還有其他地方游過來的魚。”

去雙峰鎮的人第二天回來，族人們去祠堂開會。

外面的日子比水災之前難過了許多，特別是現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餓肚子的人不少，雖然背靠大山，還是有一些人得了浮腫病。

“前兩年看起來還挺熱鬧的鎮子，現在都冷冷清清的。黑市裏有幾個賣野味的，價格高的很，除了賣野味的，就沒看到一家賣糧食的。”

“對了，賣酒的那個老頭兒還在那兒，他到處問人家換不換糧食。”

秦森道，“他家的酒是好酒，只是現在哪裏不缺糧食？誰肯跟他換？”

夏月想了想，“今年下半年的年景好的話，我們有多餘的糧食就可以去換一些，反正酒這個東西經得起放，清清也喜歡折騰。”

秦森嘿嘿一笑，“咱們說好了，等以後買了新酒回來，清清做的養身酒你得分我兩壇。”

“想什麽美事兒呢？那麽好的東西就給你胡鬧糟踐了？一個月給你半斤就不錯了。”

秦清心裏思忖著，她要再稍微推算一下。心裏這樣想著，她拿著龜龜就走了。

夏月一眼就看到閨女往家走，“清清，你幹嘛去？”

秦清下意識應了聲，“我回去算算……”

“不行！”

夏月大聲反駁，周圍的族人都靜下來了，看向她。

幾步跑過去，夏月蹲下身抱著女兒，“不許算，你身體還沒養好！”

秦炅他們弄清楚什麽事兒，也趕緊道，“你媽說的對，你只管好好養身體，別操心那些事兒。咱們現在種熟了地，屋裏還有糧食，過段時間山上多的是吃的，還能比剛來的時候差？”

“就是，就是，馬上熱起來了，山上的蘑菇菌子都長起來了，我還在發愁家裏兩袋兒蘑菇吃不完，餓不著的。”

族人們你一嘴我一嘴地說著寬慰的話，讓秦清不要冒著傷身體的危險去推算。

秦清微微一笑，“上次是意外，以後我都會註意的，我不仔細算，就隨便算個大概。”

“那也不行！”秦火道，“你別仗著年紀小就不聽話，以後身子搞壞了有你受的。”

一個年紀最大的族老發話了，“什麽東西都不如身體重要，咱們秦家這幾代人，才出了你這一個有天賦的繼承人，你長命百歲，才是我們秦家的福氣！”

族人們都勸她，秦清無奈，這幸福的煩惱啊！她只得答應大家，身體好之前，絕不碰龜龜。

夏月不相信她，直接把龜龜沒收了。

“你身體好了再給你。”

秦清不高興，手裏沒有龜龜盤著，總感覺跟少了點什麽一樣，“我身體好了。”

“我不信，除非你長幾斤肉。”

“長幾斤？”

“十斤吧！”

秦清不敢置信，媽媽這是要無理取鬧了嗎？

秦森趕緊幫女兒說話，“十斤也太多了，三斤吧，清清長三斤肉就還給她。”

“三斤也太少了吧。”夏月不同意。

最後還是五斤成交的。剛好這邊有稱，秦清被放在竹籃裏，跟小豬崽兒一樣，大家都圍觀她現場稱體重。

秦清簡直崩潰，小臉兒埋在胸口，天啊～怎麽會變成這樣？

“少族長體重還是有點輕啊，我家小子和少族長差不多大，比少族長重四五斤呢。”

“我家閨女比少族長還小半歲呢，比少族長還重一點。”

剛剛還在說山下缺糧情況不好，養豬場因為沒有豬崽兒已經關閉了這些事兒，突然族人們都在討論她的體重。

這對於向來看重體面的秦清來說，簡直尷尬的難以言表。

秦森抱起閨女，秦清順勢撲在爸爸肩頭，遮住臉。

太丟人了，她不想說話！

大家好歹沒有一直扯著她的體重不放，說完外面的情況，大家最關註的還是等地頭的各種雜糧收回來後，到底種什麽糧食？

大部分人還是認為要種高產的糧食才行，選來選去，除了紅薯就是土豆。

但是，去年紅薯被接連不斷的暴雨泡爛，一部分人心裏多少有點擔憂遇到去年的情況。

“就種紅薯，紅薯賤，比其他糧食更好活，至於有沒有收成，就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了。”

“行，種吧！趕緊育苗！”

事實證明，老天爺還是賞飯吃的！

這一年說不上風調雨順，但好在沒有水災，也沒有幹旱到山上的小溪斷流。靠著山上水潭裏的水，秦家寨夏收、秋收都不錯。

每家每戶屋後的地窖裝得滿滿當當，族人們臉上的笑容又多了起來。

日子好過了，家裏的孩子們身上看得最清楚，一個個身材長高了，身上也長肉了。

只有秦清，因為吃東西挑嘴兒，這一年身高長了一些，體重長得卻慢得很。

為了要回龜龜，她覺得自己已經努力地在吃東西了，最後，還是幾個月後才拿到龜龜。

秋收後，收到寶山縣那邊的消息，北方的旱情相比去年緩解了不少，族人們聚在一起商量，是不是可以準備回寶山縣了？

秦家寨確實好，山裏遠離人煙，有地有水，寨子後面還有兩座大山做保障，這幾年大家能不餓肚子，靠的就是這些。

但是也不能一直呆在秦家寨，孩子們漸漸長大了，還是要出去工作、長見識、成婚才行。

大家嘰嘰喳喳討論半天，一部分人擔心還會有災害天氣，害怕這波前後長達三四年的災情還沒過去。

另一部分人則是擔心，他們走的時候把工作賣了，現在回去找不到工作，以後怎麽養活一家人？

秦清聽在這裏，已經很明確了，族人們心裏都是想回去的。

秦炅和族老們問秦清意見，已經五歲出頭的秦清，坐在椅子上腳還是不能落地，但她不說話不笑的時候，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嚇人了。

屋裏安靜下來，秦清一邊盤著龜龜一邊道，“我推算過，這一波應該過去了，但我覺得大家都別急，我們再看看，等到明年夏收後再說要不要走的話。”

秦炅點點頭，“就算要走，我們還要聯系船來，咱們這麽多家當，總不能說走就走。”

秦林一個人默默坐在墻角，沒應聲。

等大家都走了，秦炅找他說話，“如果要走，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秦林驚喜地擡起頭，隨後又搖搖頭，“我從十來歲就跟著我爹來山上，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對這裏的山水也有感情了。外面的世界雖然很熱鬧，但我還是喜歡咱們秦家寨。”

秦炅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先跟我們出去看看，在外面轉一圈，想家了再回來也行。”

“這樣也好，我家的小子姑娘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雙峰鎮，我也想帶他們出去看看，漲漲見識。”

“挺好的。”

秦林回到家，說起族長的話，秦洋和秦水兒都說他們要去寶山縣。

秦水兒道，“我聽秦瀾他們說，寶山縣好熱鬧，咱們秦家的族人都住在好大的院子裏，秦家出去就是街道，走不遠就是供銷社、肉鋪，還有百貨大樓。”

秦洋說，“我要跟秦浩他們去學校，老師說了，我現在的知識已經學到初中了，到時候直接去學校考試，拿到文憑就可以參加招工。”

秦林和老婆對視一眼，金花嬸子拍拍他的手，勸道，“孩子們大了，想出去闖蕩是應該的。老頭子，我不走，你想住在山裏我就陪著你。”

金花嬸子年輕的時候遇到打仗，她逃難逃到雙峰鎮，被外出買東西的秦林救了，兩人結婚生子，一過就是這麽多年，她也習慣住在這裏，清凈！

寶山縣那邊，收到秦家寨的消息，秦燦又喜又擔憂。

喜的是族人們要回來了。

憂的是房子都借給部隊了，那麽多族人回來，怎麽住得開呢？一大家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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