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車隊停在屋前那條馬路上，轟鳴的車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枝頭疏理毛發的烏鴉探頭探腦地打量著這夥陌生的人。

褚棲被車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想了一下，這個時間夜驚瀾早就醒了，應該用不著她開門，於是就慢吞吞地起床穿衣服，再慢吞吞地咬著牙刷刷牙。

等她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悠悠下樓的時候，發現玄關門關著，而早就醒了的夜驚瀾含著棒棒糖捂著耳朵看著窗臺上的花盆發呆。

褚棲：“……？”

門鈴響起，從按鈴聲的頻率可知對方已經等待多時，門鈴恐怕都要被按爛了。

而她家小夜安坐如松。

很好，這很沈著穩重。

褚棲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他轉過頭看她，眼睛如散開的濃墨，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對著她笑。

褚棲胸口像被什麽撞了一下，不自然地移開了眼睛，“小夜聽到門鈴響怎麽不開門啊？”

她語氣平和，沒有質問責怪的意思。

夜驚瀾看了眼門口，捂著嘴低聲說：“不給他開門。”

褚棲楞了一下，這才想起不久前她親口跟夜驚瀾說的少跟程封這個人接觸，沒想到他記住了，還故意不給他們開門。

“咳。”褚棲低咳了聲，“這次不算，他們是來接我們的，不能不給客人開門。”

“噢。”夜驚瀾低下頭聲音極低，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不怪小夜，是姐姐沒說清楚。”褚棲忍不住伸手rua了一下他柔軟的黑發。

夜驚瀾呆呆地摸著自己被rua過的頭發，褚棲已經過去開門了。

門一開，門外負責按門鈴的人頓時就楞住了，暴躁摧殘門鈴的手多少有點尷尬。

“抱歉，久等了。”褚棲沒有解釋原因，直接開了門讓他們進來。

“沒事沒事，剛到剛到，您慢慢收拾……”

門外的人摸著腦袋後面的小揪揪尷尬道。

車隊那麽多人自然是不能全部進去的，索性就在門外等著。

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過了，褚棲朝他點了點頭，沒有讓他們等很久，回到屋內提起沙發上昨晚就收拾好的黑皮包，夜驚瀾有樣學樣地背起自己的，兩人很快就從屋裏走出來。

“可以走了。”褚棲朝頭上綁著小揪揪的青年說。

王浩搓著手小聲詢問：“因為回寧城的路途遙遠，隊長擔心您自個開車會勞累，而且這路我比較熟，所以讓我來開車給您當司機，您看您是坐我們這邊安排的車還是？”

褚棲走到停在院子裏那輛路虎旁邊，從兜裏拿出鑰匙晃了晃：“開這輛吧。”

“得咧。”王浩接過鑰匙麻溜地坐進車裏，啟動倒車動作流暢一氣呵成，看得出來是個老司機了。

褚棲打開後座的門剛要讓夜驚瀾先進，回頭發現剛還在旁邊的人不見了。她正要喊，又見他從屋裏走出來，手裏還抱著一只大肥雞。

得，差點把雞貴妃落下了。

雞貴妃從他們“一貧如洗”的時候就一直跟著，為這個家付出了那麽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得帶走。

“啊這。”王浩沒想到他們還在家裏養了一只這麽肥的大母雞。

按說在食物嚴重匱乏的末日，應該沒有任何一只沒有變異的雞能活到現在的。

王浩：“這雞要不放……”

他剛要說把雞放到他們車隊那邊的皮卡車的後廂裏，就見夜驚瀾已經抱著雞放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

王浩“……？”

一只雞待遇這麽好嗎？而且你們連腳都不綁起來就不怕它飛起來滿車廂的雞毛大便嗎？

夜驚瀾和褚棲一起坐進了後座，關上了車門，兩人都對雞坐副駕駛沒有一點意見。

王浩擡手摸了摸腦後的小揪揪，見雞貴妃只是安靜地窩在真皮座椅上並沒有亂跳亂飛，覺得人家自己的車都沒有意見，他再說什麽就顯得大驚小怪了。

他一邊掌車一邊說：“這雞還挺安靜的哈，一點都不鬧騰。”

後面的兩人還沒說什麽，窩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雞貴妃睜開一只眼，斜斜地瞥了眼王浩之後又閉上了。

剛好王浩看見了，心說這只雞看他的眼神咋有股不屑的味道呢，於是就半開玩笑地說：“你們家這雞怪好玩的，它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蔑視我一樣哈哈哈。”

褚棲懶懶地靠著座位，手臂搭在全開的車窗上，斜身看向他：“自信點，把‘好像’去掉，它不只是蔑視你，而是蔑視眾生。”

王浩：“……”

好的，大佬家的雞都如此的與眾不同充滿魄力。

王浩把車開出庭院，停在外面的車隊旁邊，程封從一輛車上走下來，從駕駛位這邊看到副駕駛沒人坐，並繞到了這側。王浩剛欲叫住自家隊長，程封就已經打開了門。

雞貴妃又淡淡地半睜眼瞥了一眼，不動如山地窩著，蔑視蒼生眼神仿佛在說“跪安吧”。

程封：“……”

王浩尷尬地摸頭：“隊長我剛要跟你說來著，這座位有……雞坐了。”

程封看向後座，褚棲搭著手落落大方地笑：“見怪了，我家這母雞就這樣，都是我平時給慣出來的。”

人家車主都這麽說，又不能強硬地把雞趕走，程封只好朝她點頭打過招呼就回了他原來的車座。

車隊正式出發，褚棲他們的車開在車隊中間的位置，搖搖晃晃地開出明城。

暫居數月的城市就此告別。

開出城市後，夜驚瀾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面，不知想起什麽，神情有些落寞。

褚棲：“怎麽了？”

夜驚瀾把腦袋收了回來，看著她說：“姥爺去世後，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這裏了。”

夜驚瀾是這裏人，長在明城，她離開的只是暫居的城市，而對他而言，離開的是家鄉。

這也是他第一次提起家人，之前她只知道他家是世代做翡翠生意的，也猜測過他的家人要麽是去世了，要麽是活著投奔別的城市了。

前者雖然悲傷，但後者對他而言又何其不殘忍。

他被困禁在那間店鋪裏孤立無援的時候，沒有家人想過來救他。

盡管他們或許也有著自己無能為力的苦衷，可對於被拋棄的那個人來說，終究是已經傷害了。

褚棲並不擅長煽情和安慰的話，畢竟在她模糊的記憶中，她好像沒有過什麽親人朋友，穿越各個世界對她來說也僅僅是任務而已。

“等以後，你想去哪都能去的。”褚棲幹巴巴地說。

以後，末日將會被男女主角所拯救，人類於廢墟之中崛起。

而到那時，她早已完成任務離開這裏進入下一個世界，於他、於這個世界，都只是微風吹起的一粒不會被記住的塵埃，過客而已。

車子漸漸開出了雲滇地界，但沒有從國道離開，而是走了一條沒個識路的人一般人肯定繞暈在裏面走不出的鄉道。

王浩給他們解釋：“國道大部分都因為地震毀了，那邊有一段路直接裂出個東非大裂谷，車開不過去。

而且路上很多末日的時候逃難的人，大多死在路上了，都是車還有變異的異種，又堵又不好開，鄉道雖然小了點繞了點，但能走得通啊，條條小路通羅馬。”

王浩這人活潑有趣，一路上都在說話活躍氣氛，沒人接話他自己也不尷尬，末日前大概也是個活躍的人，就是話多了點。

他大概也覺得自己話癆了，就停了下來，過會兒又說：“大佬你別怪我話多哈，我就是不說話會難受，末日來那會兒，因為害怕沒能喊出口，我女朋友就被身後的魔獸殺了。”

他大大咧咧的，述說著心裏的陳痛。

車裏安靜了片刻，連高貴冷艷的雞貴妃也睜開了眼。

王浩察覺到自己以一己之力把氣氛搞沒了，立刻拍了拍頭說：“嗨，說這個幹啥你看我，大佬你們無聊不，要不要聽首歌？”

他低頭調試著車載音樂，褚棲擡眼時突然喊了聲：“剎車。”

王浩根本無暇反應，條件反射立刻點了剎車。

他擡起頭，發現前面的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停了下來，怕離得遠不好接應，這車隊是一排挨著差不多距離開的，要不是反應快就撞上去連環追尾了。

王浩從車窗探出頭：“這是咋個了嘛，前面怎麽都停了？”

褚棲閉了一下眼睛聽：“起霧了。”

王浩：“啊？”

“前面是座村莊，起大霧了。”褚棲陳述著風裏傳來的對話。

起大霧能見度會特別低，又是村莊林野，極其容易遭遇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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