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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四個世界:國師(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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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驟起的決堤意外, 不過是在轉瞬之間發生。

夜在風雨中越發深沈,本該歇息的甯王此時卻並未睡下,他安靜地坐在書房裏, 看著窗外的雨幕,面上神情一片木然, 雙眼略微晃神, 似乎在等什麽。

“王爺。”一道略微蒼老的聲音順著屋外的敲門聲一同傳了進來, 也將甯王散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甯王轉過頭來, 看向門口,而後沈聲道:“進來。”

入門的是甯王身邊的心腹總管陳福, 略微佝僂的身子,身材幹瘦, 面上倒是一派溫和儒雅,看著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爺子。

陳福走上前來,對著甯王躬身一禮, 道:“王爺,常明河決堤了。陛下親赴常明河畔。”

甯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嘲諷, 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陛下冒險了。”

“剛剛消息傳來,說是陛下意外落水, 國師入水搭救,現下兩人下落不明。”陳福面上神情鎮定,繼續將剛剛得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甯王垂在腿邊的手微微握緊, 他面上的神色並未有任何的變化, 只是眼中閃過一抹恍惚, 沈默了半晌, 他才擺了擺手,道:“且等一夜看看,若是沒有新消息,明日就按照計劃進行。”

“是。”陳福躬身一禮,低聲應下,而後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甯王坐了好一會兒,忽然自言自語地道:“皇兄,臣弟要替你討個公道回來。”

他想著當初,他離京之前,皇兄的身體康健無比,怎麽就在尋回那一顆民間遺珠之後,就驟然病重而亡了?他趕回來時,皇兄卻是已然入了皇陵,而那位民間遺珠在國師的扶持之下登上大位。

他問了當時替皇兄診治的太醫們,雖說都說的確是急病而亡,可是卻又說不清這急病如何出現。再說那位女帝,眉宇間縱然與皇兄那麽數分肖似,可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是他們皇室中人從未有過的,呵,誰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

甯王與先帝的感情極為深厚,故而這麽多年來,他對先帝的死始終是疑慮重重,對於那可能牽扯進先帝之死的女帝,以及可能是先帝病死的幕後黑手的國師,從未抱有過好感。這麽多年,他對朝堂的一切,不言不語,不過是在暗地裏調查當年先帝之死的‘真相’。

直到不久之前,遇到了巫首。

巫首有通天之能,能夠回溯過往。這般他便回溯到了先帝病死的那一日,他看到了素來敦厚的皇兄自言自語地說想要將皇位傳給他,看到皇兄苦笑著讓國師給個痛快,看到皇兄飲下女帝遞上的藥汁後便吐血而亡......

甯王咬了咬牙,眼眶微微發紅,不過是一個皇位罷了,皇侄們早就先後意外離逝,皇室雕零,他也從未肖想過這什麽皇位,再等等,這皇位總會落在那個不知真假的民間遺珠手中的。又何必如此、如此毒殺皇兄?

甯王站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走過長長的回廊,在風雨聲中走入後院一個幽深的院子裏。

“王爺,是否後悔了?”

甯王尚未入門,便聽得屋子裏那道略微刺耳的聲音傳了出來,屋裏的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他的到來。

甯王推門而入,看向在屋裏端坐的巫首,他緩步走了過來,而後坐在巫首的對面,他看著這個幹瘦的老者,平靜地問道:“常明河決堤,是你們動的手腳?”

巫首聽到甯王這句話,忽而呵呵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眼中帶著淺淡的笑意,而後回道:“這是天災。”

得到這個答覆,甯王似乎松了一口氣,他沈默了一會兒,才又接著問道:“女帝的落水,和你有關?”

這句話雖然是問句,可是甯王那雙眼中流露出的神色,似乎已然確定了巫首在其中定是做了什麽。

巫首的唇邊扯出一抹笑,他的雙眼目光落在甯王身上,與甯王的視線對上,他微微挑了下眉頭,坦然地道:“是。”

常明河的決堤,確實是天災,而女帝的落水,卻也是他們算計好的。

甯王定定地盯著巫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就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似乎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一般,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在門口站住的時候,他沒有回過頭來,而是挺直了背脊,道:“其他的事,你們怎麽攪和我不管,但是這天下的百姓,你們動不得。”

因為這是他們祁家世世代代守著的社稷。

他要替皇兄討個公道,卻不是要用天下人的命來討。甯王的身影略微有些蕭瑟,可是卻帶著一份堅定的執著。

甯王側了下頭,目光瞥向巫首那張蒼老的面容,幽冷地道:“本王和你們合作,希望......你們守規矩。”

說罷,甯王便走了出去。

巫首看著甯王離去的背影,咧嘴笑了起來。

“巫首,他太過無禮了。”在甯王離去之後,一名魁梧的青年從門外走了進來,臉色難看地道。

巫首搖了搖頭,道:“祁家的人,是有資格在我面前無禮的。”

他站了起來,走到窗子處,望著屋外漆黑的天幕,以及那綿延不斷的雨線,眼神幽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帝王守社稷,祁家做到了。”

聽到巫首這般說法的巫野撇了撇嘴,心中想著守社稷,呵,祁家上上代帝王祁埕可沒做到,若不然也不會讓人掀下了臺。

仿佛是察覺到巫野的想法,巫首轉過臉來,看著巫野,道:“祁埕,不過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他想做的事很好,可是沒有人懂,所以才會成為暴君。”

“燕寧和女帝,也很好,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巫首面上帶著深深的遺憾,長長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巫野,天亮之後,一切照計劃進行。”

“是。”

在這漆黑的夜幕之下,天災未停,人禍卻又將至。

秦相收到女帝和國師一同失蹤的消息時,臉色異常難看,可是神情間卻還是鎮定,他同府中的人交代了一句後,便匆匆忙忙地出了府,讓人駕了馬車前往陸府。

“陸大人,陛下失蹤了,國師大人也失蹤了。”秦相看著一臉冷肅的陸有成,低聲道。

陸有成自然是也收到了消息,他的眼中帶著濃濃的擔憂,低頭想了想,道:“明日怕是風浪要起了。”

陸有成眸中的神色極其鄭重,小聲地問道:“真的如國師大人那般安排的,明日任由那些人施展起來?若是此時不動手,一旦流言四起,屆時人心惶惶,只怕有人會借此機會胡來。”

秦相沈默著,心裏想著先前,國師曾交代過,若是陛下和他同時失蹤,那麽便按兵不動,無論有什麽流言蜚語傳出,都不必理會。他並不理解國師的安排,甚至不懂國師為何會說他和陛下會一同失蹤。但是此時此刻,國師和陛下確實是意外失蹤了,一切就如國師大人先前所說的那般。

他的腦海中顯現出那一夜燕寧蒼白的面容,那單薄的身子背負了太多了。國師大人其實也還是一個年輕的孩子,與他的長子差不多大,他的長子尚有他遮風擋雨,而國師大人卻要替這天下遮風擋雨。

秦相心頭一顫,握緊雙手,點點頭道:“就按著國師大人的吩咐。若真有什麽情況,我們這些老骨頭,總還能撐一把。”

他相信燕寧,相信那個沈默卻又心軟的孩子。

“好。”陸有成堅定地點點頭,而後沈聲應下。

“秦相,後邊朝中的大局就靠你把控了。至於其他的,我來辦。”陸有成臉上的神情很嚴肅,與秦相相對一眼,兩人眼中的慎重和擔憂一覽無遺。

“甯王那一頭,我自會令人看著,朝堂中,我的門生不少,倒也還能把持得住,賑災上,先前陛下就定了一套方案,順著執行,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出事。”秦相點點頭,他低聲將心中所想慢慢道出。

陸有成掃過腰間的玉佩,而後閉了閉眼,道:“禁衛軍,我這頭可以調動。至少京都裏,暫且控制得住。只是......”

“只是不知,陛下和國師他們是否安好?”

聽著陸有成幽幽的話語,秦相看了一眼依舊漆黑的夜,心中對於失蹤的燕寧和祁雲樂,也是擔心不已,卻不知道這兩人如今究竟如何了?

卻說祁雲樂在水中被人扯進懷裏,那懷抱過於熟悉,是先生。

祁雲樂心頭一驚,整個人被燕寧護在懷中,沈悶的撞擊感隔著燕寧的懷抱傳了過來,祁雲樂來不及多想,在水中閉氣的時候太久,她只覺得心口憋悶得厲害,刺痛和窒息的感覺從胸腔裏傳來,腳下的吸力越發睜大,她感覺得到燕寧想要帶她游出水面,可是卻難以動彈。

祁雲樂只覺得腳下似乎有什麽在拉扯著她,她低頭看去,便見腳下竟然有一道人影,那人長長的頭發如亂草一般散開,蒼白冰冷的手拽著祁雲樂的腳,祁雲樂吃力地踹過去,掙紮之間,那拉扯著她的人忽而露出了臉,那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那不是人!祁雲樂一驚之下,不由得又嗆了些水進去。頭昏腦漲之時,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沈,而腳下拉扯著她的那沒有五官的怪物,卻是透露出一抹痛苦和狠厲的感覺。

祁雲樂想著自己是上不去了,她想讓燕寧放開手,可是這時候的她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軟綿綿的身子無力地浮在水底。

忽然間,一點冰涼的觸覺碰到她的唇,她只覺得口中渡入一絲帶著腥甜的暖流,冰冷而僵硬的身子慢慢地回暖起來,而那拽著她的腳的冷硬的手似乎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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