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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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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期,趙歸先起了床,周梨花貪念被窩的暖意,便在床上多躺了一會。

但她不是也不是懶人,只多躺了一會兒便起了床。

穿好了衣裳,收拾床鋪的時候,卻瞧見枕頭下面放了個小冊子。

她心中有些遲疑:難不成趙歸還識字?

她是不識字的,但卻好奇趙歸看的書是什麽樣,便放下枕頭將書拿起,正要小心翼翼地打算翻開,下一刻卻從耳邊徒然伸出一只胳膊,將她手中的小冊子拿了去。

她轉身,看著趙歸。

趙歸將書收緊懷裏,隨後才解釋道:“是何捕快掉的,我今日便還回去。”

周梨花深以為然地點頭:“要快些還回去,書本可是精貴東西,他東西掉了定然著急。”

趙歸淡淡地應了聲。

當日在巷子裏碰到何捕快,便將書冊還了回去。

即說了要重修鋪子,這日晌午趙歸便出門去北街找幾個勞工來。

息羅縣的北街多是些雜亂的營生,例如有人擺攤賣些舊物,也有些雇傭丫鬟夥計的,一般人若找長工之類都是在北街。

北街亂是當真亂,盜賊騙子多的很,一個不小心身上錢袋就要被順走。但是那些小偷小盜自然是不敢進趙歸的身的,遠遠瞧見他那大塊頭都要躲得遠遠的。

若是被這種壯漢抓住,少說得卻只胳膊斷個腿的,這些混跡在三九流的人自然是精的很,最是知道哪些人得躲著些的。

趙歸出門後,周梨花閑來無聊,便去河邊挖蚯蚓,到了近晌午時方才回來。

回來時路過自家鋪子,便見趙歸帶著兩個人在拆鋪子的頂棚,便將趙歸拉到一邊問:“這兩位兄弟可留下來吃飯?”

趙歸道:“無需。”

她便點點頭,回家去了。

快到晌午,該做晌飯了,她將挖的蚯蚓丟進雞籠便去廚房做飯。

結果一進去便瞧見竈臺上的瓷碗裏,正裝著一塊巴掌大的豬肉。

想也知道是誰買的,只當他好些日子沒吃肉,饞得慌了,也就不再計較銀錢的事。

晌午做了紅燒肉,再炒了個青菜,倒是沒費油。

因著趙歸買的肉有肥有瘦,豬脂很厚,占了整塊肉的三成,將這些肥肉切下來,往鍋裏炒炒,炒出了小半碗豬油。

豬油可是好東西,要是窮苦些的人家,過年過節不舍得吃肉,都是買些肥肉回去煉些豬油解饞。

她將豬油盛到專門放豬油的小瓦罐裏,上面用布封嚴實,小瓦罐裏還有婚宴時煉出的小半瓦罐豬油。

其實那會兒是留了大半瓦罐的豬油的,但這些日子一直吃素,她怕趙歸受不住,便每日炒菜都放些豬油進去。

將豬油保存好後,她又用鍋底剩下的一層油和切好的瘦肉做了碟紅燒肉,又用沾了些油的油渣炒了青菜。

今日炒的青菜瞧著就油水多,聞著也是極香。

便是這兩個菜,以前她只有過年才能吃到,因她是女孩,便是家裏做了肉,大多數也只有吃湯汁解饞的份。

嫁給趙歸不過三月,她吃的好了,便覺著比以前長胖了些,就連臉蛋也比以前更白些,更嫩些。

這鍋菜炒好,那邊的一鍋米飯也已蒸熟,她便去喊趙歸回家吃飯。

吃了午飯,小劉氏和往常一樣來喊周梨花去孔家門口去。

孔家是專給人做衣裳的,他家做的衣裳料子不算好,做工也一半,但勝在價格便宜。

孔家三個男人都在十年前被朝廷征了兵,只有一個活著回來,結果前幾年也從山上摔下來,摔斷了腿,自己活不下去,偷偷吃了耗子藥,死了。

如今他家便是老陳婆和兩個兒媳,以及正在上學堂的孔承志,三個女人靠著成衣鋪,供十三歲的孔承志讀書。

孔家後門有片空地,孔家人向來和善親切,整個巷子愛湊熱鬧的,閑來無事便都愛來他家後門外閑聊,順帶隨手帶些手工活去做。

倒也無人占孔家便宜,都自帶板凳,若是渴了倒是會跟孔家討杯水喝。

趙歸吃了飯便已經走了,現下正在鋪子裏忙活。

小劉氏來喊,周梨花便匆匆將剛洗好的碗擺好,進屋拿了籃子和木凳便跟著小劉氏出門去了。

籃子裏放著的是給趙歸做了一半的鞋子,因著天快冷了,所以她特意將鞋底納的厚些。

孔家不遠,很快便到了。

然而周梨花卻定住腳,看著不遠處那群人,不遠再過去。

小劉氏一臉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

孔家後門此時已然坐了好幾個人,其中王嫂正坐在其中,王嫂瘦的皮包骨,身上穿著的衣服滿是補丁,脖子上一圈青痕。

她的眼睛比以往更加渾濁,眼窩深深地凹陷,頭發幹草一半披散著。

王嫂手裏正拿著縫補了一半的破布,此時卻沒有繼續縫補的動作,而是湊到其中一個人面前道:“趙歸真倒黴,娶了個喪門星進門,那女子不是克死了前個郎君才守的寡麽?剛嫁了趙歸沒幾天,趙歸鋪子就做不下去了。”

她的聲音毫無顧忌,全然沒有刻意壓低的意思,周梨花剛來就結結實實聽到這句話。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無人應聲。

有個人看到小劉氏和周梨花,扯了扯她的衣裳,想制止她。

王嫂朝周梨花瞧了一眼,然後看向扯她的婦人,自顧自地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有些人就是好命,便是這般命硬克夫,不還是憑著一張能勾搭人的臉過上好日子了?”

說著又低頭縫手中的布料,口中仿佛喃喃自語,但聲音並未壓低,“若是叫她嫁給我家那口子,將這一家不是人的東西都給克死,倒也算是做了好事,可惜卻禍害了趙歸那樣的好人,不過想來趙歸或許遲早能發現某些人就是個掃把星,將她掃地出門,哼!”

王嫂近乎嘲笑的一聲‘哼’,好似砸在周梨花心頭的石頭,她掙開小劉氏挽著她的手,勉強道:“我家裏……我忽然想起家裏鍋爐的火還沒滅,我,我就先回去了。”

小劉氏應了聲好,她便轉身走了。

回去路上她緊緊咬唇,心中委屈極了,回了家便趴在床上一陣痛哭起來。

她不曉得自己如何就惹到了王嫂,那日她來她家,她還大方地給她吃了兩個肉包子。

只不過沒將雞賣給她而已,不過為了只雞,她便要這般罵她?

周梨花走後,其他人也尷尬地待不下去了,各自道了句家裏有事,便拿起自己的東西撤了。

其中一位年輕婦人將小劉氏拉到一邊,解釋道:“我們可沒說周氏壞話,也不知那小王氏怎得就忽然說起瘋話來,我們都來不及阻止她,正巧就被周氏聽到,你可得幫我們給周氏解釋解釋,咱們都是鄰裏,可不能因著這莫須有的罪名傷了和氣。”

小劉氏氣道:“我早前便說,王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婦人嘆了口氣:“王氏本是個可憐的,如今又瘋瘋癲癲的,前兩天還說胡話,說送子觀音給她托夢,說她懷了兒子了……也是個薄命人。”

小劉氏將這話跟周梨花說了。

周梨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哭過之後,她其實已經想開了,王嫂如今是有些瘋瘋癲癲,她與個瘋人計較個什麽勁?

但便是不跟王嫂計較,對方說的‘克夫’的言論卻到底傷了她。

以往她在孫家時,孫家人便總是以此為由找她茬,她心中不服,卻只能憋著。

她自然不覺著自己克夫,分明她嫁過去前,孫二郎便已經病入膏肓,她不過是倒黴些,嫁的不是時候罷了。

但是她自己不信,卻不知旁人如何作想。

若是旁人倒也無所謂,可趙歸又會如何想呢?

她自然不敢跟趙歸只說,只是這日之後,心裏便開始壓了塊石頭。

晚上睡覺時,她提出:“若不這幾日便分開睡吧?”

趙歸皺眉:“怎麽?”

她有些遲疑道:“我……我來月事,不方便。”

女子來了月事會給男人招來晦氣。

趙歸卻霸道地將她往懷裏摟了摟,不容拒絕地說道:“我不碰你,怕什麽?”

她咬唇,聲音裏難免帶了些委屈:“我……”

趙歸直接將她轉過身,與自己面對面:“今日怎了?”

她也不知為何,聽他這般一問,鼻子霎時便酸了,將他攬在自己腰身的手拿下去,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

趙歸沈默一瞬,道:“不就是分開睡?哭什麽?”

說完便起身出了被窩,又將被子在周梨花身上裹巴裹巴,直接將她裹成個長蟲,又將她往床裏挪了挪。

周梨花睜著有些紅的雙眼瞧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看見他從櫃子裏又抱了床被子出來,放在她邊上,她才了然。

能不睡一個被窩,她自然樂意,至少今晚能保證不再遭趙歸磋磨,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原本今夜應當睡的格外舒適,然而事實卻截然相反。

因為來了月事,便是蓋了厚厚一床被子,卻仍舊凍得瑟瑟發抖,被窩裏也沒什麽溫度。

半夜她被生生凍醒,腹部難受極了。

以往她來月事時也會渾身發冷,腹部疼痛,但這次似乎比以往都要更嚴重些。

周梨花倔強地忍了會兒,大半夜睜著眼睛睡不著,眼前漆黑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安靜地能聽見旁邊之人平緩而有力的呼吸聲。

她不由想到,趙歸雖然蓋了床薄被,但他定然不覺著冷,他身上現在定然也跟個暖爐一樣……

又過了會兒,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將腳伸進趙歸被窩裏去,偷些暖意過來。

然而她的腳冰涼涼的,跟冬天裏的冰水似的,沒有半點溫度,直接將趙歸冷醒了。

他用粗手抓住那只作亂的冰腳。

黑暗中剛剛醒來的人聲音慵懶而沙啞,沈聲質問不安分的小婦人:“做什麽?”

周梨花蹬了蹬腳,卻沒掙開他灼熱的手掌。

冰涼的近乎沒有直覺的腳被溫暖的手裹住,便開始回暖起來。

這股暖意讓她覺得格外舒適,便也不再掙紮,反而想汲取更多溫暖。

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道:“趙歸,我有些冷。”

趙歸聞言磨了磨牙,到底還是妥協了,掀開被子下床。

然而還沒等他走開,內衫被一只白嫩的手扯了下,又極快地縮回去:“趙歸,你做什麽去?”

趙歸道:“自是給你加床被子。”

周梨花怔了下,悶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趙歸往櫃子走的腳步微微一頓,便轉身回到床前,將自己拿出那床薄些的被子胡亂卷了卷,便抱著被子走了。

周梨花咬著唇,心想是不是自己話中有歧義,直接把趙歸趕出了這間屋子?

但是下一刻,便見趙歸直接走到櫃子前,將手中的被子塞了進去,又回來。

倒也不多言,直接掀開她的被子鉆了進來。

周梨花直接被他身上的涼意凍得哆嗦了下,有些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黑臉,過了會兒才回過神。

翻個身,往被窩裏縮了縮,然後閉上雙眼。

身後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攬著她的腰,將她往懷裏緊了緊。

身後的熱意源源不斷地往她身上鉆,沒過多久她身上便暖融融了,就連小腹也不再那般悶痛。

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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