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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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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高懸,日照當空,這時候人流漸漸往寺內湧去。齊言白也不再留,拱手與陸長舟道別後離去。

他的背影很快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見,陸長舟卻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身旁洪順提醒他,“主子,該走了。”

陸長舟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問:“齊言白公子相貌如何?”

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洪順和臨陽對視一眼,皆一頭霧水,還是洪順斟酌片刻,如實答:“齊公子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當之無愧‘玉郎’二字。”

他答完又是一陣沈默,良久才聽主子不鹹不淡地唔了聲,聽不出對這個回答是否滿意。

正局促著,陸老夫人也下了馬車,今兒為見孫媳婦,她親手做了些松子穰,身後嬤嬤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攙她。

不消陸長舟發話,洪順立馬湊上去接過食盒,笑呵呵的:“屬下來拎。”

“仔細些,別摔碎了。”

一行人不緊不慢地走進寺廟,陸長舟看一眼食盒,有點無奈:“祖母,這些小事何須您親自來做,吩咐給下人便是。”

陸老夫人輕輕哼了聲,瞪他一眼:“我這是為了誰?不還是為了你?說不準一會秦家女郎吃了我做的松子穰,即便看不上你,想拒絕這門親事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陸老夫人廚藝卓絕,年輕時靠廚藝把老侯爺管的服服帖帖,不過老侯爺去後她鮮少再進廚房,可見今日為了孫子的婚事極其費心。

越往裏走,花兒一樣的姑娘也越來越多,身姿曼妙嫣然一笑動人心。陸老夫人心情漸漸好轉,一旁嬤嬤也說著玩笑話逗她開心:“您親自下廚,孫媳婦肯定跑不了。”

“可不是,今兒誰吃了我的松子穰,誰就是孫媳婦。”

穆爽帶楚橙出門相看,自是不能讓家裏*T  人知曉的。姑嫂二人以游船做掩飾,馬車沿河邊走了半個時辰才轉道大相國寺。

時人崇尚佛法,沿途熱鬧萬分。街上小攤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車流如水一般湧動。

楚橙看的津津有味,放下車簾飲完茶,馬車終於緩緩停了下來。二人互相攙扶著下車,由側門進寺。兩家相看的地點選在一處名清涼苑的水榭,此處溪水潺潺遠離喧囂,最是清凈適合說話。

楚家人先到清涼苑,方坐下就見一個戴青色方巾的小仆跑來,氣喘籲籲道:“家主派小人先來給幾位娘子賠個不是,大夫人進香時不慎摔跤傷了腿,這會正看大夫齊公子陪侍在一旁,約莫一個時辰後才能過來。”

事出突然,眾人都表示理解,齊家還著人送來瓜果點心,可見賠罪誠意十足。

小仆走後,楚橙等了一會覺得無聊,便建議:“聽聞大相國寺桃花開的正好,反正人還未到,不如我與嫂嫂先去賞花,一個時辰後再回來如何?”

可惜自出門後,穆爽便一直眉頭輕皺,似有什麽煩心事。她笑笑,“我就不去了,叫惠娘跟著你,莫貪玩早些回來便是。”

“那我去去就回,一定折支最漂亮的桃花帶回來送與嫂嫂。”

清涼苑與桃林僅相隔一條石頭小道,山間氣候不比城中,都五月了仍還透著一絲寒涼,不過此處桃花繽紛,如雲蒸霞蔚,朵朵嬌花競相爭艷,目之所及絢爛似錦,如置身世外桃源。

楚橙在林間走走停停,一張嬌靨被灼灼春色掩映得愈發動人。她今日身著霜白軟煙羅裙,廣袖上用金銀絲線繡著千葉芙蓉,行走間宛如落花影動,說不出的仙氣飄飄,自然在一片粉色花海中也極好辨認就是了。

她折了幾支桃花,忽聽桃林深處傳來一陣熟悉的說話聲。楚橙腳步頓住,向惠娘示意不要出聲,又往前走了幾步,一對男女的身影躍然於眼前。

她竟然看到了楚蘊和三皇子周元燁!

二人站在花枝下正說什麽,場景說不出的情意綿綿。楚橙訝然,她知曉楚蘊日後會成為周元燁的妃子,只是想不到二人竟這麽早就有來往了,既然如此皇後姑母還費力撮合自己與三皇子的婚事,真是……膈應。

距離有點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楚蘊眼波如水,含情脈脈望著周元燁,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心意。

郎情妾意,楚橙不打算打擾,也沒心思管別人的閑事,何況讓楚蘊看見自己不合適。她悄聲後退,腳步匆匆往回走。

然而周元燁眼力極佳,一眼瞥見林中雪白身影,目光已如鷹隼般鎖定住她。

周元燁總覺得那個身影有幾分眼熟,擡手制止喋喋不休的楚蘊,揚聲道:“楚二姑娘留步!”

楚橙心頭猛地跳了下,哪裏敢留步,加緊步子越走越快,惠娘也健步如飛。桃林廣闊,她心慌步子也亂,一時失了方向像*T  只無頭蒼蠅一樣,哪有路往哪兒走。等終於出了桃林,惠娘已不知所蹤。

倒是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座水榭。她不知周元燁是否還會追來,決定先躲避片刻。

推門關門的動作一氣呵成,楚橙松口氣,哪知剛轉身就對上一雙清冷的眼眸。

男人一攏青衣席地而坐,身姿挺得筆直,手持狼毫正抄寫什麽。即便不說話,也如美玉鑄成,透著皇親貴胄獨有的沈斂與穩重。

看清來人,陸長舟筆尖微頓,似是嘆了聲,“楚姑娘,怎麽又是你。”

今日陸老夫人與秦家相約的地點就在水榭,不過封州路遠秦家未到,陸老夫人便先去寺廟中進香,留陸長舟在此處幫她抄寫佛經,直到一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楚橙也楞住,自從上回從平陽侯府出來,兩人就再沒見過了。她輕輕咬唇,不禁有點惱,總覺得與此人未免太過有緣了。

可惱歸惱,卻是不能發脾氣的,她忍著小性子,“抱歉,我不知陸小侯爺在此處。”

陸長舟提筆繼續,“現在知道了。”

言外之意,這便是請她出去。

楚橙透過門縫朝外望了一眼,簡直進退兩難,猶豫再三只得厚著臉皮走近,說:“方才在桃林中傷了腳,請……請容我歇歇。”

“這裏沒有大夫。”陸長舟筆尖不停,註意力都在佛經上。他筆鋒遒勁,長短合度,寫出的字緊湊不失疏朗,亦如他這個人一般,透著一股鋒利。

房中彌漫著一股藥香,楚橙朝內望去,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只藥爐,上頭用小火煨著藥。她裝聽不懂對方的趕客之意,局促坐在一旁:“我不會打擾您的,歇一會就走,呀,有個字您寫錯了,就是這個。”

少女蔥白的指尖指在一個字旁,指甲透著粉修成小巧的月牙形狀,陸長舟目光在上面停了片刻,又僵硬地移開抵唇咳嗽兩聲。

不知為何,自從楚橙進屋,他的註意力就很難再集中起來,手上雖仍舊抄寫著佛經,但思緒卻飄遠了。具體飄到哪裏他並不知道,就好像放空了,心也不在此處。

這種感覺讓陸長舟不太適應,他擱筆,擡起薄薄的眼皮望她:“楚姑娘來大相國寺做甚?”

“我……我來賞花。”總不能明目張膽地說相看,哪有姑娘把這種事掛在嘴邊的。

陸長舟冷哼一聲,“你倒是會挑地方,汴京城這麽多賞花的地方,偏偏挑大相國寺。這兒賞花的人不多,倒是相看的男女多。”

這人說話一向不中聽,楚橙才不同他計較,自顧自坐在一旁玩著腰間小穗子,不經意道:“小侯爺不也在此處麽。”

話音剛落,便聽“咕嚕”一聲,是她的肚子叫了。

寂靜屋中這聲格外清晰,陸長舟朝她腹部望去,眼中還是平靜無波。但楚橙卻淡定不了了,她的臉霎時燒起來,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

今日早起她沒胃口,早膳便一口沒吃,沒想到這*T  會卻餓了。還是在這人面前,還是以這種丟人的方式宣告。

楚橙頭埋的很低,心裏默念:別叫了,不準再叫了……

然而沒用,緊接著肚子又是“咕嚕”一聲,少女耳朵紅的快要滴血,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這時,面前挪過來一只盤子,陸長舟語氣散漫,“吃不吃?”

是一盤松子穰,香氣四溢上頭撒著誘人的白芝麻。楚橙只以為這是寺廟為他準備的吃食,便不客氣地拿起一塊,聲若蚊蠅:“多謝您了。”

吃一點吧,吃過肚子就不會叫了,否則一會在齊公子面前叫起來,她的婚事就該黃了。這麽想著,楚橙背過身小口小口吃起來。

她剛吃兩口,就聽周元燁在屋外喊道:“楚二姑娘!”

楚橙心頭一緊,下意識起身要尋個地方躲一躲。她慌亂的時候,又聽門外響起一道女聲,楚蘊勸說:“三皇子,二姐姐不在此處,她今兒一早出門游船我親眼看見的。”

說來也巧,五日前楚蘊出門到醉仙樓吃飯,誰成想被人偷了錢袋,尷尬之際是周元燁出手相助,幫她掏了飯錢。當時楚蘊一邊感到羞赧,一邊覺得這是冥冥中註定的緣分。

小偷為何早不偷晚不偷,偏偏就在那時候偷呢!一定是月老在為她和三皇子牽線。回府後楚蘊輾轉難眠,少女慕艾心思瘋長,是以想盡法子聯系上周元燁,約他大相國寺相見,說要還他銀兩。

兩人在桃林呆的好好的,誰知周元燁忽然叫二姐姐,還不顧她的阻攔追了過來。楚蘊生氣極了,這個嫡姐不光搶她的東西,還壞她好事!

楚蘊皺著臉,壓抑怒氣,“三皇子,您一定是看錯了。我知祖母和姑母有心撮合你們的婚事,可恕我直言,你們未必合適。”

“此話怎講?”周元燁接受楚蘊的邀請,原只想在楚家多一個耳目,誰知這女子難纏,硬要與他交談。此女雖姿色不錯,但比起楚橙可謂一個天一個地,不過他來者不拒,逗著玩玩還是可以的。

楚蘊便道:“二姐姐天生八字帶兇,克親克友,生來就克死了她娘,這樣的命格豈配得上您?成親以後肯定克夫,您還是離得遠些好,再說,楚家又不止她一個姑娘。”

周元燁似是笑了下,擡起她的下巴,語氣暧昧:“她不合適,那你說誰合適?”

“這……這我怎麽知道。”畢竟是姑娘,楚蘊臉騰的一下紅了,扭過頭佯裝生氣。

不過周元燁做事想來縝密,為了安心,他說:“我進去瞧瞧,你候在此處。”

且說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楚橙的心也隨之越跳越快,傻乎乎立在一旁忘記反應。還是陸長舟看不過去,提醒她:“不躲躲?”

“是……是要躲。”楚橙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抓起了男人袖子,還揉的皺巴巴的。她反應過來趕緊放手,見陸長舟指了指內室。

楚橙趕忙進去躲好,陸長舟緊跟著*T  ,將那盤松子穰也端了進來。語氣閑閑,似調侃:“楚姑娘可別再咕嚕了。”

說罷回到書桌前坐好,絲毫不理身後臉已經染成緋色的少女。

他提筆繼續抄寫佛經,才提筆只聽門吱呀一聲,周元燁進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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