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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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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宮安桃柚只帶了晏秋和宮內的一名車夫,半個時辰前,這名車夫一聽聞晏秋是來尋馬車陪女王出宮,立即屁顛屁顛地跑出來,隨後拉出一輛尋常馬車,和晏秋來到大殿門口候著。

晏秋再見到安桃柚時,她已換上了一身日常便裝,月華裙隨著安桃柚輕快跳躍的腳步微微擺動,光華動人,宛若天上的彩雲散落在了她的周身。

宮女扶著安桃柚上馬車後,車夫一言不發地趕著馬車,出了宮門,無需安桃柚指示便徑自拉著韁繩往前驅趕著,坐在車夫身旁、曲著右腿的晏秋轉頭望了一眼後面毫無動靜的後廂,悄聲向車夫問道:“我看女王剛剛也沒和你吩咐過什麽,你知道是去哪?”

“自然知道,女王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去那,我都陪過不下十趟了,你放心吧。”四十出頭模樣的車夫也輕聲回道,一笑起來眼尾就帶上了一條小魚尾巴,細紋的紋路條條分明。

這一趟不只是出宮,還出了皇城、過了關道來到了文惜國,彎彎繞繞行了約三個時辰後,馬車最後停在了文惜國的一個山腳下。

車夫從前座上跳下來,俯身貼著後廂恭敬地說道:“女王,我們到山下了,小的扶您下來吧。”

須臾,一只白凈的玉手從簾內伸了出來,剛好伸到離晏秋胸前一尺遠附近,車夫站在馬車另一側,見晏秋離得更近,遂眨眨眼暗示晏秋機靈點趕緊扶女王下來。

晏秋會意,伸出寬大的手掌接住安桃柚的小手。安桃柚楞了下,牽著自己的這只手明顯柔軟有力,不像是中年男子的手,意識到應該是晏秋的手,一掀車簾,探頭弓身從後廂走了下來。

“好像下雨了。”臉上感知到一絲微涼的觸碰,安桃柚仰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

晏秋並未察覺,看了看天色,還是依言去馬車內取了一把油紙傘。

“女王,那小的明日這個時候再來接您。”車夫雙手交叉擺在小腹前,帶著一臉憨厚的笑意。

“嗯。”安桃柚點點頭,轉頭略微瞟了一眼晏秋,“我們上山吧。”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天漸漸地黑了下去,沒多久還下起了細密的牛毛小雨,烏雲像是呼朋喚友一般越聚越多,將天空壓得極低,雨勢也跟著慢慢變成了傾盆大雨。

晏秋為安桃柚撐著油紙傘,兩人躲在一把傘下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板山路上;擡頭往上望去,這條山路蜿蜒曲折,不知最後是通向山頂還是半山腰,山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林,高聳入雲的樹木將附近的熱鬧隔絕在外,只剩下不絕於耳的蟲鳴鳥叫聲。

“女王,您是要去見什麽人嗎?”晏秋看著石板路兩邊散著亮光的路燈,少數燭火因為風雨而熄滅了,但大多數仍在燈罩下晃動著明黃色的小腦袋,這定是隱居山中之人放置的。

“嗯,去見這臨江山上的一位道長,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每年過生辰時都會來這。”雨珠啪啪地打在傘面上,彈奏著韻律雜亂、卻無端讓人感到悅耳清心的曲子,安桃柚伸出小手玩了玩雨水從傘面匯聚而下形成的流動小瀑布,“對了,這是我第一次帶人來見他,晚點見到他時無需太過拘束,他這人不喜歡規規矩矩那一套,隨心自在慣了。”

晏秋瞥著安桃柚的側臉,黑夜將她的臉蛋描摹成一個乖巧的小孩,是一點也看不出頑皮的面相,“是,小人記住了。”

“你這把劍不錯,可有名字?”安桃柚的一雙杏眼定在了晏秋別在腰間的長劍。

晏秋低頭看著布滿大大小小水坑的石板路,雨水砸在上面飛濺成一朵朵透著暖色火光的水花,思索了片刻,才終於擡頭一字一頓地回道:“餘心劍。”

“餘心之所善,雖九死猶未悔。可是這個意思?”安桃柚微微撩起裙擺避過一個大水坑,見晏秋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看來晏侍衛心中藏著一絲執念,是有讓你牽掛的人嗎?不過,我記得晏侍衛已無親人在世,莫不是有記掛的姑娘?若你二人兩情相悅,本宮倒是可以給你們賜婚。”

晏秋在面具底下淺笑出聲,像是被逗樂了,“女王莫開小人的玩笑了,還未有哪家姑娘看上了小人”,語調一轉,笑意去了大半,聲音也溫柔了起來,“雖然我的親人都不在了,但有些人......勝似親人。”

“這麽說,晏侍衛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安桃柚略帶打趣的意味說著,不再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雪藏的過去和不便透露的私事,問多了倒像是在探查人家的家底似的,安桃柚只需下屬忠心不二,其餘的私事不願過多幹涉。

雨幕撒丫子在人間跳了半炷香時間後,也玩累了,逐漸轉成初來人間時的小雨珠,兩人東聊西扯、沿路賞景,走了一炷半香時間後,終於來到了山頂,此時,雨也停了。

遠遠望去,一間小木樓矗立在空曠的平地上,木樓左、右前方各自種著花草和蔬菜,雨水洗刷過後,紅的粉嫩嬌媚,綠的翠□□滴,吸入肺腑的空氣既帶著花草的清香也混著雨後的濕涼。

“咩咩咩。”正有滋有味地啃著青草的小白羊見來了外客,一對漆黑的大眼珠緊盯著眼前這兩人,長長的尖耳朵抖了抖。

“雪兒,你家主人呢?”安桃柚靠近小白羊做了一個鬼臉,順便摸了摸它滿是軟毛的頭。

雪兒依舊自顧自地“咩”了幾聲,算是給了一個回應,倒是木樓內的人聽到了動靜,扯著嗓子用渾厚清亮的聲音大喊道:“人來了就先幫本道長拔些青菜過來。”

安桃柚看著一臉懵的晏秋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挽起衣袖往泥地裏走去,“快,過來幫忙摘菜。”

活了兩輩子,這是晏秋第一次進菜田摘菜,兩手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但見安桃柚毫不吝惜自己的銀絲鑲珠繡花鞋被濕泥弄臟,且一臉歡快的模樣,也就有樣學樣,掐住一顆青菜的嫩莖折了下來。安桃柚沈浸在這種田園之樂中,才一會兒,摘下的青菜一只手根本拿不下,晏秋只好把它們全抱在懷裏,站在一旁一一接住安桃柚遞過來的青菜。

轉頭再遞一顆青菜給晏秋時,只見晏秋像個市井巷尾賣菜的老婆子,抱著滿懷的青菜,就差一個竹籃了。安桃柚噗嗤一笑,站直身子,“夠我們吃了,走吧。”

兩人往樓內走去,這木樓只有兩層,上層有兩間歇房,下層有一間寬敞的堂屋、一間小歇房,以及一間竈房。之前那聲叫喊好像是從竈房裏傳出來的,於是,安桃柚帶著晏秋徑直往竈房走。

剛進去,就嗅到一股嗆鼻的辣子氣味,兩人實在沒忍住,朝著走過來的模糊人影各打了一個噴嚏,那人忙以衣袖遮面,這才生生躲過一劫。

“剛到我這,就送一個如此不客氣的見面禮給我,是不是太不見外了點?”沈浮生攤開兩手、歪著頭皺著眉,一張俊臉擺出一副類似“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那不還是你自己造的孽。”安桃柚從袖口拿出一方絲帕掩著鼻子,右手指著竈上的大鍋反駁道。

“桃柚,你說這話對得起哥哥我的一片真心嗎?”沈浮生兩手捂著胸口,看起來大有傷心欲絕準備找條河縱身一跳的決心。

“好啦好啦,浮生哥哥別演了。”安桃柚差點成功翻出來一個白眼,想到這有辱自己的美顏又趕緊把眼珠垂了下來,“你以前不是都會提前給我準備好生辰飯嗎?怎麽今日我來了你還在做飯?”

“我看這天猜到傍晚定會有一場大雨,便花了好些時間去準備防雨的新路燈,以前那些舊的不頂用了,正好換換。這不,一耽擱,現在才開始做飯嘛。不過,我看正好,你們可以幫我點忙,這位公子是?”沈浮生的視線掠過安桃柚,放在了抱著一堆青菜的晏秋身上。

“他是我的侍衛,晏秋。”安桃柚眼睛瞟著冒著熱氣的大鍋,想瞧清楚裏面煮的是什麽。

“噢噢,我是這臨江山上唯一的一位修士——沈浮生,也是你們女王的故友,晏公子到了我這不必太過講究君臣之禮,自便就好。”沈浮生端起一臉的親和相,表現出迎客該有的禮貌,誰知下一瞬直接從竈上取了一個盆遞給晏秋,脫口而出道:“那就麻煩晏公子幫我洗一下懷裏的青菜吧。”

“......”安桃柚無語凝噎,晏秋則爽快地應好,轉身出門洗菜去了。

“我的人你使喚起來怎麽那麽順手?”

“那你帶他過來是做什麽的?難道真是為了保護自己?你的武功並不算很差,再說了,不是還有我保護你嗎?今年卻特地提早給我傳消息,叫我不用下山接你。”

“每次都讓你下山跑一趟,顯得我嬌氣。”安桃柚撇了撇小嘴。

“你現在照樣嬌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現在有個人替你幫我幹活,你就可以坐在一旁悠閑自在了。”沈浮生無奈地拍了拍安桃柚的頭,然後走到竈臺邊繼續煮菜。

半柱香時間過後,晏秋捧著洗幹凈的青菜過來了,沈浮生接過菜籃開始炒青菜,“那個……誰幫我再加點柴火?”

沈浮生雖然問了這個問題,但和安桃柚一樣將視線定在了晏秋身上,晏秋轉動瞳孔左右掃視,心中了然,默默地蹲去竈臺邊給鍋底添薪。

八成是從堂屋找來的瓜子,安桃柚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上面一邊嗑瓜子一邊哼著小曲,全然沒了做女王時的故作矜持,全身都放松了下來。晏秋望著安桃柚這番模樣,心中生出幾分安慰,還好過去這些年有沈浮生這個朋友陪著她,皇宮裏的生活對她來說未必快樂。

半個時辰後,沈浮生終於做好了所有菜肴,有明珠豆腐、桃仁山雞丁、玉兔白菜、四喜餃、燒花鴨、清蒸銀魚,以及一大碗的長壽龍須面。

“沈道長好廚藝。”晏秋心下驚訝,他記得上一世時,沈浮生並不會下廚做飯,甚至還把皇宮的一個禦膳房燒掉過。

“一個人在這深山野林住著,總得學會填飽自己的肚子,待了十餘年,也就慢慢熟練了。”沈浮生在桌案上擺好三雙碗筷,示意趕緊坐下嘗嘗。

“我……還是等二位吃完再吃吧,不打緊的。”晏秋站在桌案前望著已經坐下夾菜吃的兩人。

“本宮說過在這不用拘束,一起吃吧,快來嘗嘗”,安桃柚夾了一片外焦裏嫩的豆腐放進嘴裏,禁不住讚嘆道,“浮生哥哥真是好手藝!”

“晏公子快坐下,趕緊也來誇誇我。”聞著香氣四溢的飯香,沈浮生夾了一塊魚片放進晏秋的碗裏,轉頭又催促安桃柚道:“那長壽面快先吃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見安桃柚陶醉於吸溜面條中,晏秋的嘴角在面具下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也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只是需要時刻提醒自己用右手拿筷。

“晏公子,戴著面具不方便吃吧?要不摘下來?我們二人都不是會嘲笑他人相貌之人,切勿多慮。”

“挺方便的,我想等我臉上的傷疤好全了再摘下來……”說不憂慮是假的,對於他們看到自己這張臉的反應會是什麽樣,晏秋終究沒底。

“啊好,晏公子隨意,不勉強的,不勉強的。”為避免氣氛尷尬,沈浮生忙轉移話題,“我在地窖裏藏了不少好酒,正好晏公子來了,陪我喝幾盅。”

片刻過後,沈浮生捧著兩大壇酒過來,給每人倒了滿滿一碗,對著安桃柚說道,“這一碗就夠你喝了,剩下的都交給我和晏公子解決。”隨即轉頭端起一碗酒面朝晏秋,“來!晏公子。”

晏秋望著眼前這一大碗酒,端起來和沈浮生碰了碰碗,仰頭一飲而盡。

沈浮生喝了一口酒就放下了碗夾菜吃,看晏秋如此豪飲,略覺驚喜,“晏公子好酒量啊!”

晏秋以為沈浮生的意思是一口飲盡,沒想到是自己誤會了,也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霎時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沈浮生和安桃柚的身影在視線中開始交疊錯亂,聽到“好酒量”後,頭像個陀螺一樣在脖子上悠悠地轉了轉,猝然,一頭砸向了擺在桌案上的白瓷湯碗,砰地一聲,竟是直接把碗砸碎了,菜汁從桌案上淌下來流了滿地。

這一聲巨響把正欲把菜送進嘴裏的兩人嚇壞了,忙起身查看晏秋怎麽樣了。沈浮生把晏秋扶起來,用手托著他的頭,只見紅色鮮血從晏秋的面具底下流出來。

“浮生哥哥,你這就沒有小酒杯嗎?非得弄個這麽大的酒碗?”安桃柚嘆氣道。

“哥哥住在這深山野林自然是一窮二白,又不是還住在皇宮裏,有個碗湊合著過日子就行了,再說了,你這侍衛不會喝怎麽還這麽實誠呢?”沈浮生也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先別說這些了,趕緊給他處理下傷口。”蹲下去把晏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沈浮生半扛著晏秋往歇房內走。

拿出藥箱後,沈浮生望著躺在臥榻上的人,猶豫道:“他這面具......我們不得不摘了。”

“嗯,既是我的人,讓我來摘吧。”安桃柚彎下柳腰,兩手伸到晏秋的腦後輕輕摸索著,觸到了連著面具的細繩,解繩結解了半天也沒成功,幹脆拿起一把剪子將細繩剪斷。

怕觸到晏秋的傷口,安桃柚小心翼翼地將他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在看到晏秋面容那一瞬,安桃柚腦中嗡地一聲,面具從顫抖的雙手滑落,眼角泛紅,喉嚨一陣陣發緊,才終於哽咽道:“洺洛哥哥?”

“二殿下?”沈浮生也杵在原地驚住了,二殿下不是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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