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之後不久，廣播聲響起，就餐時間到了。俞蘅他們車廂並沒有人動作，很快就來到第二次、第三次就餐時間，到了這個時候，車廂裏的乘客都已經受不住饑餓，陸續有人站起來，第一個出門之後，就有第二個。

“他、他們要去吃……那個？”顧明磊難以置信地說，“可是那不是屍體做的嗎？他幹嘛瞪我？”

俞蘅嘆氣了：“小聲一點。我們沒辦法左右別人的決定，而此時很明顯的是，如果我們能夠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善意了。”

“可是那是吃人啊！”

趙雅安撫顧明磊：“別激動啊，張先生說得沒錯，飽漢不知餓漢饑，我們有食物，他們沒有……”

“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人！”顧明磊雙眼燃起兩簇火，握緊拳頭說，“我是人。”

誰不想做人？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就餐的乘客陸續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心存偏見的緣故，顧明磊總覺得他們的嘴巴是紅色的，好像沾著人血沒有擦幹凈，就連眼神也變得怪異起來，看著不像活人。

“怎麽了，你們看我做什麽？”男乘客伸手擦擦嘴，笑得靦腆，“你們怎麽不去吃飯？今天的菜式很不錯，味道也好，在火車上能吃到這樣的飯菜已經很不錯了。”見沒人搭理他，他的表情落下來，坐下不再說話。

車廂陷入沈悶，隨著火車一晃一晃地前行，俞蘅終於在荒漠中抓到一絲天地元氣，正式入道。

荒漠之中找水源很難，在鬼蜮中抓到一絲天地元氣更是難上加難，本來俞蘅都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窺見這抹生機。

他小心地孕養著這縷天地元氣，覺得周身有了無窮的力氣，只要有了它，修道就不成問題，不管前路會遇到什麽，至少不用束手就擒。

這一趟路程很遠，經過這節車廂去往餐廳的乘客越來越多，他還看到了之前被他用槍威懾過的幾個男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視線，縮著身體從這節車廂經過，大概半個小時後再縮著身體返回，生怕他一言不合再拔槍將他們都給斃了。

餐廳裏蔓出濃郁的香味，勾動肚子裏的饞蟲不甘心地翻滾，這已經是第四次開放餐廳了，俞蘅自己估算著時間，車已經開了差不多三十個小時。不知還要再開多久，許多人都撐不住了。

從車站拿到的食物，他和趙雅顧明磊省吃儉用的也全部吃光了，他雖對二人說，他行李箱中帶了食物，可這些食物並不能隨意吃完，不然接下來的路怎麽辦？於是三個人忍著忍著，也不輕易活動消耗能量，等火車上終於傳來即將到站的廣播，俞蘅才拿出兩管營養液分給他們：“吃吧，吃飽了一會兒好找車票。這一站肯定比上一站更難，我們不要分開行動。”

趙雅二人應下，在俞蘅的提醒下拿出各自能用的武器，這是防止乘客搶奪用的。然後是符紙，俞蘅大方地一人分一沓，折好後全部塞進衣服裏。

“這枚很重要，你們更加要隨身攜帶。”俞蘅再拿出三張符紙，念“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邊念咒邊掐訣，三張符咒發出金色的光，那光極為明亮，繞著符流淌一圈之後收斂光華，讓符紙顯出一種內斂的神秘感。

“這是防鬼符咒，比辟邪符好的是，能抵擋惡鬼侵體。”面對兩人的感謝，他只說：“收好吧。”

火車慢慢地停靠，鐵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哐當——車徹底停下，乘客們第一時間下車往站內沖刺，抓緊時間找車票！車票！還有食物，他們需要食物！

俞蘅越來越覺得車站就像一款求生游戲裏的中轉站，玩家能夠在這裏得到物資補充，也能拿到下一關的通關鑰匙。

“啊！”

人群忽然做鳥獸狀散開，樓梯口拐彎處破敗的墻壁有一道不明顯的裂縫，此時一個乘客被拽進去，瞬間就只剩下小腿還在外面撲騰。

“別瞎看著，幫忙拉啊！！”

“啊鬼啊！”

人群繼續逃散，俞蘅沖過去一把拉住對方的腳，對面的力氣太大了，他已經使出渾身力氣，顧明磊還抱著他的腰，按理說兩個成年男人的力氣加起來並不小，可是最後還是沒拉得出來，他只扯著一只靴子跌倒在地。

血液從裂縫裏流下，淌著過臺階，滴答滴答。

將靴子放在一邊，俞蘅拉顧明磊一把，兩人從地上爬起來，“走吧。”

一下車就遇到這樣的慘況，鼓著勁想找車票的乘客被兜頭澆一盆冰水，下樓梯進站時更加小心了。這個車站明顯比上一個更破舊，上一個雖然舊，可並不破，不像這個，到處都是裂縫青苔，板磚移位，天花板還在滴水，一滴又一滴，在地上暈處黑色的水窪。

打量許久，俞蘅還沒敢動手。不舒服，太不舒服了。辟邪符在胸口發燙，他捏著胸口的辟邪符緩緩地呼吸，只覺得入口的空氣都是渾濁發臭的。

“怎麽找啊？”顧明磊問，“這個車站也太破了吧，都是裂縫兒啊，裏頭難道都藏著鬼？太危險了！”

“找，用你的血可以探，不過太浪費了，對你的身體也不好，用這個吧。”俞蘅捏著一枚折好的符紙，念咒之後手指一撚符紙燃燒起來，再輕輕一彈，符紙飛進墻壁裂口，一聲堪比聲波攻擊的叫聲驟然響起，俞蘅只覺得腦袋嗡了一聲一片空白。緩過來後看向裂口，只見裂口有黑色的霧氣翻湧，霧氣湧動著變成鬼頭的模樣，沖著他長大嘴巴：“嚇！！”

鬼頭模樣嚇人，不過它似乎出不來，在裂口處示威一番後又縮了回去。

“這個有問題不能接近，走吧。”

再驗了兩個，俞蘅的臉色就明顯蒼白神色委頓。

“你怎麽樣啊？看起來很不好。”

“沒事，就是有點累，我休息一下。”

這三張符，他都是用法力驅動的，他現在的修為還是太淺，才用了三次就將法力全部透支用完了。顧明磊對他更加佩服，殷勤地扶著他坐下，“趕緊坐下。哎那些人幹嘛跟著我們？”他站在俞蘅身前看向周圍，語氣不善地問：“你們要做什麽？”

一人趕緊擺手：“我沒惡意，只是看這位先生好像有辦法抓鬼，就想、就想——”

俞蘅搖頭：“我抓不了，只是有點三腳貓功夫，能用符紙逼出隱蔽的鬼而已。”

“哦哦那也很厲害了。那什麽……你能不能借幾張符給我，不不我可以買的！”

“還有我，我也能買！”

俞蘅還是搖頭：“不是我不想賣，而是這種現形符，你們沒有法力是用不了的。我這裏有辟邪符，想買的話顧明磊你負責一下，作用和價格你跟他們說。”說完他就閉上眼睛打坐了。

說起錢錢錢，顧明磊眼睛蹭地就亮了，連忙招手：“來來跟我到這邊兒來，我們來談一下，趙雅你看著點張哥。”

“好知道了。”

“說到這個辟邪符，可管用了！你們是不是總覺得心慌氣短不得勁，是不是還有時候會覺得有東西摸了自己一下回頭看卻沒有人，來來來我跟你們說啊……”

車站確實危險，就俞蘅休息的這會兒功夫就會不少人出事。不像上個車站，需要打開一些櫃子、抽屜，箱子等動作，才有可能觸發鬼怪抓人。而這個車站則不然，破舊得令人發指，不知道哪個坍塌的破洞裏就會鉆出死亡黑手，猝不及防將靠近的人抓進去。尋找火車票毫無進展，也許就算有人找到了也不會大咧咧地說出來，經歷過火車上的自相殘殺，沒有人會是傻白甜。

“走吧，我們繼續。”

休息之後俞蘅的精神回覆，這次進站只有五個小時的尋找時間，時間緊湊需要抓緊，他剛剛探查墻壁裂口時，三個裏面兩個有問題，其中一個沒有反應，他便伸手去探，從濕冷的墻壁裂縫裏摸到一張皺巴巴的車票。

也就是這張車票才讓其他人生出跟他買符紙的念頭。有了這一張保底的，接下來就該為趙雅和顧明磊找了。

俞蘅看了看時間，還剩下四個小時，時間真的不等人。

“張哥，你看這是賣符的錢。你放心吧沒人敢坑我，雖然冥幣和咱們自己的錢長得一模一樣，不過感覺不一樣，冥幣摸起來讓我覺得不舒服。”

顧明磊將袋子遞過來，裏面的符紙少了一大半，錢都放在一邊，看得出來顧明磊已經數好，錢很齊整。

“總共賣出兩百二十三張，一張賣十塊錢。這裏有兩千二百二十三塊！”

俞蘅配合顧明磊激動地語氣露出高興的笑容：“辛苦你了，來我們分一分。別推辭了，沒有你幫忙我也賺不來這些，還有趙雅，剛剛我在休息也是你出力守著我，連車票都沒去找，損失的我也該補給你。”

給了顧明磊五百，趙雅三百。第一輛車補票一位五十，第二輛車補票一位一百，下一站第三站肯定會更貴。給了他們二人之後，俞蘅自己還剩下一千多，他好好收著以防萬一。

收攏人心的手段他並不生澀，分錢之後就領著兩人繼續去找車票，看著乘客拿著棍子拿著破凳腿兒到處戳戳戳，動作透出一股小心翼翼的勁兒。俞蘅並沒有打算去撬門開鎖，太過危險，不如從這些隨處可見的裂縫下手，老規矩，他先拿現形符去探路，使三次之後休息三十分鐘回力氣，然後繼續。

在多次連續使用的情況下，法力運轉得更快，不知不覺變得綿密起來。

每探得一個沒反應的裂縫，趙雅和顧明磊就輪流去摸，按照他們的意思：“你施法太累了，如果有意外反應不過來，還是我們來吧。”

接連摸了十個裂縫，兩面墻都摸遍了，只有顧明磊摸出來一張車票。剩下四十分鐘不到，趙雅說：“別試了，我這心慌得很，反正有冥幣，我上車補票就行。還有時間你先休息吧，你的臉色太差了。”

“好。”俞蘅也不推辭，他確實覺得身體有種被掏空的極度疲憊感，因此靠著顧明磊瞬間睡去。

在尖叫嘶吼哭泣聲中，他睡了一個毫無夢境的覺，醒來時精神奕奕耗盡的法力再度回轉，這就是入了門的好處，只要開了源，法力就有了棲息繁衍之地，只要還有一絲，這一絲就能在體內經脈裏不停游走滋養，生生不息。

叫醒他的顧明磊臉上帶著笑，低聲說：“剛剛有人來跟咱們做交易，這個人運氣超級好的，他有多餘的車票，趙雅買下了，這下我們都安全了！我還買了食物，喏就是這個，你餓了嗎吃點兒吧，吃完我們去檢票進站了。”

“好。”俞蘅看向檢票口，那裏果然已經只剩下短短一截排隊的乘客，整個候車大廳就他們三個人還在椅子上坐著。他接過顧明磊遞過來的餅幹，邊吃邊走去排隊。

排到他們時，檢票員懶洋洋地對趙雅說：“你這張票已經過期，請拿出本期的車票。”

趙雅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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