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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那我抱抱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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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幾凈極盡寬敞的客廳裏。

簾子未及拉, 屋頂大燈炯炯照亮整個房間。

也將落地窗外意欲湧進的寒涼與黑暗,盡數隔絕在外。

幾百平的大房子,只他們兩個。

略顯空蕩的同時, 也安靜得讓霍音的聲音格外清晰。

“那、那你要是被抓起來怎麽辦?”

“你還受傷了, 你還不去醫院,唔…程嘉讓你這個人怎麽這樣。”

“……”

眼前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吧嗒吧嗒往外掉眼淚。

程嘉讓眉頭微斂, 頓了一頓, 大手輕巧地包裹住她的手, 在她眼前晃了晃他剛剛包紮好的手。

“你看看這不是沒什麽事。”

“包得還挺好看。”

他微蜷著的手伸到她眼前。

包紮得確實挺好看, 潔白的紗布上, 餘下一截兒的膠帶被打成蝴蝶結,他一動,就忽閃忽閃搖著。

北三環車禍那個傍晚,她也這樣給他的傷口包紮打結。還有她在皖南, 割破手指, 也這樣包紮。

似乎很習慣搞成這種小女生的樣子。

不是專業的包法, 但是格外可愛。

程嘉讓目光從自己手上的蝴蝶結繃帶移開, 重新落到小姑娘梨花帶雨的臉上。

他這安慰好像並不大管用。

霍音聽完這話, 剛剛收起力氣的手又開始在他手心裏掙紮, 連帶著人也哭得更兇。

帶著哭腔含混不清地兇他:

“你還說!”

她聲音原本就柔軟溫和,情緒濃重的時候會有些磕巴, 現在急了, 不自覺染上點兒南方口音。

聽起來委屈又可憐。

“好。”

程嘉讓忙改口,

“我不說了不說了。”

小姑娘還在垂眼落淚,哭得抽抽搭搭。

他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她在夜場包廂外聽到那些難聽點的話沒哭, 看他跟人幹架滿地狼藉沒嚇哭。

倒是因為他受了一點傷不肯去醫院在哭。

程嘉讓眸光漸近深暗,覆又傾身湊上前去,受傷那手修長的食指中指並勾起,指背輕輕移過,揩去她面上淚痕。

連聲音也依稀喑啞,低沈而舒緩:

“別哭了。”

……

霍音的哭聲是被眼前男人這句“別哭了”止住的。

她早便覺得。

他像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總是能夠輕而易舉,令人對他舉械投降。

不過哭聲止住。

身體本能不受控制的抽噎卻止不住。

霍音極力忍著,卻始終無法控制身體因為抽搭難以克制的起伏。

整張臉應該憋得很紅,因為她感受得到聚攏到臉上的熱意。

臉頰也熱,眼睛也熱。

隔著蒙蒙的水霧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在哄她。

一句接一句。

“別哭了,嗯?”

“我不是沖動。”

“他們敢那麽說你,我不打他,成什麽人了,林珩?”

一本正經煞有介事地哄她。

還不忘在說話的時候內涵一下林珩。

霍音被程嘉讓這話逗得忍俊不禁。

在抽噎中短暫地笑了聲。

如果現在眼前有鏡子,她猜她在鏡子裏一定狼狽得不得了。

可惜這笑聲雖短促,還是被對方敏銳地捕捉到。

他還刻意偏頭湊近了來看她,意有所指地拖著調子:

“我們阿音這麽好哄啊。”

昨晚的天氣預報說今晚北京有西北風三到四級。

落地窗擋住急驟的冷風。

風聲卻不遺餘力順著縫隙鉆進來,呼號狂吼,聽起來有點駭人。

霍音不自覺稍稍瑟縮起雙臂。她被自己眼前不足五公分距離外的男人看得不好意思,澀聲轉移話題。

“…那你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這句話音落下,心卻兀自驀地一沈。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

可是,真的有下次嗎?

真的,有以後?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不止如此,好像自從她來到這座城市,各種麻煩就紛至沓來。

陳陽說的那些話,她聽過百八十遍。

比那更過分的也聽過。

她甚至都會害怕再聽下去她自己也要相信了。

即便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從來沒有那樣做過。

可是程嘉讓。

真的會相信她嗎?

霍音被程嘉讓握住的手緊緊攥著,手心被自己無意識掐過無數次,還是不長記性不記得將尖尖的指甲剪短。

掌心就又一次,被她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她閉了閉眼,趕在對方回應之前開口。

“程嘉讓。”

“你……”

“其實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的。”

“什麽?”

對方剛剛意欲開口,不過話頭被她奪去,方才的話他便兀自吞去,順著她的話接口,

“考慮什麽。”

窗外風聲愈盛,幾乎要將屋子裏人說話的聲音蓋住。

大有將世界侵吞盡凈的架勢。

“就是,”

霍音咬住下唇,克制住哽在喉頭的硬石,十足艱難地開口,

“我,我跟你,現在只是第一天,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她說話的時候不敢看他。

雙眼低垂,長長的睫毛被頂燈照射,映下一小片點點陰翳。

如果可以,此時此刻。

她甚至想閉上耳朵,不去聽他接口的話。

好久。

雖然其實只是兩秒鐘。

男人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淺淡地差點被轟隆的風聲蓋過。

“我為什麽要反悔。”

霍音張口低低吸了口氣,氣息穿過口腔進到咽喉,越過咽喉堵塞的硬石,噎得生疼生疼。

“我不知道。”

“但是你可以反悔的。”

“我…我都沒關系的,我們可以當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能感受到他握著她的手力道加重。

聲音漸沈。

“可是。”

“我為什麽要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他這樣淡漠的口吻。

霍音心臟驟然一沈。

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這樣聽起來無波無瀾的反問,無聲無息將她剛剛簡易搭建起來的心理防線再一次輕易擊垮。

翻湧的洪水奔騰而出。

她僅剩的克制被摧毀,不知哪來的勇氣,擡眼看他,語氣也急迫起來:

“我不知道你以前知不知道,可是其他人一直那樣說我。”

“說我以前交過很多男朋友,說我被有錢的老男人包/養,說我私生活不檢點,還說我打過……”

她不自覺哽咽了一下。

那個詞還是講不出口,只好深吸一口氣,

“好過分好過分的話。”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但是我的名聲一直很不好。”

“你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話,那些人,他們就算表面上不講,背地裏也一定會牽扯到你。”

“我不想其他人那樣說你,所以,所以你就算現在後悔了也來得及。”

“……”

霍音一鼓作氣講完這一大段的話。

前胸喉嚨之間哽住的一口氣,卻如何也上不去下不來。

像是生吞了魚的骨刺,整個腔道被剌得生疼。

她就這樣直直看著眼前人。

即便雙眼快要被朦朧遮住。

良久。

她終於在呼嘯的風聲中分辨到他的聲音。

“所以呢。”

又是反問。

她再說不出話來。

程嘉讓卻深吸了口氣。

“因為那些碎嘴的人胡扯,我就要放棄,我長這麽大,唯一渴求的。”

“憑什麽。”

男人的聲音漸重,往日的散漫怠懶被全數收回。

放肆桀驁拉到極致。

“霍音我告訴你。”

“那些碎嘴說閑話的人,你就要把他幹服。”

“就要讓他為他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旁人說我什麽我不在意。”

“可誰敢在我面前說霍音半個不字,老子就要教他做人。”

“而你呢。”

程嘉讓握著她的手,輕巧一扯,就將兩個人的距離再度拉進。

俯耳貼面,一字一頓,

“你沒做過的事情為什麽要認。”

“來,你告訴我。”

“為什麽要因為那些爛人,懲罰自己?”

霍音幾乎怔在原地。

……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從來都沒有。

哪怕是為數不多相熟的朋友。

溫和寬慰,也會告訴她捂住耳朵,閉上眼睛,當做什麽也沒聽說過,他們覺得無趣,自然不會再說了。

她一開始抗爭的心思。

也在一次次反抗失敗和寬慰中漸近磨失。

只有程嘉讓。

他甚至沒有問過她一句。

就徑直說出“你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麽要認。”

下唇快要被她咬出血色。

霍音難捱地開口:

“…你真的覺得我沒有那樣?”

……

“真的。”

她本能地仰起下頜,穩住眼眶中不安分的什麽。

卻在聽到接下來的話時,所有為穩定情緒而做的舉措都不約而同地潰於一旦。

他說。

“有或沒有,在我這裏都不重要。”

“你說什麽,我信什麽。”

有或沒有,在我這裏都不重要。

你說什麽,我信什麽。

是很無條件的信任。

霍音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繃不住。

下唇不受控地唇角向下,細細顫抖,潛藏的心思在這一刻爆發,說話的時候沾染哭腔,委屈得不可思議: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

“我知道。”

“軟軟,別哭了。”

“我也不想…唔,可是,我,我停不住。”

男人終於放開她的手。

用一種她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無以言表的溫柔語氣。

“那我抱抱你。”

“好麽。”

流言蜚語的委屈。

她一忍受,就是四年。

可是他的一句抱抱。

就輕易將她從數九寒日拉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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