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會議室之後，他往真涵那裏下令，只讓她收攏人手趕緊回來，最好走快一些，在路上讓軍醫多費點心壓一下病情，他會讓人去路上接應。“如果其他兵團的人要跟著，就讓他們跟著一起回來。”要是那些大佬毫無作為，讓自己的人接應住了，以後就是自己的兵了，休想再讓他再送回去。

點兵速度很快，帶上了新制的影子攝取儀，俞蘅親自帶隊，研究所內生物醫學等相關領域的研究專家帶了一批，醫院醫生帶了一批，醫藥物資更是沒有節省，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就這麽出發了。

路上他也沒閑著，和專家們一起開會研究，也和真涵那邊視頻開會，提前研究癥狀，等接到人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有頭緒了。

病毒目前是靠身體接觸傳染的，因此俞蘅他們都穿著隔離服，護著人往回趕，路上先用護心丹稀釋的藥劑給每個人灌一碗，好歹先護住心脈。跟著女兵團一起回來的其他兵團人還真的有，粗粗三百來人，他也一視同仁。

他之前收到消息，南敬學等人還按兵不動，說是還沒和雲海安全區談攏。

沒有什麽比親眼看著局內的人，慢慢地在權勢中、算計裏腐蝕更讓人痛心的了。

也許當年陸安東一手拉拔起南海安全區，以最快的速度順利平滑過渡末世初期最艱難的時期，那個時候他一定沒有想過，在多年之後，相對安逸的生活早就催生了腐朽，在他這座壓陣大山消失之後，各路神通都逐漸冒了出來。

他知道他該加快速度了。在軍中，女兵團一直處於劣勢，這幾年緩過來，捏著研究所和防護罩才不讓人小瞧。這一次支援雲海，女兵團的人數和男兵是持平的，不過不能這麽算，男兵那邊，數個大佬扯皮後各自出了一些，如果受損分攤下去也不傷筋動骨。女兵團就不一定了。

這次他帶著人出來，剩下的人都讓守著研究所，防護罩也挪到了研究所內，聽消息傳來，窺探的視線越來越多。

不管這一次救不救得回這批人手，為了自保他就得徹底啟動奪權計劃了。

他心裏想著事，面上卻不露出來讓其他人看見，省得動搖軍心。治療不算順利，要想對癥，先得知道病毒是什麽。在雲海安全區時死過一些人，等兩軍匯合後，死亡人數就大幅度下降，看著像是被控制住了。

雲海安全區的消息也源源不斷地送來，是南海安全區收到後轉傳過來的），那邊的情況實在太糟糕，變異人從那天起就停止了進攻，做出一副等著全城死絕再來收拾的姿態，病死的人他們還能似乎並不懼怕。可沒有外部的攻擊，雲海也只剩一口氣了。他們也給其他基地求救，連遠在天邊的琥京基地也遞了信兒，聽說已經有救助隊在路上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

時間飛快，八天過去，專家們終於做出疫苗，效果還算不錯，止住了咳血癥，順著這個方向再完善下去就能看到希望了。琥京基地來的救助隊也已經抵達雲海安全區，聽說已經死了五成的人了，焚燒爐的火一直沒有停下，燒得天上都蒙了一層黑雲。不止是因為傳染，還因為如果不及時焚化，變異人會來偷屍體！他們根本不懼怕這些病死的屍體！

變異人將雲海安全區當做圈養場，他們不用動手，只需要等著全城死絕就能坐享其成，大吃一餐。

雙方時有交流，這邊疫苗出來，那邊就拿了藥方開始研制，總算把雲海安全區的死亡率從降下來。

變異人這一次的大手筆，震驚全國。這一年過得很不平靜，變異人很聰明，幾乎在同一時間段動手，近一半的安全基地都遭了秧。在病毒的襲擊下，初期死亡失蹤的人口數量很打，他們渾水摸魚的本事很了得，一些基地被狠狠咬下來一口肉，新年都過不好。

等俞蘅帶著徹底痊愈的大軍返回安全區時已經是兩個月後，他感覺到安全區氣氛明顯變化，女兵團好像成為案板上的肥肉，各勢力已經虎視眈眈。他沒有慌張，在他不在安全區時他們打不倒他，現在他已經回來，說不定鹿死誰手！

冬日裏，女兵團的練兵也沒有停止，過了大年三十，初二練兵就開始了。俞蘅忙的團團轉，不止在研究所和訓練營來回轉，和其他高層的博弈也進行得如火如荼。這一年新年，安全區內槍聲不斷，鏟掉的雪都是紅的。

等到開春，安全區才最終定下來。他將分裂的軍權全部整合在一起，管理層方面保留了南敬學表面上的地位，讓高層對內對外只有兩個聲音。

很快五年過去。這五年來，南海安全區過得算是神仙日子，其他安全基地卻還是風雨飄搖，五年間，小型的安全區幾乎全毀了，幸存者分散到其他基地逃命，現在全國的大基地有三十七個，遍布全國各地。

五年後，他已經順利接管南海安全區，他有無數種辦法讓對方悄無聲息地死去，如果將這些手段用在控制人心上，更加事半功倍。在特殊手段下，軍部勢力的統一沒有半點硝煙。成為軍部第一人，政府方他就更不懼怕了。

失去了軍部力量，南敬學等人只是紙老虎，求助琥京基地也沒有用，現在幾乎所有安全基地都是這麽幹的，末世前的軍政體系已經不覆存在，琥京基地不敢撕破臉皮，只維護著虛假的臉面。

各自為王，能者居之，自古都是如此。

安全區監控範圍之外的某個變異人聚集地，一群佝僂的身影聚在一起，神色木然。在深處的黑暗裏，嬰幼兒的哭泣聲不停，聽到那些哭聲，這些人的眼神才會出現細微的波動。

“去吧，記得我們說過的話。”

鏡頭拉近，這些瘦弱蒼白的人，看起來都不年輕了。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甚至連點頭都不會，被推搡著、踹踢著往外頭。那些哭鬧的嬰兒聲，也在身後越來越遠。狹長的通道之後，他們被推出大門。

踉蹌著出去，濃烈的陽光灑下來，他們卻好像從一個深淵，走進另一個黑暗中。

副官小薇來報：“安全區門口來了一批幸存者，南先生讓你去一趟。”

“幸存者？有什麽問題？”他邊擦臉邊問，一般有幸存者尋過來，都會接受檢查的，是不是變異人偽裝倒是很容易辨認，怕就怕會是細作。

前些年他和周樹銘一起帶人去某研究院救人，那時候他就讓女兵盯了一陣子，盯了大半年沒有異常才撤掉。那時候人力資源多難得，不能再費在上頭，能盯這麽久，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安全區人員流動頻繁，真要盯是盯不完。天天幹這事兒，別的活兒都不用幹了？只有自身強大，什麽牛鬼蛇神都不懼才是最有用的。

後來安全區發生了那起變異人內應攻陷大事件，牽扯槍決了近五千人，裏面就有兩個是當年那研究院救出來的。

現在安全區有幸存者自己找過來，雖然有些稀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人靠不靠得住不是一照面一詢問就能查出來的，此時讓他過去，是說裏面有確定不正常的幸存者了？俞蘅一路走還在想，等見到鄭母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好了好了，鄭將軍啊，將伯母帶回去吧，可憐見的竟然被摧殘成這樣，那些變異人活該天打雷劈。”

鄭母看起來情況很不好，面黃枯瘦，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跟六十多七十的老太太差不多，更要緊的是雙眼無神，就算見到他，也只是稍微波動而已。

俞蘅謝過南敬學，牽著鄭母回家，鄭母的手粗糲得像沙石表面，他緊緊地握住，順便探脈。身體是真的虛，一派油盡燈枯的脈象。他的眼神微微變動，不止如此……

他帶鄭母回到以前住的宿舍樓，最近他忙，都是住在軍營宿舍，剛剛上車前他讓人提前過來打掃過一遍，開著窗，屋子裏都是清爽的味道。

鄭母有些拘謹地坐下，等屋子裏的其他外人出去，門鎖上，她才看著俞蘅笑起來：“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過得好不好？”

“好，很好。”俞蘅說：“大姐也很好，她結婚了，現在懷著孕，再過半年就該生了，媽，你要做外婆了。”

她的眼睛終於有了更多的神采，水光慢慢地浸漬出來。

哄了鄭母去洗澡，俞蘅才得空去問：“這是怎麽回事？”鄭母的右腳是跛的，右手擡不起來，從脈象上看，竟然是生育過多造成的身體虛空！他心中有憤怒的猜測，這個猜測讓他心裏燒出一把熊熊烈火。

“說是被變異人趕出來的，同一批有一百零六人，登記後年紀都在五十歲左右，全部都被挑斷了右手右腳的筋。他們都說，年紀太大了，做不了活兒，也不好吃，變異人懶得吃他們，就都給趕了出來。”

這個理由漏洞百出，存心讓高層聽了心生隔閡。不能做活不耐煩吃？變異人竟然還成心地良善不忍殺人的好人了？按照他們的行事風格，隨便殺掉埋哪個坑裏才是正常。將人放回來，說沒有圖謀都不能讓人信服。

“讓我們的人也過去審一遍，將人都看住了，吃的穿的用的別虧待了他們。”

回頭鄭母收拾妥當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俞蘅心知肚明，假裝不知道，只招呼她：“媽快來，我們一起吃晚飯。”飯桌上，鄭母左右拿勺子慢慢吃，俞蘅只幫著夾了幾筷子菜。吃完飯，鄭母有些坐立不安，俞蘅問：“要不我現在帶你去大姐家看看她？”

“不、不用！這麽晚了別吵著她睡覺。”鄭母連連擺手，想了想又問：“她結婚……你大姐夫是方仕雨嗎？”

“不是。方仕雨已經被槍斃了。”俞蘅說：“就在你失蹤的那一年。那一次之後，安全區揪出來不少變異人的奸細，就是他們裏應外合放變異人進來捕獵的。”

鄭母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看得人心裏嘆氣，俞蘅蹲下，拉住她的手：“媽，你是我親媽，我是你親閨女，你以前對我多好啊，生日的時候給我買大蛋糕，還帶我去游樂場玩兒……那年我剛回安全區就發現你失蹤了，我那時候真擔心你，可找不著人，後來也就死心了。我和大姐現在關系好多了，好久沒吵過架，大姐也變得溫柔了，三天兩頭帶著姐夫上門給我送東西，就跟你以前說的一樣，大姐要照顧妹妹，大姐現在做得可好了……”

“嗚嗚嗚——”鄭母抱著他大哭起來，歇斯底裏。俞蘅終於松了一口氣，哭出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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