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言這一舉動讓在場幾人紛紛嚇了一跳。

雲璃忘了君慕言也是能看到的,謝無依也沒想到他能看見而且還要動手，麗娘完全就是被嚇的。

“鬼？哪裏有鬼？”麗娘見那位新來的公子把劍指著她，嚇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有哆哆嗦嗦地躲到謝無依身後。

謝無依暗罵了一句“該死”,她見雲瑤一直沒有反應,以為是少女修為低看不到,所以下意識忽略了這件事，哪知道會突然冒出個君慕言,還是個築基巔峰。

是的，君慕言在這一個多月裏已經突破到了築基巔峰，如今和雲璃是一個等級的修為。

事實上謝無依早就知道麗娘身後的那團鬼影,只不過她跟雲璃采取了一樣的做法,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鬼影對麗娘無害，甚至還在保護她,謝無依便放任了鬼影的存在。

若是君慕言真要解決了鬼影，她以後反而要時刻擔心麗娘的安全，可她現在還瞞著少女不能暴露了身份,這要怎樣是好？

而那團黑色鬼影見君慕言拿劍指著麗娘，以為他要傷害麗娘，頓時氣勢洶洶地就要朝君慕言撲過來。

可君慕言不是那些手無寸鐵之力的凡人,這只鬼煞氣不重,殺傷力也不強，對付凡人尚有餘力，可要對上君慕言完全是以卵擊石。

“不要！”雲璃趕緊出口想要制止，可一人一鬼都已經剎不住了，鬼影被君慕言一劍劈開了那團模糊了視線的黑氣，一個男人形象的鬼撞到了身後的墻上,然後緩緩滑落在地，臉色更加慘白。

看著那個書生打扮的男鬼，雲璃猛然想到什麽，連忙先拽住了君慕言的衣袖，然後問向還在一臉茫然的麗娘：“麗娘，你的未婚夫叫什麽名字？”

麗娘不知道為什麽又提到了她的未婚夫，但還是很快說道：“陳生，他叫陳生。”

原本癱坐在地上的男鬼突然有了反應，像是忍著劇痛艱難地爬起來，然後又回到了麗娘身邊，親昵地在她臉上蹭了蹭。

“君師兄，你會開天眼嗎？”雲璃無奈於事情已經發生，只想盡力彌補，但又不好暴露自己，只能寄希望於君慕言。

君慕言也意識到這可能是個誤會，有些無措地放下了劍，點了點頭：“師父教過我。”

“那你幫麗娘暫時開個天眼吧，如果我猜想的沒錯……”雲璃又走到麗娘身邊，對她說道，“待會我會讓師兄幫你開天眼，你可能會看到之前看不到的東西，但他不會傷害你，不要害怕好嗎？”

麗娘不蠢，聯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心裏已經隱隱生出了一個可能，甚至有些焦急地點點頭：“我不怕！”

那原本沈默寡言的男鬼聽到君慕言要給麗娘開天眼，第一次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別……別讓她看見我，會嚇到她。”

雲璃頓了頓，還是繼續問麗娘：“當初你知道陳生娶了別的女人時，你恨他嗎？”

麗娘搖了搖頭：“那些人說的我不相信，沒有親眼見到，我不相信陳生會不要我，我更害怕他是出了什麽事，我沒有恨過他，只想再見到他一面。”

雲璃看了眼男鬼，只見他已經楞在了那裏，顯然是也沒想到麗娘居然是這麽想的。

麗娘再遲鈍也猜到了什麽，朝著雲璃的目光之處看去，喊道：“阿生，是你對不對，之前也是你一直在保護我！我想看看你，我不害怕的，不管你是什麽樣我都不會怕你，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看著麗娘眼角已經有了淚珠，男鬼的眼睛也濕潤起來，雲璃見狀對君慕言說道：“君師兄，麻煩你了。”

君慕言也想盡量做些補償，走到麗娘面前，雙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在她的眼前施了個法訣：“你先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能看到了。”

麗娘連忙照做，再睜眼時，她果然看到了心心念念了整整好幾年的男人，男人雖面色慘白，神情憔悴，可看著她的眼神一如曾經的模樣，溫柔又滿是愛意。

她的眼淚頓時沖出了眼眶，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叫著男人的名字想沖上去抱住他，可卻撲了個空，頓時哭得更兇了：“阿生，阿生……”

陳生著急地想為她抹去眼淚，卻也觸碰不到對方，無能為力地在原地幹著急。

麗娘認清現實後，更加難過地問道：“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是什麽時候……”死了的？

明明她連饑荒和戰亂都熬過來了，還遇到了善良又對她好的無依姐姐，怎麽陳生就這麽死了呢！

陳生面露苦澀：“當年我的確是準備進京趕考，可半路戰亂爆發，我被抓去了充軍，後來在戰場上被砍死，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以這個樣子來到了你身邊，你也已經在飛雪樓了。”

他說的簡單，麗娘卻哭的稀裏嘩啦，他受的苦不比她少，他一個書生，哪裏會上戰場打仗呢。

將他們分開，讓他們陰陽兩隔的，不過是這個世道罷了。

“所以這兩年來我的那些‘好運’，也是你在保護我對不對？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想到心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整整兩年，她卻什麽都不知道，麗娘便覺得錯過了太多。

陳生無奈說道：“我怕嚇著你。”變成這副模樣，一開始連他自己都被嚇得不輕，他哪舍得讓麗娘也被嚇到，而且他也害怕看到她眼中對他的恐懼，所以寧願她不知道，自己只要能默默守著她就好。

麗娘又抽噎了幾聲，忽然驚叫道：“你怎麽好像變得有些透明了！”說完她連忙求助地看向雲璃，覺得她一定會知道。

“人死後若有很深的執念就會化為鬼，去往讓他執念的那個人身邊，他的執念應該就是你，與你相認後，他的執念就消散了，而鬼的執念消散後本該進入輪回，不然很有可能就會變為惡鬼傷人或是被人除去，而且他剛剛被我師兄的劍氣所傷，如果不盡快去輪回就會消失，他殺過人，身上有煞氣，要想輪回就必須經過超度。”雲璃為她解釋道。

鬼只要殺了人就會有煞氣，有煞氣的鬼不經過超度是無法去輪回的，就像之前的小蓮，只有沒殺過人的鬼才會在執念消散之後自動前往輪回。

麗娘頓時慌了：“那他是不是就不能繼續陪在我身邊了，我不想他消失！”本以為盡管陰陽相隔但至少還能以另一種方式在一起，可美夢瞬間就化為了泡影。

陳生也沒想到剛剛相認就要分別，他虛虛地撫上麗娘的臉，滿眼不舍道：“對不起，我還是不能陪著你了，以後要記得保護好自己，我不去輪回，就在這裏陪著你到最後一刻。”

他不想忘記麗娘，寧願不入輪回。

“可是不入輪回你就永遠地消失了。”雲璃心中也頗為愧疚，但還是不得不提醒他道。

“我不要你消失！”麗娘又重覆了一遍，忍著不舍說道，“你去輪回吧，至少還能給我留一個念想。”

“那就不記得你了。”陳生搖了搖頭。

麗娘第一次放大了嗓音，像是發了脾氣：“你都消失了還怎麽記得我！”隨後她又很快軟了下來，淚如雨下：“阿生，去輪回好不好，就當給我留一個念想，知道你還能好好活著，求求你了。”

她又立馬向雲璃跪了下來求道：“雲姑娘，求你幫他超度，麗娘給您磕頭。”說著她真的就要磕下去，卻立刻被雲璃攔住。

她看向陳生：“這樣你也還不願去輪回嗎？”

陳生更不舍看到麗娘這副模樣，最後無奈長嘆一聲：“好，我去輪回，別哭。”

人鬼殊途，他早該接受的。

看著苦命的兩人，君慕言不禁生出歉意：“對不起，都是我太沖動……”

麗娘卻沒有怨他：“不怪公子，不然我也不會知道他居然一直就在我的身邊，還經歷了那些，能再見到他一眼，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要開始超度了。”雲璃提醒道，她何嘗不為他們惋惜，只是造化弄人，到底是一直不讓麗娘知道，這樣執念也不會消散，陳生還能默默陪著她；還是讓麗娘再見一眼心上人，知道當年的真相，卻不得不再次分開，誰也說不清。

“拜托雲姑娘了。”陳生向雲璃行了一禮，一如當年在私塾端方有禮的書生模樣。

超度並不是太難的事，只要熟悉經文，雲璃在學習如何捉鬼時也特意學過此法，她對著陳生默念幾句經文後，只見陳生的周圍泛起淡淡一層金光，這是超度成功的征兆。

感受到一股吸力即將把自己帶走，陳生最後在麗娘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一定會再見面的。”他安慰著麗娘的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再見了，麗娘。”

陳生一消失，麗娘終於忍不住撲到謝無依懷裏大哭了起來。

“沒想到他一直在你身邊，可惜我們之前都看不到。”謝無依順著她的背，一邊是感慨，一邊也在暗示她剛剛什麽也沒看見。

雲璃沒有懷疑：“普通人無法見鬼，除非開了天眼，你剛剛沒有嚇到吧。”

“沒有，多謝阿瑤關心。”謝無依猜測雲璃之前就發現了鬼影，但采取了和她一樣的態度，一時間心情很好，像是找到了自己和雲璃的共同點。

她也沒想到鬼影就是麗娘的未婚夫，主要是鬼影從來都是黑漆漆的一團，也不顯露人形，不然她該是也能猜到，或許二人還能早些相認。但說多已無用，不過以後她還是要多看著些麗娘了。

為了照顧麗娘，幾人便又多住下一夜，而這個夜晚謝無依也罕見地沒有強迫自己入睡，而是去安慰了麗娘。

同是當晚，城中西街陳府的一眾上下也是徹夜難眠。

陳夫人站在兒子床邊，哭得眼淚直流：“我的兒怎就這般命苦，天生心智不能同正常人一般就算了，連讓他好好活著都不行嗎！”

陳老爺心情也很愁悶，卻依摟住妻子安慰：“別哭了，慧覺大師不是說過，升兒三魂七魄不全，二十歲這一年必有一劫，這落水想必就是應了劫數，只要平安度過這一次，以後定能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Pao pao

“那要是度不過呢？”陳夫人緊擰著帕子，語氣怨懟。

就在她話音剛落，床上突然發出一道嗚咽聲，連忙吸引了夫妻倆的註意。

只見床上原本緊閉著雙眼的青年緩緩醒來，似是有些茫然。

陳夫人卻驚喜地叫出聲來：“升兒，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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