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暫時進不來就算了，至少先把食物投進來吧，學校裏的綠化帶都被拔禿了！吃得每個人上廁所都是綠色的。

俞蘅在老師們的指揮下避到角落裏，和其他同學們一起擡著頭看著天上，在飛機噪聲中，一個個小黑點慢慢清晰，然後飄著蕩下來砸在地上，也不是每一個都成功落地，有些隨風偏移了方向，一下子就被憑空探出來的怪手掏走了。

這一過程持續了四十分鐘左右，等飛機離去，大家才一哄而上將東西撿起來，打開一看都是即食品，後來一一登記下發，俞蘅分到一瓶500ml的礦泉水，兩塊壓縮餅幹和一包方便面。

他慢慢地啃了半塊壓縮餅幹，配著兩口水就覺得差不多了，其餘的他都收到書包裏。這次空投食物給大家帶來了希望，兩天後飛機又來了一次，還帶來信件。

廣播裏校長一字一句念給大家聽，原來是經過測量，救援方案已經出來了，從明天開始將會有飛機進來，每次最多只能載二十個人，讓他們先將名單準備好，到時候可以有序上飛機，節約時間。

“……抓鬮吧！”

除去老師，所有學生抓鬮定先後，省得爭吵起來。俞蘅也抓了，拿到一個680號，算是中間靠後。

這一晚不少人都睡不著，一直嘰嘰喳喳地，又期待又害怕。

“我真想出去啊……”

“我也想，不知道明天順不順利，我怎麽看著那道裂縫好像變大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一下午他們都在忙著抓鬮的事情，還要錄入名單什麽的，都沒去看頭頂的東西，此時經人一說一一擡頭看去。

俞蘅伸手比了比：“這麽計算——應該是寬了六米。”這速度可了不得，他一下子就想到明天的救援事項，不知道飛機還進不進得來。

慶幸的是，第二天飛機順利進來了，強風刮得四周灰塵四起，俞蘅因為暫時排不到他的緣故，遠遠地避開躲在空教室裏，隔著窗戶往外看。

提供下落的場地有限，只進來了兩架。四十個學生早就被安排好在一邊等待，麻溜兒就上了飛機。

看著飛機騰空而起往上飛去，蔣珍橙羨慕地說：“真好啊，這就出去了。”她又笑了笑：“我是一千兩百號，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既然願意跟他搭話，他也就隨口回幾句：“也就這幾天的事情。”

“那個，我可不可以跟你說件事兒？”

俞蘅轉頭看她，將她的眼神盡收眼底：“什麽事情？”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在這裏坐著，你想說就說吧。”

蔣珍橙哽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個性子，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人總是會變的。”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為你弟弟。你看你，你爸根本就沒來，我爸雖然進不來，可到底也到了半路上，我一哭他就來了……你看你現在的性子多別扭，不愛說話，也不一起去廁所，之前還、還告密……”列數了好幾項俞蘅做得不好的地方。

俞蘅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直盯著外面操場上。

“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因為我之前沒跟你說話，惱了我了。可我有什麽辦法，你怎麽可以告訴老師害我被他們說……”念念叨叨了一通，俞蘅也沒去註意她什麽時候離開的。

他一直緊緊盯著外頭，實在是、實在是這次任務世界的事故總是出乎意料，這是含蓄的說法，說直接一點，他有些倒黴。遠的就不說了，前陣子新出的三條裂縫，其中最兇的那條被他遇上了。

說的就是斜插入操場那條，好險是從天上往下撕裂讓他提前發現，裂縫入地的地方就是他睡覺的地方，簡直生死一線。撕裂速度太快，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右腳被氣灼傷，到今天才算痊愈。

這次救援吧……還是盯著吧。

盯著盯著，時間就過了四天，到第五天早上第三批的時候，就是他的號兒了。當天早上他在老師的安排在一邊等著，聽著老師叮囑：“等飛機下來開門兒，就趕緊跑過去！跑起來！知道嗎？別浪費時間，咱們節約每一分每一秒，後頭的同學就能早一分一秒出去……知道嗎？”

“知道了。”

很快飛機就按時過來了，俞蘅飛快地跑過去，動作敏捷地往上跳，二十個人刷拉拉就擠了進去，艙門一關，就開始起飛。

他心裏有些緊張和期待，他知道如果這一次順利的話，他將能夠回金家。現在並沒有固定的收容場所，人口越密集越危險，所以當局提倡的是各回各家，如果是實在無家可歸的再另做安排。

身下震動起來，飛機平穩飛行，飛機員技術嫻熟，穿過這片裂縫速度很快。

“我們出來了！”

俞蘅也心裏一松，放松了身體往後靠，結果下一秒機身劇烈震動，飛行員緊急地喊：“裂縫突然擴大了，你們抓穩！”

這架飛機是特地為了抵抗裂縫改裝過的，現在一被巨手纏繞住機身，飛機外面立刻噴灑藥劑，那是超高濃度的腐蝕劑，具體怎麽千辛萬苦弄出來、恰好能消蝕裂縫空間那頭的怪物就不多說了，總之飛行員等當機立斷，立刻噴灑，不過兩三秒間那巨手就將飛機丟了出去，嗖的一下收縮回去。

轟隆隆——

雖然噴灑及時，可巨手力大無窮，抓住直升飛機那股子力道，直接將飛機捏成麻花，再一摔，摔得裏面的幸存者五臟六腑移位。坐在邊圍的學生比較慘，機身擠壓破損，強悍的力道傷到人體上，痛楚就別說了。

俞蘅正好是坐在中間偏外的地方，聽著身邊的同學慘叫連連，咬著牙將抱在身上的書包綁在頭上，整個人下蹲抱住肚子蜷縮起來。

頭在晃，眼前的世界在上下顛

倒。

只希望飛機能掉出裂縫的攻擊範圍！世道無常，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因此在顛簸中死死地護住自己，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能活下去。

“砰轟！”

耳邊是連綿的尖叫聲，俞蘅被摔了個七暈八素，也不知道是砸在哪個人的身上。周身被撞得很痛，不過他飛快感覺一番，並沒有致命傷，這就夠了！

他爬起來推艙門，下一刻另一架飛機也掉了下來，跟他身處的這一架擦了個身，震得他又仰頭跌了回去，也不知道頭撞上哪兒，痛得他兩眼星星亂晃。

“快！出去！”

機上有兩個軍人，一個負責駕駛一個負責負責管理雜務，兩人都還活著，聽著聲音也還中氣十足，一疊聲地喊著：“還能動的幫一下你們同學！”

好幾聲大踹，變形的艙門被踹開，漫天的灰塵撲了進來，俞蘅感覺到有人拽住他的手，他反手拽住對方，兩人互相拖著爬了出去。

爬出去後，外面好幾雙手將他往更遠的地方攙扶，等坐在花壇邊時，已經滿身汗，被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也太倒黴了，怎麽會突然這樣？”身邊環繞了一些同學，女同學感性些，看到兩架飛機遇到的慘事很是同情，再聯想到自己，要死！自己不也出不去了嗎？

不想哭也忍不住。

等所有人都救出來，醫務室的醫生趕緊幫忙包紮傷口，俞蘅傷得不重，最重的傷勢在後腦勺，磕出老大一個包。沒有人死亡，不過有一個男同學傷得特別重，腹部插入一塊鐵皮，此時也不敢隨意拔出來。

那兩個軍人正在用他們自己的聯系手段聯系外面，說：“半個小時會有救援飛機來，不過這麽測量——應該也是進不來的。”

眾人頭上有一塊黑色的陰影，它割裂了陽光，黑壓壓地壓在人們心頭。

“飛機體型太大了，經過裂縫肯定會被抓，那邊說到時候會懸掛繩梯下來，一會兒我們去測位置做記號，這批學生都受了傷，暫時應該也動不了力氣，換一批！”

“這、這要是半空中被抓了怎麽辦呢？”

“是啊是啊，沒遮沒欄的一抓就著！”

學生們炸開了鍋，都覺得害怕。

那邊倆軍人已經抓緊時間去找繩梯下落的位置了，老師們面面相覷，只好先聚在一起討論。

真說要去，下一批學生還真的高興不起來，那提繩晃晃蕩蕩的，要是風一大，不是將人直往裂縫裏送嗎？一詢問，下一批的四十個學生都不太敢應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都在想：要不，讓別人先試試？

最後校長一錘定音：“不想去的就往後退，後面的人補上！”嚴聲說：“別磨蹭了，一會兒飛機一來可不等人！”

俞蘅決定他還是要去：“我的傷不嚴重，能去。”將其他人給嚇得，蔣珍橙趕緊拉住他：“你瘋了！”他沒瘋，照這趨勢，不知道以後繩梯還進不進得來，到那時候才是真的陷入絕境。

聽了他的話，蔣珍橙松開手，咬唇看著頭頂的黑色地獄，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這番話還是有人聽得進去的，一個女孩子都有這樣的魄力，他們也能！

最後一統計，這一批裏面除掉實在不願意的，其他三十二個人都說要繼續上去，其中包括被紮破肚皮的那個男生，他急需治療，到時候會用將他送上去，其他能自己爬動的，就要用繩梯了，那樣速度快一些。

飛機還沒來，俞蘅抓緊時間休息，還偷偷吃下一個恢覆氣血的小蛋糕，以保證等一下自己能夠一鼓作氣地爬上去。

頭頂傳來聲音，“救援機來了！受傷的先上去！”

一團東西被丟下來，然後在空中掛成拉面，兩個軍人大哥將東西撿起來展開，再小心地將那個男同學綁上去做好，鮮血隨著動作浸染開，他的班主任叮囑他：“別害怕！慢慢呼吸別激動……”

他勉強笑了一下：“您放心吧。”

調整好角度之後，上面就開始拉動了，一點一點地、小心地將人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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