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星海其實也不代表徹底安全，俞蘅剛休息了不到十分鐘，就聽到飛船內廣播在通知：“二十秒後進行第一次躍遷，請大家做好準備！二十秒後……”他就戴好各種防護設備，雙手抓住扶手。

果然二十秒後失重感眩暈感同時而來，他有些耳鳴頭脹，等震蕩之後飛船穩定在新航線上，他才舒服一點。旁邊傳來嘔吐聲，吐的是安父安母，他轉過頭捂住口鼻，控制住自己的嘔吐欲望。

這一次他將嘔吐感壓了下去，在心裏表揚自己進步了。

“飛船要開往哪裏去啊？”

“暫時還沒有目的地，不過我們已經在加緊聯系著陸星球，請大家不要慌張。”

這一聯系，就聯系了九天，他們的飛船一直在星海上飄著，俞蘅偶爾還會透過小窗看向外面，周圍都是同行的飛船。

目標這麽大，在星海上漫無目的的飄著不太安全。

“到處都情況緊急！聯系一下一級星球嘛！這麽久了他們星球上的智能機械還沒清理幹凈嗎？！”

“說到這裏，智能失控的原因找到沒有？”

“沒有吧？都沒聽到消息，唉。”

俞蘅去上衛生間，躲在廁所裏抽煙的幾個男人正邊抽邊嘮嗑，廁所裏煙熏繚繞的，他就走到外面去洗手，這裏的公共的洗手臺，有一個女孩子正好從隔壁的女廁間出來，不知道為什麽眼神有些慌亂，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瞪著眼睛同手同腳就出去了。

他覺得奇怪，不過也沒多想，洗完手就走回去，正好看見那個女孩跟著一個空乘小姐走進了管理艙。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他聽到客艙的某個角落有騷動，不少人聽到聲音後都站起來擠上去看。實在是在飛船上太無聊了，看見八卦就想去瞅瞅。

“都散開都散開！”

人群突然往回撤，有人說：“有智能機器人！”

嚇！真的假的！一群人不用催趕緊往回撤。人群一散開，俞蘅就憑借著高個子看到了那個角落的情況了，原來是幾個高大的男空乘人員圍著一個女孩，正控制著她，一個女空乘正在搜身。

女孩大叫：“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是犯法了，搜我的身是犯法的！”

然後一個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玩偶被搜了出來，女孩驚恐大叫：“這是我的東西你們不準拿走！我要報警了！”

“確定是智能機器人，種類是玩伴機器人。”

“先封鎖起來，不要碰它的能源匣。”

“知道了。”

女孩更加激烈地掙紮起來，大哭：“我的醜醜很乖的，它不會害人的，求求你們別銷毀它求求你們！”

她身邊的其他乘客早就玩偶被搜出來之後就離開了，完全不敢靠近那個地方，等空乘人員放開女孩的時候，女孩追上去又被攔了回來，其他乘客回到原位後還說她：“你說你怎麽敢藏著機器人，不怕死也別害了我們嘛。”

“是啊是啊太嚇人了，一想起我跟機器人一起呆了這麽久，我這心臟都在狂跳。”

“你這女娃膽子也太大了。”

“我的嘟嘟才不會傷害我，它是好嘟嘟！”

都母也摸摸心臟拉著俞蘅坐下：“我也給嚇一跳呢。”說完環視著四周：“我看吶，還是要檢查一下行李才行，我們上船的時候才緊張，都沒過行李檢查。”

俞蘅的眼前浮起的確實那只小玩偶藍色的眼睛，它看向小女孩的時候眼睛水水的，明明只是機器制造，卻流露出不舍擔憂等覆雜的人類情緒。這讓他不由得覺得，那只小機器人不會傷害人類。

後來，飛船內廣播聲稱已經將之前搜到的智能機器人丟棄到星海中，俞蘅猜測應該是不敢擅自銷毀觸發自爆。客艙裏一片叫好聲，其中夾著女孩子的哭聲，不過並沒有人在意。

“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我們將進行一次行李檢查，請大家積極配合。”

“同時請大家有可疑情況的話報給我們機組人員……”

檢查就檢查吧，之後的檢查並沒有翻出危險的東西，這讓飛船內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飛船也接收到一個叫做伽馬星球的信號，他們星球已經處理好所有的動亂，全部智能已經銷毀，能夠為他們提供安全援助。

“太好了！”

接下來的行程非常順利，順利好像要將之前的陰霾全部掃空，即使後頭多次躍遷，乘客們也都忍住了。躍遷就躍遷吧！早點到伽馬星球才好，他們迫不及待想要踏上地面，在星海上漂泊太久了。

抵達伽馬星球所在星域的那天，飛船上的人早早就將行李放在身邊背在身上，摩拳擦掌地等著飛船著陸，他們要第一時間飛奔出去，擁抱今天早上初升的太陽！

“阿姨咱們慢一點。”

飛船著陸的那一刻，飛船裏的人簇擁著往外擠，俞蘅看都母臉色不好，扶著她走在後面，偌大的港口停滿了飛船，有不少穿著制服的人在外面做引導，看起來井井有條工作態度令人稱讚。

他們走了出來，俞蘅看著這些服務人員，慢慢地在太陽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太單一了，太標準了！人的個體獨特性擺在那裏，怎麽可能每個人嘴角揚起的弧度、說話的語調、伸手做引導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呢？

那不是人！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機器人才能做出這麽標準一致的動作！

“先生，請往這邊走。”見他站著不動，引路的女士繼續擺手又說了一遍臺詞。

俞蘅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先生，請往這邊走。”

“女士，請往這邊走。”

“小先生，請往這邊走。”

“先生？”引路的女士擡眼不解地看向俞蘅，旁邊的其他引路服務員也擡眼看來，他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天大的陷阱裏，而更加恐怖的是，其他人好像都毫無察覺。

這些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明明是人類的眼睛，裏面的情緒卻像邯鄲學步，透著虛假和怪異，讓他毛骨悚然。

“恒俊，你怎麽了？”被服務員攙扶著的都母轉身看過來，關切地詢問他。

他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沒事，剛剛腳突然抽筋了，現在好了。”再對引路的服務員笑著道謝：“不好意思。”

“沒關系先生，你請這邊走。”

俞蘅就僵硬著渾身的肌肉，表面卻露出放松的笑意，和其他人一樣期待地走出港口，步入未知的地方。

伽馬星球是一個二級發達星球，智能痕跡也很明顯，到處都是假設的飛車軌道，七拐八拐層層疊疊螺旋往上，在平常的時候，現在正是上班高峰期，數不盡的飛車在軌道上飛馳，雜而有序，一派繁盛至極的景象，不過此時這些軌道渲染出來的是蕭條。

“怎麽沒有車呀？要走多久啊我累了。”

“是啊是啊，普通的地行車也行嘛，這麽走著什麽是個頭啊。”

走了半個小時，大家都苦不堪言，實在是走不動了。

“哎哎問你呢，怎麽不回答？”

“什麽服務素質啊真是——”

不管大家怎麽抱怨，這些引路人還是按照原隊形走著，層層圍著，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時間一長，初入安全星球帶來的亢奮和激動漸漸退去，理智開始回籠。

這麽一看，這些服務員行為很怪異啊。

“恒俊啊。”都母拉了拉俞蘅，她也看出不對勁了，“你看他們是不是怪怪的，會不會是——”她極其小聲地吐出兩個字，“星盜？”

如果真的是星盜就好了！俞蘅心裏想，要錢還是要別的，至少還有得商量！這一路走來，他發現根本沒有突破口，這些怪異的引路人將出路全部堵住，根本不可能悄悄離開。

“我也不知道。”

都母就看著旁邊扶著安父安母的兒子，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人群的氣氛開始變得奇怪，大家用自以為隱蔽的視線去打量引路人，低聲地說話。

“我不走了！”有人受不了這樣怪異的環境，提著行李就往人群外走，這種舉動令不少人學著做，俞蘅也拉著都父都母往別的地方走，不過他走得慢，一步一步地提防著那些無動於衷的人。

然後他頓住了，因為那些人緩緩地轉身，虛偽的笑意也消失不見，表情平淡地掏出激光槍，異口同聲地說出語調毫無起伏的話：“你們要去哪裏呀。”

場面一下子膠著起來，有人繼續走，就被激光槍毫不留情地射中腳，肌肉被燒熟的味道傳來，那人慘叫著抱著腳爬滾在地。

明明剛剛還是一副放縱的姿態，結果說拔槍就拔槍，說開槍毫無預兆就開了！

“啊！”

開槍反而激起眾人的反叛情緒，恐懼之後就是求生的欲望，大家跑得更快了！

“都斯理！”

都母被俞蘅和都父拉著跑，回頭聲嘶力竭地喊：“都斯理！”

都斯理在幹嘛呢？他幫著安家扛行李，此時正在安琪的催促下背起已經嚇得癱軟在地的安母。

“親愛的快點！”安琪再次催促。

他背起安母就往自己父母的方向狂奔，安琪攙著她爸緊跟其後。大家都跑得非常分散，激光槍跟不要錢一樣地亂掃，不停地有人發出慘叫聲。

跑起來！躲起來！這些海盜都瘋了！

“啊！” 都父一下子跪在地上，臉色煞白。

“老公你怎麽樣！”都母茫然無措，向左右看，喊著：“斯理你在哪裏斯理！”

“阿姨，我們得快點走。”俞蘅將都父背起來，都母踉蹌著跟上去，不一會兒就被人群擠開。

都斯理在遠處格外著急，人太亂了將父母的身影擠得快要看不清，可是他也知道他爸受傷了！

他咬著牙將安母放下來，留給安琪一句抱歉，飛奔向父母的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他媽，趕緊將人從地上撈起來。

“恒俊他們呢？”

“那、那邊——”都斯理背起他媽趕上去，他緊緊咬著牙關，感受到他媽抱著他的力道和靠在他脖間的依戀，堅定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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