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蘅一把將袋子抓起來甩出窗戶，砸到中年女人臉上。咧著嘴笑著的女人看起來身形高大，卻在碰到這一袋子的時候轟然倒地。

他幫彭愛民關上那邊的窗戶：“快開！”他的語氣異常嚴肅，語調又急又利，彭愛民就一步一個指令地將車開走了，開了一段路他還是不放心，將車停下往後看：“那個人還躺著呢，是不是出事了？我回去看看吧？”

“那個袋子裏是小怪物，如果你打開的話……”俞蘅沒把話說完，未完的話卻讓車裏的人悚然一驚。

彭愛民不太信：“不會吧！我跟她沒怨沒仇的，幹嘛這樣害我？”

俞蘅也無從得知，人類的心思是最難猜的，在他眼中，那個女人分明已經大限將至滿臉都是瀕死的死氣。一個將死之人丟一袋會動、翻著熟悉臭味的東西進來，他無法將其視為善意。

“就算味道不好，也不能把東西丟人臉上嘛！你看看那人現在都沒爬起來，肯定是被丟壞了！我去看看！”

“愛民吶別去了，你看那個人躺在哪裏一動不動的，多嚇人啊！”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你們等我一下。”

彭愛民下車去，金父說俞蘅：“你呀你，有事情慢慢說嘛，不要輕易動手。”把人砸壞了，也不太好！

“知道了。”俞蘅無奈地應，他剛剛的心跳快極了！如果那袋東西真的是小怪物，這一車的人都得遭殃。嘴上應下來，其實如果以後再遇上這樣的情況，他還是要以保證自己安全為先的。

那一邊，彭愛民打開車門跑了回去，路上零星散布的小怪物直往他身上撲，他又蹦又跳嗷嗷叫著往前跑。好在出門前為了安全，身上裹了一層，此時那些小怪物也咬不住他。

車裏彭老太擔心得直念佛，過了一會兒彭愛民煞白著臉回來了，開門的時候手直哆嗦，還是俞蘅幫他開的車門。

“太、太太太嚇人了。”彭愛民抖著聲音說：“那個大姐的大腿和後背全被咬爛了，我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死了。那個袋子也破了。”雖然沒辦法看見袋子裏原先撞的東西，可想一想就知道，那麽大的破洞，袋子裏一股子濃郁的臭味，肯定就是怪物！

他然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生氣：“她那是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啊！”

一股子寒氣在車裏面彌漫開來。人都死了，再氣也沒辦法，再說了就算沒死，你還能拿

人家怎麽辦？再打死一遍嗎？不能夠啊！總覺得太憋屈了！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啊！”彭太太趕緊安慰他。

因為這次變故，在剩下的路途中彭愛民已經不敢停車了。他們穿過小怪物密集區，忍受著車窗玻璃被糊上一層層黏膩的惡心，遠離了這一片區域。

不過大家都沒想到，離開巨人怪物活動的區域後，他們遇上了更多的巨人怪。不，說是“巨人”還不太貼切，至少他們眼前的這頭怪物是一個不規則球體，不止三頭六臂，反正密密麻麻數不清！

“我的老天爺啊。”

換了一條路，又遇到兩只。

原來他們遇到的那頭從裂縫出來的怪東西不是偶然，別的地方也出現了。情況更糟糕的是，隨著太陽的升起，那些怪物的身體就會消融，掉下來的臭肉各個鐵齒銅牙，如果被它們近身，不咬到你血肉模糊絕對不會罷休。而且在太陽光下，怪物會更加瘋狂。

很快，遍地都是那種肉脂肪物體，把環境弄得特別臭。

“吼！！”

這麽一看，更像是到處都有怪物了，還能往哪裏去？眾人都迷茫了。

之後的路上，他們總會遇到各種怪物，車輛在怪物的眼中就像有趣的玩具，它們追逐人類，捕捉天上的飛機，追著地上的車輛跑……在這個時候，拼的就是誰的速度快了。

可這樣一來，汽油消耗得特別快。還沒等汽油的終極危機到來，他們的車和別的車隊不小心相撞在一起，不得已棄車逃亡。

到處都是廢墟，到處都是跳動的小怪物，離開車之後幾乎無從下腳，俞蘅身上穿得很嚴實，特別是小腿上包了厚厚一層的塑料布夾碎石頭，這對他來說並不難受，走起路來也如常。

這樣廢土的城市，讓人看著就覺得心生無望。

他們不是沒有遇到救援隊，也見過軍人在對付怪物。救援的飛機向它們發射炸彈，各種熱武器往它身上丟。結果變成了更多的參差不齊的怪物，同樣的破壞力驚人。而捕捉之後燃燒或者用藥劑溶解，速度還比不過太陽光照帶來的效果。

怪物的吼叫聲總是帶著末路的不甘情緒，它怒吼、翻滾，輕而易舉就能毀掉一棟棟樓房。

在裂縫出現的初期，各國對裂縫中的怪物巨手做過各種實驗，也不是沒有嘗試過火燒和強光，可完全沒有作用。此時拿來應付落地的怪物，反而效果很好。除此之外，物理碾碎之後曝曬也效果顯著。

俞蘅猜測，裂縫可能也起到一種保護作用，怪物出來了，那種保護機制也就不存在了。

他們找到一處地方，將缺口破損的地方從外面搬來沙石堵住，這樣的話外面的小怪物就進不來。

“哎，正月就這麽過去了。”彭老太感嘆。金奶奶翻了個白眼：“這年頭還過啥年啊，過去就過去唄。”彭老太就好脾氣地笑，又說：“那啥，咱們這一路也算是熟人了，你看看……你家還有沒有吃的啊？“

“沒有沒有！”金奶奶連連擺手：“我家人還比你家多呢！救援隊發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我們也沒有了。”

彭老太就抓住金奶奶的手：“老姐姐，我也看見了，你家恒美真是能幹，同樣是去找東西，別人找不到她總能找到，我知道你家東西肯定有多餘的東西……“

俞蘅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金奶奶和彭老太在爭執著什麽，他沒有多看，將東西放下，過了一會兒金父和彭愛民也回來了，兩人手中的收獲只有三棵蔥，蔥還長在土裏，被他們用塑料袋包著土帶了回來。

“你是怎麽找的，總能找到東西，真厲害！”彭愛民感嘆，失望地看著手頭的蔥，這蔥還是他和金恒美的爸一起看到的，見者有份，他也只能分到一顆半。

怎麽人家的閨女那麽能幹呢！邪門兒的是，如果他們跟著一起去，每次都找不到東西，偏偏就得人家女孩子自己去，才能找著，真玄乎！

“也沒多少東西，食物越來越難找了。”俞蘅這次只帶回來三袋泡面，原因無它，儲物戒指裏的食物即將告罄。

“就三袋怎麽夠吃啊。”金奶奶翻檢著袋子裏的東西，狐疑的目光看了一下俞蘅，忍了忍才沒將那句話說出來。在彭家人面前肯定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省著點吃吧。”金父說。

煮面也難，燒的是柴火，水是從某個廢棄建築裏接的，怕自來水現在不幹凈，還特地多煮沸了很久。煮面的時候也不敢多放調味料，怕渴了想喝水。

掐了兩截蔥放進去，再放了一堆外面摘的樹葉子做配菜，晚飯就算好了。金父做主盛了一碗給彭家，多的就沒有了。

夜裏金父和彭愛民分別守夜，俞蘅靠著墻瞇著眼睛修煉，修煉一輪之後才準備睡覺。不過他有一些心事，暫時也睡不著。

分派物資的救援隊已經四天沒出現了，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現在截取不到信號，筆記本也不能用，能依靠的只有以前的數據。

他們在路上路過的大食堂，裏面也完全沒有食物儲存了。思來想去，竟然只有自己種植些東西靠譜一點。種子他倒是有，在物資準備上他備得很齊全。

那就需要避開裂縫，避開怪物……用袋子包裹裝土，要移動也方便。其餘的肉類食物來源，就只能希望老鼠們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強如往昔了。

俞蘅定了主意，很快就睡著了。這一次他再次夢到了裂縫，無數人類的嚎叫在耳邊回響，他用了兩秒反應過來，繼續狂奔！

“別——跑——來——”

喲這次竟然還會說話了！他跑得更快了！可是這一次身後的東西追得更緊，過了很久很久，這個夢都沒有醒來，他在夢中的體能卻終於慢慢承受不了長跑，衰減下來。

忽然他一個踉蹌，又涼又寬大的東西將他卷了起來，然後將他塞進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給他的感覺非常糟糕，比腐爛的臭豆腐混合死魚肉的味道還差，觸覺也是冰涼軟塌的。他屏住呼吸，感覺自己被嵌入那塊爛泥巴裏，憋著憋著呼吸不暢，然後就醒了。

謝天謝地終於夢醒了！

“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累？昨晚沒睡好？”

“做噩夢了，沒事。”

金母就摸摸他的頭發。

俞蘅抱著被子沒有動彈，他感覺到不安，這種不安來自於昨晚的夢境，夢裏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不詳。

他細細地回想一遍，確實還沒有感知到裂縫的所在。這讓他稍微放松一點，不過為了安全，他還是將事情告訴了金父。

金父對俞蘅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女兒說沒感應到，那就是真的沒感應到。真的說的話，現在一家子還靠著女兒生存，她就像尋寶鼠，只有她能夠找到好的食物。

她能自己養活自己，他們卻不然。

所以女兒是不可能隱瞞實情的。他想了想，對俞蘅說：“我知道了，你別跟你媽說。既然沒感應到，裂縫應該也是感應不到你的，別害怕。”

金父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他應下來：“明白了，有變化我再跟你說。”

“還是私下說，知道嗎？”

“嗯。”

可是久別許久的夢境，在那一晚之後，真的陸續清晰起來了，每做一次被抓住的夢，俞蘅對某個裂縫的感應越加緊密。

終於，在某一次夢境之後，他感應到了隔著大洋彼岸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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