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她鬧騰了很晚，簡薄言也是這樣對她說的，乖，快睡了。

顧小萌聽見廚房的動靜，面無表情的緩緩把簡薄言的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設置了一下消息未讀，裝作好像自己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百無聊賴的拿起自己的手機刷著微博，等簡薄言出來，她才不經意的擡眼看他，“你手機振動了好幾下，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你有事？”

就好像，她從未看到過什麽合照，也沒有看到過他們的那一小截聊天記錄。

可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腦子很亂，好像整個身心都在叫囂，恨不得沖過去質問他，他這是什麽意思？是腳踏兩條船嗎？還是說職業病？對於這些前仆後繼的女人們，簡薄言從來都是來者不拒？還是說對自己他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又或者說，自己不過是眾多人之中對他來說最合適的床伴而已？

可這些日子，他對她的悉心耐心，哪一點都做得近乎完美，就是這樣的完美的違和感，才讓顧小萌覺得不安。就好像，好像他早就是有備而來。這和她以為的戀愛並不一樣。

魏知明和謝曉蕊兜兜轉轉這麽多年，爭吵分離，冷戰和解，死去活來又轟轟烈烈。紀明茵和趙翩然先婚後愛，離婚覆婚，吵吵鬧鬧也是這麽多年。可她和簡薄言顯少爭吵，兩個人都不是會因為自己的意願去強迫別人的人。他那麽順著她，照料她，對她有耐心，想辦法讓她開心，難道這些，都不過是出於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作祟，自己只不過是他眾多病人中的一個嗎。

是不是，她如果好起來，簡薄言就要離開。

顧小萌突然覺得不懂自己和簡薄言的關系了。她很混亂。還記得趙翩然和紀明茵提過早些年簡薄言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性子，如今和她在一起兩人都有些意外。還記得當初那個女病人對簡薄言提出做他的女朋友一段時間的要求，簡薄言也答應了，這樣的來者不拒的性格，才是真的他麽。

她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男人，她好像對這個男人什麽都不了解，又好像，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又陌生，又難過。

顧小萌低著頭，慌亂的翻著微博，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的腦子裏掠過了無數的猜測，卻始終不敢開口問上半句。

她在害怕，也在憤怒。

怕自己被騙，又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值得被騙。論感情，她確實是很喜歡簡薄言這個人的，不論是從兩人相性來看，還是從這段時間的相處模式來看，都很好。騙身體麽，顧小萌自問自己早已沒有周姝或者那個年輕女孩兒那樣的可愛嬌俏了，又有什麽好騙，她活了這麽小幾十年，早就不在乎那層膜了，給簡薄言了那就給了，她本來也不在乎。除卻這些，她又有什麽好騙的呢。

簡薄言曾說過的，是喜歡她的。

可沒有說過，只喜歡她。

腦子裏慌亂得不行，所有的猜忌都輪番轟炸了一遍她的大腦，連帶著手都有些顫抖。

簡薄言看完了手機上的未讀消息，笑了笑，“沒什麽重要的事。現在商店街差不多也開始營業了，走吧？”

顧小萌仰著頭看著他背光而笑，白襯衫真是又英俊又讓人舍不得。

她顯少將簡薄言和當年的方士洲做比較，畢竟學生時代的感情和進入社會以後的感情從本質上就有些不同。學生時代有好感就夠了，純粹也天真。而現在的感情，才是她一直想要的。

從未告訴任何人過，她想要一段安穩的，寧靜的感情，想要很多很多的愛和關懷，想要有個人來抱抱那些年深夜無助成長至今的她。

而簡薄言確實做到了，可光是一想到這個男人……不屬於她，甚至，也不會拒絕別的女人，她就很難過，論搶男人，她可沒有任何戰績。

掩下心亂如麻的情緒，她站起身來像個孩子一般抱住簡薄言，安安靜靜的，呼吸著他周身環繞的陽光的溫暖氣息。怪他不和那些對他有想法的女人劃清界限，又恨自己好像還不能戰無不勝做個女王。

卑微又小心的這些心思，她根本從來不敢講。忙碌得像只狗一樣，只是為了減少自己胡思亂想的這些而已，可說到底治標不治本，一件小事就可以讓這些思緒洶湧而來。

簡薄言看不見她的表情，只以為她早上的起床氣還沒有發出來所以一句話也不說，“……怎麽了？”

顧小萌搖搖頭，擡起頭只看得見鬥志滿滿的眼神，“沒事。走吧。今天要 shopping！”

從他的懷裏戀戀不舍的退出來，就這樣吧，占有他一天是一天。從來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遇到這樣一個人，也從來沒想過遇到以後就是一生。不期待，就不會有失落。

走在大街上吹著微風，太陽照下來暖暖的，讓人心情好了許多。顧小萌今天特地翻出自己駝色大衣來，內襯一件白襯衫加緊身的小腳牛仔褲，帶跟平底皮鞋上露出一小節，一掃平日裏少年老成的職場女性味道，倒是和時下的女大學生差不了多少。

簡薄言楞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今天怎麽突然想這麽穿？”

顧小萌有些不自然的別開頭，“偶爾換一下穿衣風格不行麽？”

簡薄言立刻攬著她的肩笑笑，“這樣挺好的，比平日裏活潑不少。”

“所以說我平時就是很死板咯？”

“死板說不上，有些故作老成倒是真的。”某人答得一本正經。

“你可別忘了我都三十歲了呀，難道還要像那個年輕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去上班麽。員工怎麽看我？”

簡薄言捏捏她的臉，“小萌，你不要總是想著別人怎麽看你，你是老板，應該更放縱自己一些才對。”

“那不好意思——我生來克制。”顧小萌好像生氣了似的，往前快步走著，就留給了簡薄言一個利落的背影。

簡薄言眼神微微一暗，他總歸是不希望顧小萌有那麽大的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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