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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那年 顧姨,我一直把小讓當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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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很少下雪, 即便下也不會很大。

格裏餐廳門口,璀璨的燈光前,一群喝醉的男孩女孩站在雪中, 仍在起哄著中央的男女。

只是從最初的“告白”, 變成了怪叫以及夾雜著“在一起”的呼聲。

秦蟬收回目光, 神色帶了些詫異,卻很快又笑開:“謝謝梁雋哥還記得我生日。”

梁雋笑了笑,將落在她肩頭的雪花拂去:“記得你生日很難嗎?”說著,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不遠處那群熱鬧的年輕人, 最中央的男孩正看著這邊,“認識?”他收回目光反問。

秦蟬下意識地轉頭,顧讓仍站在那裏, 她點點頭:“算是吧。”

梁雋將傘換到右手邊:“過去打個招呼?”

“不用了, ”秦蟬看著顧讓,緩緩開口, “我們過去多煞風景。”

現在想想, 昨天徐駿意在教室沒來得及說出來便吞下去的那句話,只冒出“溫盈可”就咽回去的那句, 應該說的是:溫盈可親自邀請的顧讓,他才會參加這次的聚餐吧。

“走吧, 梁雋哥。”秦蟬說著,轉過身去。

顧讓看著不遠處轉角的女人, 淺色的大衣和微卷的長發落了雪, 身邊的男人撐著傘在她的頭頂, 二人一同消失在轉角。

在她身邊的,是那個叫梁雋的男人。

當初,在北江公館附近的宴廳那次, 陪著她的也是這個男人。

還有捐贈儀式上,被拍到的照片上的男女……

周圍的起哄聲仍在繼續。

溫盈可眼中的期待逐漸變成了不安。

她已經被華悅錄用,一月末就會實習。工作後,二人見面的次數只會越來越少,可她不願意這樣。

她只是想告訴他,她會等他。

希望他能夠給她一個允諾的答覆。

她知道,如今的顧讓只是被秦蟬逼著在一起的。

可顧讓的沈默卻讓她越來越惶恐。

一旁,靠在一人肩膀的徐駿意慢慢清醒了過來,聽著周圍人的起哄疑惑地問:“什麽在一起?誰和誰在一起?老大,我是不是眼花了,剛剛我好像看見秦美……”

徐駿意的話驀地停下,看了看溫盈可,瞬間明白了眼前的局勢,默默閉了嘴。

顧讓緩緩收回了落在轉角的目光,低頭看著溫盈可,聲音淡淡的:“工作順利。”

說完,繞過她走到徐駿意面前:“回去了。”

……

秦蟬回到名軒公寓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雪依舊在洋洋灑灑地飄著。

秦蟬無奈地看著身邊的男人:“梁雋哥,我自己回來就好。”

梁雋撐著傘,看了眼不遠處的尾巷路:“剛好閑著沒事,順便看看小蟬兒搬到哪兒住了。”

秦蟬見回絕不了,也就安靜下來。

地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二人踩在上面,偶爾發出咯吱的聲響。

梁雋聽著此刻的寂靜,微微沈吟了下,主動引開話題:“聽說,林大圖書館那邊,正在忙圖書分類的事?”

秦蟬詫異,梁雋不喜歡公司上的那些瑣碎業務,更不用說主動詢問了:“嗯,校方已經請了文學院的幾個老師去負責這件事了。”

梁雋想了想:“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去看看。”

秦蟬轉頭看向他,南橋岸有幾間屋子都是各類書籍,幾乎都是他一人完成的,這件事他肯定很有經驗,只是……

“會不會很麻煩你?”

“不會。”梁雋搖搖頭。

秦蟬:“那等校方那邊做好了初步篩查分類,我請梁雋哥來監督一下。”

梁雋笑應:“好啊。”

名軒公寓大門已經近在眼前,秦蟬停下腳步:“我到了,謝謝梁雋哥送我回來。”

梁雋察覺到她客氣的語氣,細微地皺了下眉,卻很快如常,並沒有立即離開,只是遲疑了下開口:“小蟬兒。”

“嗯?”

“我能問問,當年你為什麽會突然提私奔嗎?”

他很清楚,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除了她去國外的這些年,還有當年自己拒絕她“私奔”提議的那些話。

現在想想,那時的秦蟬是有些依賴他,可比起他,她更像是依賴那個地方,突然提出“私奔”便顯得格外奇怪。

只是那時的他以為自己深陷於上一段感情,看她就像看一個小孩子,對她也不過是雖耐心卻敷衍的寬慰。

秦蟬沒有想到梁雋會突然問起這些,皺了皺眉頭,而後笑開:“小時候的玩笑話,我也忘了為什麽了,可能當時看《殺手裏昂》看入戲了吧。”

梁雋看了她一會兒,唇動了動,將那句“現在呢”咽了回去,又要如往常一樣揉揉她的頭發,手卻僵在了半空。

秦蟬避開了。

氣氛有些僵持,秦蟬笑了一聲:“早說過,梁雋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梁雋怔了怔,收回手:“是啊,”他當然很清楚,她不是小孩子了,“改日再約。”

“好。”秦蟬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轉身走進公寓。

其實,怎麽會忘呢?

秦新城第一次帶她應酬的那一晚,她是步行著從秦家走到南橋岸的。

可是,梁雋聞到她身上的酒味時,她很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的失望和厭惡。

即便知道他厭惡的不是她,卻依舊讓她覺得,自己很多餘。

後來,當看見梁雋送喝醉的文雅離開時,兩相對比之下,那種後知後覺的尷尬才讓她驚覺,自己其實並不是特別的,她只是恰好遇到了一個溫柔的人而已。

他的溫柔,可以對任何人。

回到公寓裏,已經十點多了。

秦蟬給自己倒了杯水,拿在手裏窩在窗前的沙發上看雪景。

看著看著,莫名就想起格裏餐廳外的那一幕。

有些酸,有些澀。

飄雪的夜色裏,燈光璀璨前,少年和少女,起哄和羞赧。

她一直覺得,自己想要的是得到顧讓,從沒在意過和顧讓之間的距離。

然而今晚,她突然意識到了,他們之間,隔了三年的歲差,也隔了一整個心甘情願。

不過,最起碼,她得到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十一點五十九分,秦蟬看著窗子上倒映的自己的影子:“生日快樂啊,秦嬋。”

尾巷路。

徐駿意搖搖晃晃地跟在顧讓身邊:“老大,我剛剛是不是真看花眼了?那是不是秦美女?還是我日有所思……呸,還是我活見鬼了?”

“老大,你怎麽不說話?”

“老大,我好傷心,張狗都找到好工作了。”

“老大,你是不是被告白了?”

“老大,我更傷心了,都沒人找我告白……”

顧讓始終安靜地走著,一言不發,臉色映著地面的雪色,有些蒼白。

“對了老大,”徐駿意突然一拍腦門,“今天是不是秦美女的生日來的?”

顧讓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徐駿意:“你怎麽知道?”

“秦美女的微信號就是她的名字和生日啊,因為日期就在聖誕節後,我加她時順口問了一嘴,她也沒否認,”徐駿意打了個酒嗝,“老大,你不知道?”

顧讓抿著唇。

他知道什麽?當初他惱怒於她的接近,刻意地忽視了她的一切。

回到家,顧母和青青已經休息了。

顧讓放輕了動作,洗漱後回到臥室。

冰涼的空氣湧來,顧讓躺在床上卻沒有半點睡意。

外面的天是黑的,一片寂靜。

秦蟬聽見了那些人起哄他和溫盈可的聲音了,她生氣了嗎?

她出現在格裏餐廳,是去找他嗎?過生日?還是其他?

可她和梁雋的背影卻不斷地閃現。

而不久前,在這間臥室,她還曾靠在他懷裏,半是脅迫半是蠱惑地吻他,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顧讓猛地坐起身,呼吸微緊。

他在想什麽?

和秦蟬不過只是被迫簽訂的一場半年約定而已。還有三個月,約定會結束,他也徹底不用再受她的桎梏。

一切就都會回到從前。

顧讓逼著自己重新睡去。

一旁的時鐘一秒一秒地走。

不知多久,顧讓緩緩睜開眼。

十一點五十九了。

秒針滴答前行。

十二點過去。

秦蟬的生日結束了。

……

這一天後,一切似乎都恢覆如常。

雪只積了一天,便慢慢融化了。

只是,秦蟬再沒有讓顧讓載自己去林大,中午也沒有和他一起共進午餐,更沒有再去顧讓的教室,等著他一同回尾巷路。

秦新城要她在跟進影城和圖書館的項目之餘,負責一個基金會的小項目。

秦蟬剛好讓自己忙碌起來。

她說過,自己是個小氣的人。

等到忙完小項目時,已經過去一周多了,和顧讓也足有一周多沒有見面。

林大的元旦小假期都結束好幾天了,學生陸陸續續地開始準備考試。

圖書館那邊,初步統籌分類的工作已經完成,剛好梁雋打來電話詢問這件事,秦蟬說了後,對方立刻說自己明天就有時間,到時來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秦蟬自然欣然答應。

第二天的天氣有些陰,梁雋來得很早,打過招呼後便直接去了圖書館。

數萬冊圖書的分門別類,工作量並不小,梁雋只粗略看了一圈就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和負責這件事的老師提了幾個意見後,便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秦蟬本想預約餐廳,卻被梁雋打斷了:“我也很久沒吃過林大的食堂了,剛好嘗嘗。”

秦蟬猶豫了下,點點頭同意了。

中午的食堂學生很多,梁雋顯然很有經驗,點的也都是些好吃的菜。

秦蟬對這裏更不陌生,只是依舊覺得莫名奇怪。

梁雋對她,以往是溫柔卻有度,絕不會為了任何人或事,去接納自己厭惡的東西。

而如今,他卻像變了個人。

尤其在他順手夾了塊魚肉到她的碗中:“在想什麽?林大的魚不錯,嘗嘗。”

秦蟬看著碗裏的魚肉,最終沒忍住:“梁雋哥,你以前經常和文小姐來這裏?”

梁雋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怎麽突然這麽問?”

“沒有,”秦蟬搖頭,“看梁雋哥對林大感情很深的樣子,應該是因為這裏的回憶很重要吧。”

梁雋看著她,最終無奈地笑了笑:“還好。”

秦蟬微微放下心來。

二人吃完時,秦蟬的手機響了起來。

顧母的來電。

秦蟬看了眼梁雋,微微側身接通了電話:“顧姨?”

“小蟬,這段時間很忙嗎?”顧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憂,“這都快半個月沒來了,顧姨買了食材,晚上煮火鍋吃。”

秦蟬的語氣柔了下來:“顧姨,這段時間剛好有點事。”

“那也不能不吃飯啊,”顧母責備道,“天冷吃火鍋正合適,青青也吵著想見小蟬姐姐呢。”

秦蟬想到青青,忍不住笑了笑:“顧姨……”

“小讓和小徐這幾天也一直忙,買了食材也沒人吃……”顧母嘆了一聲。

秦蟬默了默:“我傍晚過去,顧姨。”

“好。”顧母連連下來。

秦蟬掛斷電話,正對上梁雋的目光,無奈地笑笑:“本該請你吃大餐的,沒想到來食堂湊合了一頓。”

“這裏也挺好的。”梁雋環視一眼四周,與她並肩走出食堂。

徐駿意睜大眼睛看著從食堂裏走出來的一對男女,這一次自己應該沒看花眼吧。

從食堂出來,徐駿意提著打包的餐盒直接回了教室,遞給正在敲代碼的顧讓:“老大,你猜我剛剛在食堂看見誰了?”

顧讓仍坐在那裏,神情近乎冷淡地看著電腦屏幕,臉色有些蒼白,聞言沒有說話,仍在忙著。

“我看見秦美女了,這一次千真萬確!”徐駿意繼續說。

顧讓落在鍵盤上的手微頓,教室內短暫的沈寂。

“嗯。”他只淡淡應了一聲。

徐駿意說話,但凡有了回應便會滔滔不絕,一聽顧讓應聲,頓時來了精神:“身邊還跟著個男的,就是上次捐贈儀式上那個姓梁的,估計倆人一起吃的飯。”

“我還以為秦美女這段時間不在學校呢,突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誰惹她了。沒想到她一直在,咱們前幾天每天去食堂,竟然沒碰見過她!”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姓梁的之前看照片有點糊,剛剛看見真人戴著眼睛倒有那麽點衣冠禽獸的味道,和秦美女站在一塊還挺般……”

“啪”的一聲細響。

顧讓平靜地將電腦合上。

徐駿意倏地閉嘴,不解地看向顧讓,在他的印象裏,老大是被迫接納秦蟬留在身邊的,如今秦蟬不在,他以為老大會高興。

可此時,看老大的神色沒有一丁點兒喜悅,當然也沒有任何顯山露水的情緒,與平常無二。他只是將電腦推到一旁,打開了一旁的餐盒,安靜地吃了起來。

“老大?”徐駿意試探地叫了他一聲。

顧讓看向他:“下午測試一下新版本的主控端流暢度。”

“哦。”徐駿意點點頭,還想說什麽,顧讓的手機響了起來。

顧讓看了眼屏幕,接通:“媽?”

“小讓,晚上早點回來,媽給你們煮火鍋吃!”

顧讓頓了頓:“媽,我下午還有些事,可能會晚點回去,你和青青先……”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電話那端,青青稚嫩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媽媽,小蟬姐姐什麽時候來?”

顧讓餘下的話斷在嘴邊,唇緊抿著。

“小讓?”顧母安撫了青青,疑惑反問。

顧讓靜默片刻:“好,我知道了。”

……

秦蟬到顧家時,是下午五點半。

冬季的天黑的早,樓道裏也一片昏暗。

青青來開的門,聞到她的氣息後,小臉明亮了許多:“小蟬姐姐!”

秦蟬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揉了揉青青的小臉,牽著她回了客廳。

顧讓果然沒回來。

顧母卻已經準備好了火鍋的食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面上。

“小蟬,你可算來了,”見到她,顧母便忍不住笑開,“顧姨知道你愛吃魚,特地買了魚片,這都好幾天了也沒見著你……”

秦蟬走到顧母身邊,看了眼盤子裏結了碎冰的魚片:“您下樓了?”

“這不在屋裏待得煩了,下樓走動走動。”

“您的腿還沒好,”秦蟬看著顧母的膝蓋,“以後讓我帶上來就好。”

顧母被她一番話說得更加開心:“沒事沒事,已經快好了。”

一旁的青青也坐在秦蟬身邊笑著。

房門有鑰匙晃動的清脆聲響。

“一定是哥哥回來了!”青青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秦蟬則皺了皺眉,不是說晚上他和徐駿意有事要忙?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沒等進來,便聽見了徐駿意的大嗓門:“好香,顧姨,我又來蹭飯了!”

顧母笑呵呵地看著二人。

秦蟬擡頭,一眼正對上顧讓的目光。

他正站在門口看著她,暖色調的燈光蓋不住他臉上的蒼白,比起徐駿意的聒噪,他安靜得不像樣,冷淡的眉眼有些怔忡,最終抿了抿唇移開了目光。

“誒,秦美女?”徐駿意將手裏的大瓶可樂放下,意外地看著秦蟬,“我還以為你去約……”會了。最後兩個字沒機會說出口。

“洗手。”顧讓擦著手從他身邊經過,簡單明了地打斷了他。

徐駿意看了看自己的手,老老實實去了洗手間。

火鍋已經沸騰了,蒸騰的熱氣滾滾湧出,白煙氤氳了屋內微涼的空氣。

鮮紅的肉卷在熱湯裏翻滾著,逐漸變成了可口的顏色,香氣彌漫。

玻璃杯中的可樂在翻湧著氣泡。

一旁的窗戶上,結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比起以往的熱鬧,今天顯得有些安靜。

就連遲鈍的徐駿意都覺出了異樣,話也少了。

“小蟬,多吃些。”顧母給秦蟬夾了一片肉。

秦蟬笑著將碗遞過去:“謝謝顧姨。”

顧母又看了眼始終沈默不語的顧讓,想了想問:“小蟬,是不是小讓惹你生氣了,你和我說說,我替你批評他!”

顧讓擡頭看了眼顧母,又看向秦蟬。

秦蟬眨了眨眼,迎上顧讓的目光,後者立刻移開了視線,她只滿眼無辜:“沒有啊。”

顧讓看著鍋裏翻滾的青菜,不語。

秦蟬又說:“小讓比我小,我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怎麽會生他的氣?”

一席話落,滿桌詭異的寂靜,客廳裏沒有一絲聲響。

顧讓猛地看向秦蟬,抓著竹筷的手微微收緊,指尖泛白。

徐駿意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默默收回了要夾羊肉的手。

顧母似乎也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楞了楞卻又覺得很有道理。

倒是靠在秦蟬身邊的青青突然興奮地拍了拍手:“那哥哥是不是和青青一樣,要叫小蟬姐姐‘姐姐’啊!”

氣氛似乎更詭異了。

秦蟬摸了摸青青的頭發,笑望著顧讓打破沈默:“小讓願意的話,當然可以啊。”

其餘幾人看向顧讓。

顧讓仍緊盯著秦蟬,眼中有情緒翻湧。

叫她姐姐?

弟弟?

有誰會對弟弟……做那種事?

最終,顧讓眼中的情緒歸於一片漆黑,他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起身朝臥室走去,背影冷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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