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斷門一扇一扇打開，然後是大門，久違的空氣湧入，不少人喜極而泣。

俞蘅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也不由得感嘆終於出來了。

只是出來之後，又要去哪裏呢？

跟他一樣心存這種困惑的人不在少數，因此絕大多數人還是留了下來並沒有離開。

地下城沒有再提供食物，因此大家都出去自己找吃的。不過很顯然，這一次超長時間的毒霧幾乎將整個世界腐蝕殆盡。

以為毒霧散去後就是天堂，其實除了活動區域變大了，呼吸的空氣變好了，並沒有其他令人心喜的地方。

身後那些人在跟地下城的人爭吵，要求他們提供食物。

“這是你們的義務！”

“我們地下城的食物真的沒有了，整個地下城接納了四萬多人……”

“那你們難不成不用吃飯？”

“這、這……”

鄭澤葵也沒有離開，她雖然二十四歲了，卻覺得這個比她小的男孩子比她可靠——至少她做不到獨自一人還能這麽鎮定。

“陸恒，你有什麽打算？”

俞蘅的打算？

他確實有一個想法：這一次在地下城呆了五十多天，雖然真的安全，卻太浪費時間了。他不能只將活下去當做唯一目標，“入城票”是什麽，不是待在安全區裏就能搞明白的。

他需要改變下一步的策略。照他的想法，還是想到首都去。

鄭澤葵非常欣喜：“真的嗎？那我們可以一起去嗎？當然就跟我們之前的約定一樣，到了首都我盡全力給你食物做酬勞！”

俞蘅無可無不可，因此也應了下來。

鄭澤葵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非常大，其他人都聽見了。

“去首都？那裏會更安全嗎？”

“那裏有吃的嗎？大將軍就在那裏肯定不能看著我們餓死！”這個國家的最高領袖承襲了以前的稱呼，民間都稱之為大將軍。

更加心動的是也有幾個家住首都的人，紛紛過來問：“可以搭夥一起去嗎？”

鄭澤葵尷尬地說：“這個我做不了主……”看向俞蘅。

眾人有些驚奇，無法相信是這個年輕仔在做主。於是呵呵笑：“反正順路嘛，對了你還有吃的嗎？反正順路東西就一起吃吧！”

把鄭澤葵給氣得，顧不得自己以往的教養了，硬邦邦地說：“沒有。”

俞蘅將要糾纏的男人一把拎起來放到旁邊：“吵死了。”這一個多月來，別人都瘦了，他反而長高長壯，擁有這個年齡鍛煉得當的年輕體魄。

看他咧著嘴要打人，俞蘅掰著他的手腕：“想打架啊？來啊。”

將男人踢走，俞蘅對著其他站在原地楞楞看著的人說：“我和她確實有去首都的打算，你們想搭夥可以一起來，不過話想說在前頭，都是素不相識的人，搭夥就算了，其他的就自理吧。”

這話說得厲害，不過配著他剛剛單手提起一個成年男人的畫面，人們也不敢說他什麽說大話、人小鬼大之類的，反正也只是想搭夥，分清一點也是對自己好。

因此都點點頭，又問：“你打算怎麽去了嗎？現在應該什麽車都停運了吧？”

雖然首都離這裏也不算遠了，但沒有交通工具的話，咫尺也是天涯。

“我打算跟他們商量一下。”俞蘅指著身後的鹿陽地下城：“他們有軍卡，如果能給我們一輛的話……”從這裏到首都，路況好的話十一個小時就能到。

“他們肯借嗎？”

一想到跟軍隊借軍卡，他們就心裏發虛。

那是軍卡啊！不是隨隨便便的面包車摩托車啊！

俞蘅嘆氣：“如果他們有面包車或者是能開的摩托車，也可以。”他也不是那麽大胃口一眼就瞄中軍卡的，其實只要是交通工具就可以。

除了地下城能夠保全一些交通工具，外面的哪裏扛得住毒霧？更別說這一次毒霧持續這麽久，連墻體都被腐蝕了。

他在附近找了一天，完整的車一輛都找不到。所以才將目光放到軍卡上。

“那、那你去問問？”反正他們是沒那麽膽子去問軍隊借軍卡的，一想就心肝兒顫。

俞蘅就真的去了，聽了他的請求，大門處的守衛著實楞住了。

“那邊的人也是要往首都去的，實在是沒辦法了。”他指了指那邊拉長了脖子看他的十來個人。

“我去報告一下，你們稍等。”

要是平時，這種請求肯定不會被理理睬，不說別的，軍需用品哪裏是能隨便外借的？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也該特殊對待。

“哇他還真敢問啊……”

“這膽子……初生牛犢不怕嘿！結果怎麽樣？”

俞蘅走過來，搖搖頭：“沒借到。”

眾人一陣失望。

“唉那怎麽辦呢？”

“難不成走過去？他們預告說下一次的毒霧是幾天後來著？”

“說是十三天後，也不知道準不準……”

“不過他們答應載我們一程，就在真順下車。”

“那要不就走——啊真的嗎？！”

“哎喲你這小子不一口氣兒說完，嚇得我！哈哈哈！”

鄭澤葵又驚又喜，眼淚浸濕了眼眶，問：“你是怎麽說服他們的？”

俞蘅說：“沒說什麽。雖然不能借車，但是他們要到真順辦事，所以才順路帶我們的。大概二十分鐘後就會出發，要收拾東西的就趕快吧。”

真順是有名的糧倉，他猜測這是要去真順運糧食。畢竟這個安全區只有單一功能，那就是收納難民，並沒有生產功能。

二十分鐘後，一列軍卡準時出動，俞蘅他們十來個人被安置在其中一輛軍卡上，一路行駛過瘡痍的大地，往首都方向疾馳而去。

路上，俞蘅看到幾乎遍地傷痕，遇到的行人許多都是臉上裹著布，僅露出來的一點部位也是傷痕累累，遍布疙瘩。

軍卡一路上接收了不少人，都是找不到食物陷入困境的人。

“救救我！救救我！”

“是xx軍啊啊啊！救我！給我吃的我要吃的！”

路途不過十來個小時，他們是去運糧的，軍隊自己也沒帶食物，只能安撫那些群眾：“到了真順就有吃的了。”

最後花了二十個小時才到達真順。

車輛緩緩停下來的時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俞蘅也跟著那些人一起往糧倉基地而去，他們決定先去找些吃的再上路，畢竟步行至少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到首都，大夥都餓得慌，他也就隨大流一起去了。

真順糧倉基地外頭在派粥！

餓了許久的人叫著擠上去，被阻止了：“排隊排隊！”

站在隊伍裏，俞蘅聽著身邊的人興奮的交談聲，觀察著這個糧倉基地的情況。

他還記得自己背過的安全隔離區名單，裏頭並沒有這個真順糧倉基地。

排隊的隊伍足足有二十幾列，每一列都排得跟蚯蚓一樣老長，還歪歪斜斜的。

“好多人啊。”

等到排隊排到他們，已經是五個小時之後了。粥是滾燙的，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咕嚕咕嚕——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他媽好久沒喝過這麽好喝的粥了！”

吃飽喝足，就有人引他們上車。原來不少人在毒霧來臨之前老不及到達隔離區，在毒霧期間真順收留了不少難民。在毒霧結束之後，又接納了不少幸存者。

雖然這裏糧食充足，防護到位，但是終究是保存糧食的地方，不太能接納那麽多幸存者在這裏。

所以這裏的幸存者肯定要到別的隔離區去的。

“別擔心，那邊也會有充足的食物的。”當然也有人不肯走，怕別的安全區沒有食物，懷抱著糧食山的真順糧倉肯定更加有安全感。

不過真順管理員一直不肯答應，在俞蘅坐上車離開的時候，還能聽到身後那些嘈雜尖銳的爭吵聲。

運送俞蘅他們這批幸存者的是荷荄安全區的軍隊，荷荄安全區就是國家體育館，聽護送他們的士兵說，那裏已經接納了三十三萬人。

“哇！”

健談的士兵苦笑：“人多更難管理。你們到了之後要熟讀體育館的規則，千萬不要違反，特別是偷搶食物和破壞防護設施，都是重罪。現在國家已經進入一級備戰狀態，根據戰時條例，都是可以直接處死刑的。”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地說鹿陽地下城將人驅逐出去，兵哥了然地點頭：“我們開始也是這樣的，不過頻繁送人出去讓毒霧進來得更多了，後來就直接處槍決。”

這番話大大震懾了這些幸存者。

驅逐和槍斃都是死，但是槍決讓人覺得更加嚴酷。

因為這個，到了荷荄體育館之後，大家十分配合工作，拿到手的管理手冊也細細地看。

俞蘅正低頭看著手冊，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在叫：“陸恒？”好叫了好幾聲。他擡起頭來看過去，然後那聲“陸恒”更加尖銳了。

“陸恒啊啊真的是你！！”

一個肥胖的男生飛奔過來，蹭蹭蹭地砸到俞蘅身上。

“哇真的是你啊！你怎麽來首都的？啊啊啊真的沒想到會再見到你！”

俞蘅這時候已經認出來這是陸恒以前班裏的同學，叫做張嘉述，是個有點肥的男生，學習成績一般，因為陸恒脾氣好時常給他講題，兩人結下不錯的友誼。

張嘉述家庭條件很好，雖然也是住宿，但周末總會回家，帶回來一大堆東西也會分一點給陸恒。

在霧氣開始後不久，他們一家就舉家到首都外公家避難來了，因此與陸恒也大半年沒見了。

俞蘅微笑：“今天剛到的。你家裏人也住在體育館裏嗎？”

“對啊對啊，你家裏人呢？咱們一起住嘛！我跟你說，毒霧來了之後很無聊，我媽竟然還叫我做題！天啊你相信嗎我還得做題！那麽厚一本錯題簿就等著你解救呢！”

“我就一個人。”

張嘉述像被掐住嗓子，嘿嘿笑：“哦哦這樣啊——”以為陸恒家裏人都被毒霧害死了，同情地看他：“那你更加得跟我們家一起住了，我們一起寫作業。”

這是他能夠想到最安慰人的話了。

俞蘅搖搖頭：“我聽安排就可以了，你如果要問題目再來問我就行。”

最後他被安排在子館c裏面。

c館的廣場已經住滿了人，剩下的大多數是座椅。俞蘅在階梯上找了一個座位，就正式住了下來。

不過還沒等到張嘉述來找他一起寫作業，就發現他已經不在原地住了。

後來再來了幾遍也沒遇見過人。

“到哪裏去了？”張嘉述嘟囔著。

旁邊一個中年女人打量他：“你是不是來找那個瘦瘦高高的小夥子？”

“對對對，阿姨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怎麽一天到晚都不在？”

“他走啦，參軍去啦！讓我告訴你別來找他做作業了。”那個瘦高的小夥子給了她一包餅幹傳這個口信兒，她一口氣就應下來了。

“參軍？”張嘉述目瞪口呆，隨後才驚嘆：“他是怎麽混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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