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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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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英雄蹲在一只簡易爐子前,正在專心致志的燒開水,身邊放著一堆密封塑料袋,袋子裏是灰色的營養粉。營養粉幾乎是不溶於水的,但是如果煮的時間夠長,也能化為比較柔軟的膠質。他一次煮一鍋,能夠阿戰吃好些頓。

阿戰跟著阿奢從大本營逃回沙頭碗,路上阿奢一口水都沒有給過他,他依著本能閉了眼睛,呼吸微弱,以此節省體力,以求盡可能久的存活。

他沒的吃,阿奢自然也是要挨餓的,以至於他們回到沙頭碗時,霍英雄看他們一起小了一圈。

霍英雄倒還保持著原貌,因為施財天利用結界,誤打誤撞的把他送到了沙頭碗附近,偏偏那附近還是霍英雄時常經過的曠野。

夫婦相見,分外眼紅,不是有仇,而是又後怕又慶幸,簡直想哭。隨即阿奢下了命令,讓油凍率領士兵行動起來,迅速拆除了營中的房屋,全體一起效仿地猴子,開始挖洞鉆到地下起居。代表軍營的整齊營房一旦被推平,阿奢想著,自己這一幫人馬偃旗息鼓,興許還有活命的可能。

營養粉被熬成了灰色的漿糊,霍英雄舀起一勺吹了吹熱氣,然後對著前方的施財天一張嘴:“啊!”

施財天盤在地上,心有靈犀一般也張了嘴:“啊!”

霍英雄順勢把那一勺子漿糊餵給了他。餵完一勺再餵一勺,然後就不能多給了。施財天起初看阿戰也是分外眼紅,不過看得久了,也就習慣了。要想挑理,也沒法挑,因為阿戰是霍英雄的親兒子,又是個嬰兒,霍英雄對他好一點,是無可厚非的。

餓鬼道的嬰兒,和人間的孩子大不相同;阿戰這麽小,可是竟然已經會爬。施財天歪在地上,側身望著霍英雄忙忙碌碌。阿戰像一條肉蟲一樣爬到了他的身邊,施財天不耐煩的把尾巴一卷,阿戰便被拘束在了他卷出的那個圈裏。霍英雄見了,當即點評道:“好,省得他亂爬。”

施財天根本沒想給他看孩子,聽聞此言,就要回答;哪知霍英雄忽然端著鍋擡了頭,瞇起眼睛往遠望:“是不是來人了?”

施財天回頭一瞧,當即驚叫了一聲:“是加餐!”

霍英雄一邊扯了嗓子大喊阿奢,一邊繼續瞇著眼睛往前瞧:“是他嗎?”

話音落下,來者已經狂奔到了他的面前,果然是加餐。只不過霍英雄印象中的加餐,永遠是個鬥篷長袍的華麗形象,而如今來的這位加餐,卻是換了個全新的面貌——首先,銀色的絲綢褲子和軍靴雖然還在,可鬥篷長袍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長長的布條。布條,據霍英雄看來,應該也是由長袍撕扯而成的,層層纏裹了大將軍的手臂和身體,纏得還挺密挺平,堪稱是一份好手工藝。

其次,大將軍的面罩也沒了,代替面罩的還是一塊絲綢,絲綢撕得不算整齊,但是也兜住了大將軍的大半張臉,面罩中央,大概是出於巧合,正好留了一朵金色絲線刺繡的菊花。

阿奢正在臨時的地下倉庫中修車,此刻聞聲跑上地面,面對著這種形象的大將軍,她垂著滿是機油的雙手,先是睜大眼睛“哇嗚”了一聲,緊接著恢覆嚴肅,面無表情的說道:“大將軍,好極了,你沒有遇難。”

施財天用胳膊肘撐了地面,以手托腮仰起頭看他:“你的衣服呢?”

大將軍在面罩之內嘆了口氣,嘆得金黃菊花向外一鼓:“大列巴被俘了。”

此言一出,霍英雄手一松,把半鍋水全潑在了沙地上;施財天也立刻坐起了身,尾巴同時緊張的一卷,勒得阿戰“咕唧”一聲。阿奢沒留意,還是大將軍彎腰抱起了孩子,隨即平靜的又道:“大列巴,被阿修羅王俘虜了。”

霍英雄拎著鍋一跺腳,表情類似吞了火炭,擡手又沖自己的腦袋捶了一拳:“媽的——”他抓心撓肝的自己罵:“媽的——早讓他走,他不走,這個傻×——”

他語無倫次,罵都罵不出成句的話。阿奢彎腰抓起一把沙子,一邊搓手一邊走到了他身邊:“大列巴還活著嗎?”

大將軍一點頭:“當時是活捉。”

阿奢聽聞此言,就用沾滿細沙的手一扯霍英雄的衣袖:“別急,要殺早殺了,既然阿修羅王肯活捉,就說明他暫時沒打算要大列巴的命。”

霍英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裏氣死了也急死了,恨大列巴不聽話,非要留在餓鬼道當大明星:“誰有本事救他啊?這麽多人都讓阿修羅王給殺了——”

施財天忽然昂起了身:“我去。”

霍英雄一瞪眼睛:“你?!”

然後他挽了袖子:“當初是咱們仨一起來的,現在有難同當,要去一起去。”他又轉向了阿奢:“你就在這兒等著我,我保證盡量回來。”

阿奢知道他的戰鬥力水平,故而聽了這話,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告訴他:“安靜。”

緊接著她面對了大將軍問道:“你的面罩呢?”

大將軍告訴他:“被怪物的刀劈碎了。”

阿奢猶豫了一下,然後又問:“還是不肯讓我們看到你的臉嗎?”

大將軍也猶豫了,猶豫過了一分鐘後,他擡手解開了面罩。

面前幾個人一起沈默了片刻,連臥在大將軍臂彎中的阿戰都安靜了。大將軍約莫著這幾個人應該是徹底看清自己的面目了,便把面罩重新戴了上,又低聲問道:“怎麽樣?”

霍英雄和施財天全目瞪口呆的張著嘴,阿奢看了這二位一眼,然後板著臉答道:“還行。”

大將軍似乎是有些憂郁:“以你們的審美觀看,是不是不大好?”

霍英雄和施財天閉了嘴,因為不肯昧良心,所以死活不出聲。阿奢又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硬著頭皮答道:“還可以,中上水平。”

大將軍扭開了臉,長發在風中輕輕的飄,聲音也輕得像一陣風:“那就還是不大好。”

大將軍的面貌如何,當然不是緊要的議題。霍英雄初聽大列巴被俘虜時,急得幾乎要瘋,直到被阿奢連著呵斥了幾句之後,他才漸漸的鎮定下來。施財天盤在一旁,一直沒言語,等霍英雄恢覆常態了,他才開口說道:“我是自願去找阿修羅王的,她還活著,我心裏很高興。她一定以為是我把她推到了火湖裏,其實不是我,是那只大鴕鳥,大鴕鳥的力氣比我大多了。我去跟阿修羅王講,她會原諒我的,就算不原諒我,我讓她狠狠的打我一頓出氣,也就能原諒了。”

阿奢感覺施財天這個想法未免太一廂情願,但是並不急著發言,偷偷看了大將軍一眼,她發現大將軍正在哄阿戰。

霍英雄也認為施財天想得太簡單,正想要出言反駁,不料在他開口之前,幾人中間忽然光芒一閃,一個紅色的大腦袋憑空伸了出來。阿奢立刻拔了槍,施財天則是一把握住了那紅腦袋上的一只角:“羅剎,你要幹什麽?”

赤面紅身的羅剎只從結界中伸出了個腦袋:“施財天,只要你去見王,王就會放了你的夥伴。”

施財天死死抓住了對方的頭角:“現在就放!”

羅剎先是獰笑了一下,隨即看到了抱孩子的大將軍。仿佛認識大將軍似的,他把笑容一收,同時胸前出現了大列巴的臉。大列巴哭了個滿臉花,一見霍英雄與施財天,當即哇哇的又嚎了起來。施財天見狀,立刻伸手摸了摸大列巴的頭發:“不哭不哭,我現在就來救你了!”

大列巴含糊的哭喊:“哎呀媽呀,我都嚇尿了……英雄,小蛇,快把我整出來啊……”

施財天回頭望向了霍英雄,顯然也是有點遲疑。可在一剎那的遲疑過後,他卻是笑了一下:“我先走了,肯定還回來,把你們送回人間去。”

霍英雄伸手要去抓他:“你——”

他抓了個空,因為施財天扯著大列巴猛然向外一拽,然後尾巴點地向上一彈,直接竄入了紅臉羅剎的結界之中。光芒瞬間消失,顯然結界已經封閉了。

大列巴坐在沙地上,整個人都在哆嗦,而霍英雄茫茫然的望著虛空,心想小蛇就這樣被怪物帶走了?這能安全?

“不行!”他忽然說道:“我感覺不對勁兒。阿修羅王不是這麽幹脆利落的人,她跟小蛇的仇太大了,看她這回的殺氣,不是能善罷甘休的樣兒。”

這時,阿奢忽然開了口:“有一個人能救小蛇。”

霍英雄立刻望向了她:“誰?”

阿奢答道:“那棵樹。”

霍英雄也想起來了——婆娑寶樹有多大本領,他不知道,但是那棵樹顯然是極其不凡,興許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

阿奢沒有聲張大將軍的到來,只讓油凍帶領士兵埋伏在營地裏。大將軍穿上了一身軍裝,一直是坐在營地外圍的沙地上看孩子,所以士兵們也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把營地內事務安頓好後,阿奢開出了她那輛巨大無匹的戰車,帶著霍英雄、大列巴、大將軍以及阿戰上路了。沙頭碗距離邊境很近,而過了邊境便有骸集團的軍營。自從戰爭結束之後,這一帶的軍營就全由骸集團的阿脂來管。阿脂是屍集團的叛將,但是對於阿奢,他一直存留著很深的私人感情。阿奢也不打算讓他幫自己做大事,只想要請他往骸集團的大本營發去消息,詢問一下那位樹神的近況。

阿脂已經得知屍集團幾乎被海上死神屠戮殆盡的情形,又知道阿奢不是做無用功的人,既然有所求,必定是有所謂。他依言向大本營發出了特急訊號,不出五分鐘,阿奢便通過衛星電話,和肥滿取得了聯系。

然而通話的結果令人驚訝而絕望——肥滿無精打采的告訴她,婆娑寶樹跑了。

也沒打個招呼,在前幾天的夜裏,忽然自己就沒了,憑空消失了。肥滿使用了各種儀器尋找,都是無果。這給了肥滿很大的打擊,導致肥滿現在有一說一,都變得不那麽饒舌討厭了。

阿奢回到戰車,通報了婆娑寶樹失蹤的消息。眾人在載員艙內圍成一圈坐了,這回一起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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