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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五十九折困住弱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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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五十九折困住弱柳

“這是哪裏?”茶珠聲音沙啞,她吞咽口水,嗓子裏似有細碎的竹篾劃過,又幹又澀。傍晚的斜陽照在臉上,她半瞇著眼睛,心裏盤算著該如何面對如今的處境。

半夢半醒之時,她便猜到了是郡王派人綁架了她。郡王糾纏她,她揣測他只是得不到殷姑娘,所以想占有她,將她當做殷姑娘的替身玩弄。

晏景兮在西南邊陲的源雨鎮等了茶珠許久,方才派去劫她的仆人將她送了進來,他欣喜若狂,定定地打量她在床榻上沈睡的柔軟身軀。仆人風餐露宿地將她帶來,他們趕路辛苦,來不及給茶珠仔細擦洗,她面上掛著一層薄汗,側臉沾著淡青色的汙垢。

他的目光掃過她翕動的睫毛,輕蹙的眉頭,他含情脈脈地凝視她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她的眼裏只有懼怕與恨意,他毫不在意她的敵視,眸光繼續往下,盯著她櫻桃粉唇,細白的脖頸,和淺色長裙籠罩下的豐盈、纖細之處。

晏景兮咽了咽口水,茶珠是他失而覆得的珍寶,他會好好珍藏。他註視她半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從床邊的木幾上拿過一杯溫水遞到她的嘴邊,“嗓子還疼嗎?你有幾天沒有進食了,先吃點溫熱的東西吧。我讓劉管事去備了一些吃食。聽說你以前在偏院的時候喜歡吃桂花糖糕?我已經讓人蒸上了。”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目光含著無限的愛憐之情在茶珠的臉上打轉。

茶珠看著他這副深情的神色,毛骨悚然,心如鼓擂,手指也不自覺地攥緊成拳。

晏景兮擡手輕輕地觸碰茶珠的額頭,她立刻往後縮了縮脖子,他的手指停在她額前幾寸的位置。

他的手指蜷縮,她如驚弓之鳥,他也不想嚇著她,他想要收回手,但是頓了頓,還是不顧茶珠驚慌的表情,食指輕撫她額頭上的薄汗,“我讓人幫你梳洗一下,小珠兒臉都花了。”

晏景兮喚人送上了熱水,婢女將帕子擰幹,他順勢接過,“還是我幫你擦洗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茶珠擡起手阻攔他伸到面前的手,她渾身無力,他一把擋住她擡起的手臂,將熱帕子覆在她臉上。他仔細地擦拭她臉上的汗水,帕子順著臉往下,滑到了脖頸的位置。

茶珠低垂著頭,阻擋他的觸碰,又使盡全力推開他的手,她看到他手背上殘留的淡淡傷疤,他也隨著她的視線,目光落在了手背上。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將帕子丟回盆裏,在她面前隨意地晃動了一下手背上的傷口,晚霞在他的眸中蕩漾,反射出晦暗不明的光澤,他似是譏諷,語氣卻依舊溫柔,“小珠兒如今長出了利爪,撓了我一下,但不要緊,我不會與你置氣。”他會讓她想起他的好,讓她回到過往乖順的模樣。

茶珠沈默了片刻,輕抿下唇,“郡王你不害怕嗎?”她蜷縮在床上,環抱雙膝,冷冷地註視他,盡量裝作鎮定的模樣,“郡王對嚴世子的算計,他早有察覺。我替郡王斡旋,世子才原諒了你對他的算計,現在我被人劫走,他一下就能猜出是你所為。”

她打量他的神色,他平靜地看著她,面上毫無波瀾。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嚴世子一定會到西北郡王府來尋我,他怒氣沖天,說不定還會將郡王卑鄙算計他的事告訴皇上。皇上一向信賴世子,他得知郡王心思不純,十有八九會降下雷霆之威,難道郡王不擔心之後自己的日子會更加難過嗎?”

聽完茶珠的話,他有氣無力地抽了抽嘴角,似乎在笑,又似乎在癟嘴。他毫不在意地往外看了一眼,目光深邃。

茶珠往窗戶外看去,外面是映在晚霞中層層疊疊的遠山,山勢起伏,連綿不斷。她隱約聽到了屋外的街上有人在唱曲,那種張揚而熱情的曲調,她好像聽一位來自西南城鎮的伶人唱過。

“我睡了多久?這是哪裏?”茶珠心裏的驚慌更添了幾分,她本以為他們在回西北的路上,等到了西北郡王府,郡王即使將她藏起來,世子也能跟蹤郡王的蹤跡,想方設法地尋到她。

她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但渾身無力又跌坐在床上,她揣測郡王將她帶到了某個偏僻的城鎮躲藏,“你該不會是……郡王不回西北郡王府嗎?郡王向皇上請辭歸去,卻在別處久留,你難道不怕……”她句句不離皇上,希望喚起他一絲懼意,但他神色如常,一點也未被“皇上”二字嚇到。

晏景兮並不回答她的問題,他又溫柔地望向她說,“別害怕,今夜我會陪著你的。”他知道他在這裏陪著她,她才會害怕。

婢女敲響了房門,送進來一碗溫熱的雞絲粥和一碟桂花糖糕。

晏景兮接過來,用勺子攪動滾燙的粥,又放在嘴邊吹了吹,溫和地說:“過往總是你餵我喝藥,如今也有了我餵你喝粥的時候,天意垂憐,不忍我們分開。”

他將粥送到了茶珠的嘴邊,她沒有拒絕,溫順地張開了嘴,她此刻餓得厲害,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辦法逃離這裏。

他又舀了一勺粥放進自己嘴裏,緩慢地咀嚼細軟的粳米,“我知道珠兒關心我,害怕我被皇上為難,但你不用再擔心這些事了。如今我什麽也不怕,我不再是怡郡王,我父親做的那些事情,皇上怪罪不到我身上了。”

茶珠怔住了片刻,她打量周圍的木桌、單色屏風,“皇上將你削爵了?”她隱約覺得不對,“郡王是打算假死,躲藏起來?”

晏景兮笑了笑,又送上一勺粥,“小珠兒懂我。”

茶珠別過頭不喝,她就是再餓,也沒有和他同食一粥的胃口。但腹中傳來陣陣饑餓的抽痛,她抓起床邊的桂花糖糕塞進嘴裏,快速地吃了一塊,“你舍得丟棄郡王的身份,舍得拋開那些金銀珠寶和豐厚的賞賜?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終究會找到你的。郡王,別再執迷不悟了,你假死犯下的是欺君之罪!世子告訴過我,皇上想留下你彰顯仁德,皇上若要殺你,在你年幼的時候他就動手了,不會等到你成年再動殺心。”

她想將郡王勸回西北郡王府,否則天地之大,世子很難尋到她的下落。

晏景兮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他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那我便去不是王土的地方不就好了嗎?而且有你陪著我,我也不會再掛心什麽。”

他放下碗,擡手幫她擦拭嘴邊的糖漬,她又一次往後退,躲過他的觸碰,他也不氣惱,傾身上前,強行為她擦去它,“為了小珠兒,我將我的計劃提前了幾年,那邊的布置尚不妥當。去了那邊,生活雖然不如京都奢侈,但也有人照顧,最重要的是順心順意。”

他覆又眸光深邃地盯著茶珠,“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我知道小珠兒不是貪念榮華富貴的人,更看重和我相知相許的情意。”

茶珠覺得自己對他無情的態度已經足夠明顯了,他為何還能自欺地以為她愛慕他?他似乎瘋得更厲害了,她從他的話裏捕捉了一些信息,又問:“那邊是哪邊?”

“你無需知道,去了之後我們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就夠了。”

茶珠眼見用皇上威脅他已經不管用了,於是計上心頭,又換一個方向游說:“郡王,你只是把我當做殷秋微的替身,她不願意跟你走,你劫走她會得罪鎮國公府,風險太大,所以你才選擇了我。但我和殷秋微不一樣,我們只有長相相似,品性卻完全不同。在京都這些日子,我也與她有接觸,她善良溫柔又體諒他人,是飽讀詩書的世家貴女。而我從小接受教習嬤嬤的培養,我心思歹毒,不及她一分明媚,只是一個披著和她相似皮囊的、內心齷齪的人,想必你愛的也不只是她的外貌更是她純潔的內心,所以你沒必要為了我而放棄什麽。”

茶珠情急之下,想到了權宜之策,“郡王惦記殷姑娘,我恰巧和她有一些書信往來,她借了話本給我,我還沒來得及還給她。不如郡王帶我去康州,我幫郡王把她騙出來。我約她出來,郡王劫走真正想劫走的人。難道郡王的餘生,只想和我這個假珠兒糾纏嗎?”

她想,她被劫走的消息,殷姑娘也許會知道,待她傳信進鎮國公府,殷姑娘定會帶人來救她。就算殷姑娘不知道,她在傳去的信裏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以殷姑娘的聰慧,想必也會察覺到她陷入了危險之中。

晏景兮聽她說完,神情不再像剛才那樣平靜,他起身坐在床邊,往茶珠身上靠攏,他還緊緊地拉著她的手,飽含深情地說:“小珠兒,你聽我解釋,我以前誤以為自己愛慕的是她,但我如今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我愛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殷秋微,而是和我一樣的你,我們卑鄙地活在陰暗的地方,為了得不到的人而失魂落魄,又為了痛苦的人生努力地生活。只有我們兩人才是最像的,我們會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就像你現在騙我去尋殷秋微,也不過是想再借機回到世子的身邊罷了。”

說完,他低頭在她的手背留下一吻,又擡頭柔情萬分地看向她,“但我不會讓你如願。”

茶珠臉色蒼白,她還想再狡辯一番,晏景兮搖頭輕笑,打斷了她的話:“我晚些再來看你。”

晏景兮推門出去,又命門口的婢女進去守在茶珠身邊。窄小的庭院裏站滿了郡王的親衛,皆在等候他的命令。

前些日子,他率先離開了京都,來到了西南一隅的小城鎮裏,靜靜地等候留在京都的人,將茶珠劫來與他匯合。等了半個月,茶珠終於來了,他明日便帶著她啟程,繼續往沅江下游的渡口前行。

等他到了沅江下游的渡口,勇武王會派人來接他,他要行水路去往大陸最西南的地方,聽聞這在崇山峻嶺之後有大片的平壤土地,勇武王借著山勢的便利,帶著殘餘部隊在那邊已經建立起了新的城鎮。

晏景兮在西北安排了一個替身,那人已經替他回到了西北郡王府,郡王回了西北之後會有不少官員前來拜見,他的替身只用在屏風後面敷衍幾句,讓人知道他回來了即可。他久病纏身,官員們不會久留。

嚴錚來郡王府尋茶珠,他找不到人,一定會在郡王府大鬧一通。待嚴世子大鬧郡王府的消息傳出去,晏景兮安排的人便會將那個和他有幾分相似的替身殺掉,且用劍將替身的臉挑得血肉模糊。

郡王府的護衛們會一口咬定嚴世子夜探郡王府,尋不到茶姑娘的身影,他與郡王起了爭執,怒而殺人。數百人作證,到時候嚴錚可就百口莫辯了,殘殺皇親國戚,諒嚴錚也難逃一死。

而那時候,晏景兮已經帶著小珠兒到了西南偏遠之地,他會與她破鏡重圓,從此再不理會世間紛擾,相守終身。

勇武王去年找他要了大筆的銀錢,用來修城擴地。晏景兮每次資助他,也會派自己信賴的手下去勇武王身邊監督,手下不時會傳信給他,回稟勇武王這邊的情況。

聽聞那邊如今還不是特別安穩,新修的城鎮也尚在動工之中,但勝在天險阻攔,成國的大軍難以前去征伐。晏景兮過慣了富貴的日子,驟然去陌生的邊陲之地生活,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只把這事當作不得已的退路。

但想到小珠兒要嫁給嚴錚,他便一下打定了主意,他帶著小珠兒去那邊生活,遠離讓小珠兒動心的嚴錚,自己也不用再擔驚受怕過活,即使那邊不能過奢侈的生活,只要能得到日思夜想的她,不再受思念之苦,他覺得值得。

“你派去西南山裏探查的人,可有傳回消息?”晏景兮推開一側的木門,問劉管事。他這次的決定來得很突然,他派在勇武王身邊的人尚不知情,他不能貿然地去荒涼之地,所以又派了人去詢問在勇武王身邊但效忠他的人,如今去西南邊陲城鎮是否合適。

劉管事行禮,“他們出發了十來日,放信鴿傳回消息,聽說水路難行,尚未到達勇武王說的富饒之地。不過老奴方才收到一封來自勇武王的信。”他將信遞給晏景兮,心裏想著別的事,目光不自覺地閃爍。

晏景兮展開信箋細看,勇武王說春末水急,郡王帶著親衛和數船財寶逆流而上,可能會有翻船的危險。他擔心郡王手下不擅長禦水,打算親自帶人來沅江邊上接郡王,信末又誠摯地答謝了郡王這些年來對他的資助。

晏景兮的親衛確實沒有擅長駛船之人,他睨向劉管事:“他什麽時候來?”

劉管事道:“他派來傳信的人說,勇武王十日左右便可到達沅江渡口。”

“他之前不是說派人來嗎?怎麽又想著親自前來?”晏景兮眉頭跳了兩下,他擡手輕揉眉心,又聽到隔壁屋茶珠在與婢女說細聲細氣地說話,他擔心她意圖逃跑,只想快點去她身旁守著,“好吧,等他來。西北的事可有消息?”

劉管事點了點頭,又拿出一封信件,“探子來報,嚴世子帶人往西北去了,那位‘郡王’已經到達西北郡王府。郡王的積蓄已經陸續運來了源雨鎮,只待出發。”

晏景兮低低地“嗯”了一聲,他胸中氣息紊亂,慢慢地揉著胸口坐了下來,他決定在源雨鎮等勇武王前來後,渾身都不太舒坦,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的決定。他的指節輕敲桌面,問:“等他帶人來接,要等十日,我怕久候生了別的變故,我們的人就不能夠順利的駛出去嗎?”

劉管事躬身在旁,“老奴派去的人,在沅江裏劃了十來日,據說還未行到沅江的上游。若想要順利地逆流而上,還是需要熟悉水性的勇武王派人來接更為妥當。更何況他願意親自來沅江渡口接郡王,也是重視郡王的表現。”

“呵。”晏景兮皮笑肉不笑,陰冷地說,“他想親自看看本王帶來了多少金銀珠寶,說不定在水路上埋伏著,奪財殺人。”

他沈下心來想了想,又說:“不過,還是先等等,一是等你派去的人到了西南邊陲城鎮傳回消息,二是等勇武王來了,詢問他身邊本王派去的人,探查勇武王是否有了其他心思。”這一路逆流而上,水路難行,他擔心鬧出翻船的事,他的身子骨若是沈進江中,被湍急的水流沖走,那絕沒有活命的機會。

但他也擔心勇武王是否真的忠心於他,害怕勇武王打著接人的名義,趁機劫走他的錢財。所以他打算先在這裏等候,派去的人去實地考察一番,沅江上游是否真的有勇武王所說的平壤富饒之地,否則他被騙去了山窮水險之地,叫天天不應。

說完他站起來,打算推門走出去。這會兒沒聽到隔壁的聲音,他心裏又有些著急,小珠兒在做什麽,為什麽沒再說話了?他知道她逃不掉,但一刻看不到她,心中便慌亂不已。

劉管事突然快步走到郡王身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郡王,老奴還有一事要向君王稟告。”

晏景兮一只手放在門上,挑了挑眉。

劉管事擔心郡王不願,睜著眼睛半晌不眨,癟得自己老淚縱橫,“老奴是為李彥之事叨擾郡王。李彥是老奴妹妹留給老奴的唯一血脈。當年,劉氏一家老小都追隨怡親王,怡親王毒發身亡之後,皇上派來部下處理了大部分忠心親王府的奴仆,老奴的父母兄妹都在那次屠殺中去世了。唯獨老奴帶著侄子李彥回老家祭祖逃過一劫。”

聽著往事,晏景兮感嘆劉家的悲慘,點了點頭,“你想替李彥求什麽?”

“老奴能跟隨郡王去西南叢山峻嶺後的城鎮生活,老奴欣喜萬分。但老奴請求郡王將李彥也帶上。他如今在西北的田莊裏收租,郡王假死之後,郡王爵位無人繼承,西北郡王府的田莊宅院都會被朝廷收繳。李彥失去了郡王的庇護,他沒有賺錢營生的本事,難以生存。老奴隨郡王一同去了西南偏遠之地,李彥獨自在西北生活,他定會借酒消愁,他對郡王這些年做的事知道少許,醉酒之後,也許會管不住自己,對人胡言亂語。”

劉管事私心想著,以李彥的本事,沒了他的相助,估計說不上親事,那他們李家的血脈就斷了,他對不起妹妹、妹夫的在天之靈,所以他才想讓李彥跟著自己一同去西南生活,他也能趁著自己在郡王身邊還中用,替李彥說一門親事。

劉管事又擔心自己說李彥可能會胡言亂語,郡王動了殺心,他偷偷瞟了一眼郡王的神色,發現郡王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於是又說:“郡王寬厚仁慈,老奴乞求郡王同意老奴的請求。”

晏景兮“嘖”了兩聲,拉開了房門,“他在西北,不吃不喝星夜兼程趕到源雨鎮也要至少二十日。如果派去西南邊陲的探子一路順利的話,十日後勇武王來沅江渡口的時候,我們就啟程了,李彥如何能趕過來?”

劉管事聽郡王的意思是同意了,他忍住欣喜之色,連忙說:“老奴現在就讓人給他捎一封信去,老奴派去探查的兩人回來之後,我讓其中一人留在源雨鎮等他,郡王意下如何?”說完劉管事的頭重重地叩在地上,發出沈悶的響聲。

晏景兮想了一下,點頭說:“你自己掂量著安排吧,別留下蛛絲馬跡。”

劉管事接連稱好,他深知郡王苛刻,所以總是私下做陽奉陰違之事,其實他在一個月以前,離開京都的那日,就寫信將他們要去往西南的事告訴了李彥,並讓他收拾東西,隨時準備出發。

他做好了準備,如果郡王不同意讓李彥跟隨他同行,那他就在出發之前,再給李彥傳信,讓他把郡王府剩下的金銀細軟,能貪則貪,一並私藏起來。等過幾年劉管事在西南安定了,再派人去接李彥。

繁星璀璨,明月高懸,微風帶著沁人心脾的清新水汽拂面而來。

晏景兮走到門口,兩位婢女恰好端著木桶退出房間。他想到方才聽到茶珠與婢女私語,一把抓住婢女的手臂,緊張地問:“方才她與你說了什麽?”

婢女放下木桶,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稟:“茶姑娘問奴婢,這是在哪裏?”

他沈著聲音問:“你告訴她了嗎?”

婢女立刻搖頭,“奴婢沒有多言,茶姑娘又說身上不適,奴婢們便燒了一桶熱水讓茶姑娘沐浴,但茶姑娘不要奴婢們服侍,她自行擦拭了一番,便躺下安寢了。”

他揮手讓她們離去,心裏難免自嘲,小珠兒知道這裏是哪裏又如何?她難以逃脫他的掌控,但他就是什麽都不想讓她知道,以免她做出讓他傷心的舉動。

晏景兮走進房間裏,茶珠背對著他,她纖細的肩膀微微起伏,呼吸放得很平緩,似乎已經睡著。

他走到床邊,緩慢地褪去了自己的衣裳,脫掉鞋襪,然後坐在床邊拉過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也蓋在自己的身上,他躺在她身邊,與她隔著一掌的距離。

茶珠雙手放在胸前,隨著他躺下,床往下沈了少許,她的耳畔又聽到他緩而輕的呼吸聲,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他吹滅了床邊的燭火,側身朝向她,他擡起手放在她纖細的腰上,又使了幾分力氣,緊緊地摟著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微涼的後頸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青絲間,他輕聲說:“我知道你沒有睡,時辰尚早,但你想睡我便陪你睡。別害怕,日後的日日月月年年,我都會在你的身邊陪著你一起入睡。”

茶珠緊咬牙關抑制渾身的顫抖。他冰涼的手臂放在她的腰上,像是沈沈的鐵塊,壓得她不敢呼吸。她渾身繃得很緊,一動不敢動,也不敢回覆他的話,怕他對她做出動手動腳的事。

方才晏景兮離開之後,她反覆思索他的話,從他的話裏體會出了一些深情,也許郡王現在並沒有她當做殷姑娘的替身,也是他是真心的愛著她。

她覺得有一絲的可悲。曾幾何時,她日覆一日地等待他的召見,努力地學習琴藝為了博得他的關註,不顧一切地為他做事,只是為了得到他的回眸。但那時的郡王毫不在意她的感受。只是利用她,把她當作攀附、勾引權貴的棋子。

如今他卻可以為了她舍棄一切,舍棄他引以為傲的尊貴的身份,舍棄對殷姑娘多年的相思,她不知道他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但他說為了她將計劃提前了幾年,想必也是為了能夠盡快和她在一起,阻止她嫁給嚴世子。

她曾經想要的情意無法得到,如今這份情意卻將她牢牢地困住,她對郡王做的事,一絲感動也沒有,只覺得可悲。

她甚至在清醒之後的每一刻都在思念嚴錚。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看窗外花紅柳綠,氣溫怡人,揣測已是春末。她從春分那日失蹤,到如今少說有一個月了,嚴錚一定會發了狂一樣地找她。

兩人相隔不知道有多遠,但她能夠體會到他的擔心,因為她也再深深地擔心他,擔心他為了尋她,做出糊塗的事來。又擔心他遍尋不到她,累出疾病。更擔心他一個不慎落入了郡王的圈套之中。

唉。她思念他,他的思念也不會比她少,她咬牙看著窗外的圓月,如果郡王將她帶到某個偏僻的地方躲藏起來,她既逃不出去,嚴錚也尋不到她,那她這輩子再也沒辦法見到嚴錚了,想到這裏,她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清澈的淚珠不斷浸進枕中。

她越想越難過,越哭越傷心,身體不自覺地輕輕抖動。她咬住下唇,不讓嗚咽之聲流露出來。

晏景兮察覺到懷中柔軟的嬌軀顫抖得厲害,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摸到了一臉冰涼的淚珠。於是他往她更貼近了一些,他的胸膛和她的後背緊密的貼合在一起,他輕嗅她衣衫上淡淡的芳香,閉上雙眼喃喃道:“別怕,小珠兒,我陪著你。”

他溫熱的體溫隔著單薄的中衣襲向茶珠,她緊咬下唇,唇上留下了泛白的痕跡,她掙紮著往裏靠,遠離他的懷抱,她的胸口貼著堅硬的墻壁,退無可退。

他把茶珠抱著翻過來朝向自己,靜靜地借著一點昏暗的光,打量她臉上那不情不願又痛苦萬分的神色,他想起看到她在山間桃樹下,歡笑著與嚴錚擁吻,她伸出小巧的粉舌,輕舔嚴錚唇瓣上的漣漪水漬……

那一幕幕場景,都是他這些時日的噩夢,他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手掌不自覺地按住了她的雙肩,朝懷中人的唇瓣上吻去,她側過頭躲避他的親吻,他吻到她臉上冰涼鹹苦的淚水。他用大拇指按住她的下巴,低頭輕舔她臉上的淚水。

他溫熱的鼻息籠罩在她的臉上,她的臉上充滿了他嘴裏殘留的溫熱茶香,她如何躲避也掙脫不開他的桎梏,她失聲痛哭,後背靠著墻壁,她一邊推搡他,一邊往裏面擠,恨不得把墻壁擠出一個洞,能讓她趁機逃出去,更想突然地動山搖,將房屋盡數毀去,即使兩人一起被壓死在這裏,她也不想被他摟在懷裏。

她的身體筆直地靠在墻上,但他還是往她靠攏,他擡腿壓住她亂蹬的雙腿,又伸手來解她的衣裙。

門口的燈籠隨著晚風微微晃動,暗黃的光透過門縫照在兩人的臉上,她滿臉淚水,對著他深褐色的眸子說,“我恨你。”

“恨我?”他譏諷地低喃,在她的腰上重重地掐了一把,擡手撕扯她故意沐浴後系了死結的衣裙,隨著“嘶嘶”聲,淺色的長裙斷開了裂縫,“你在嚴錚身下承歡的時候可有恨他?或者是陸家那個書生,寧家那個紈絝?他們將你壓在床上的時候,你恨他們嗎?我看你和他們相處之時,嬌嬌柔柔,一臉媚態,如今在我面前裝什麽貞潔烈女?”

晏景兮聲音暗啞地附身在她的耳邊,輕咬她軟膩的耳垂,“和我在一起,你有什麽不願意的?”

他又想起手上被金釵刺傷的疼痛和她滿口的欺騙,更是氣得牙癢癢,壓在她的身上,嘴皮顫抖著譏笑道:“還是說你在青樓待久了,習慣了別人給你銀子,你才肯賣身?我沒有給你賞錢,便不配碰你的身體,是嗎?”

他話音剛落,臉上便挨了茶珠重重的一巴掌,他耳朵裏隨著掌摑傳來一陣轟鳴,他不怒反笑,抿著嘴角被她的指甲刮破傳來的甜腥,“說中了你的心事,惱羞成怒了嗎?旁邊屋子裏堆著數箱金銀,待等會兒我盡興之後,你想要多少,就去拿吧。”

茶珠扇了他一巴掌,掌心也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突然平躺在床上,仰著頭哭泣,不再反抗他拉扯她的衣裙,哽咽道:“嚴世子,陸公子,寧公子,他們都不及郡王英勇,他們都未曾想要強迫我這個弱女子行房事。他們也不及郡王有本事,只想將我娶回家,不曾想尚未成親便與我這個青樓女子行雲雨之事。”

“我怎麽敢不愛慕郡王呢?畢竟你從未將我當作配讓你尊重以待的人,你只想著自己快活,只想著怎麽輕賤我,之前讓我去攀汙別人的清白,如今又想隨意地占有我,畢竟在郡王看來,我是可隨意褻玩的低賤女子。你與他們那般不同,你與眾不同的‘好’,讓我念念不忘。”

茶珠冷冷地哼笑了幾聲,淚水嗆進喉嚨裏,自行去解褻褲上的系了許多結的綢帶,“既然郡王想要,我自然願意配合。”

晏景兮蠻橫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借著皎潔的月光,她哭得雙眼殷紅,眼裏充斥著恨意與憎惡,額上凸起青筋,青絲濕潤地粘在耳旁。

他的手停在了她的胸前幾寸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下來,躺在一旁背對著她,背上冒出的薄汗被涼風一吹,輕輕地哆嗦了幾下。

晏景兮霎時冷靜了下來,心頭的火氣一下消去了大半,連帶著方才難抑的情.欲也極速退去,他柔聲問,聲音輕得像是瓦檐上的積雨輕敲竹葉,“你……還是完璧之身?”回答他的只有身側傳來的抽泣之聲。

待怒意散去後,巨大的後悔之情又如浪潮般湧了上來,晏景兮又轉身朝向茶珠,她背對著他,她感受到了床榻上的動靜,又嚇得蜷縮在墻邊。

晏景兮去拉茶珠的手,她掌心帶著粘稠的汗水和淚水,他用衣袖擦拭她的掌心,哀哀地說:“別恨我,求你了,我方才是……是動怒了,我對天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強迫你,再也不會傷害你。”

他伸出三根手指指向蒼天,鄭重地說:“我娶你,等到了那邊,我們便立刻籌辦婚事。我發誓我再也不惹你傷心。”

他揉著她的掌心,自己臉上火辣辣地疼,他卻心疼地說:“手心打痛了嗎?你別哭了,消消氣,若是心裏難受,你打我吧,你打我。”

茶珠被他拉著手,她不敢動彈,他靠在她的身旁,扯著她的手掌往自己臉上打,她連忙從他手裏掙脫出來,害怕他鬧騰一會兒苦情戲碼,又動了色心。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小珠兒。”他小心地打量她的神色,卑微地不斷哀求,像是搖尾乞憐的狗,只盼著茶珠看他一眼,說一兩句原諒了他的話。

見茶珠不理他,他揉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喘不上氣,在床上難受地發出不斷地低.吟之聲。

茶珠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身體難受還是裝的,只希望他若要死,死遠一些才好,她還是不搭理他,縮在墻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身上被他掐的青紅的地方還疼得厲害。

但茶珠也怕自己不理他,他又發起瘋來,於是沙啞著說:“我沒有生氣,我睡了。”

晏景兮輕撫胸口翻湧的氣息,拉攏自己散開的中衣,“你先睡吧,我去喝藥。”

他推門出去了,茶珠還是不敢睡,不時他又回來,在她身旁躺著,他身上縈繞著藥的苦氣。

他又靜靜地打量她的容顏,似乎怎麽也看不夠。茶珠只能閉著眼睛假裝睡著,雙手不安地疊放在身前,被他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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