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葵坐在被子上，卷起一半蓋在身上，打量著靠在墻上的俞蘅：“奇怪，你的臉看起來很年輕，但是我卻總覺得你很成熟。”

俞蘅沒說話，又聽鄭澤葵說：“而且有點神秘。”

她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目光卻落到外頭——雖然看不到停放屍體的地方，她卻仿佛看到了其中一具男屍的臉。

未婚夫靠不住，她寧願相信用利益維系的互利關系。

她還活著，而他已經死了，呵。

俞蘅在車站等了三天，在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一項通知。

早上起床之後，他就會在外頭鍛煉身體，然後他聽到了嗡嗡嗡的聲音，擡頭一看，一個小點在空中飛行，散落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他停下動作站在那裏看，散亂的黑點慢慢接近地面，離得近了，就看得出那是紙張。

有一個落在俞蘅前方不遠處，他走過去撿起來。

這張紙大概有兩張a4紙大小，密密麻麻都是字。

他的瞳孔緊縮，細細地讀著上面的內容：

“……據預測，下一次（五月2日）毒霧的持續時間很有可能會打破這一次三十五天的記錄，為了維護全國人民的生命安全，即日起全國總共開放一百五十九處安全隔離區。

分別為荷荄國家體育館、明泰安全區、雲茂軍事基地、鹿陽地下城冰雪樂園……蘭源國家第六軍軍區駐地、大振監獄安全區……

無需任何條件（外籍人士亦可），通過安檢後即可進入安全隔離區。

“……希望每一位本國人民能夠認真記下背面所有安全區的具體地址，在毒霧出現時就近選擇安全隔離區！”

“請合理規劃時間，在毒霧出現前前往最近的安全隔離區！”

“不會等任何一個人！全自動的毒素辨析器將自動關門，請大家千萬重視！！”

“還有十一天！”俞蘅將背面的地址全部背下來，剛記住，就有人飛跑過來：“那是什麽？！”

他將手中的紙張遞給其他人，鉆出人群，就看到鄭澤葵站在旁邊著急地看他：“那上面寫著什麽？那邊也有一張，不過我沒擠得進去。”

俞蘅就將紙上的內容一一跟她說了。

鄭澤葵低聲尖叫：“安全隔離區！一共有一百五十九個嗎？具體是哪些啊！”她急得團團轉，恨不得自己變成巨人沖進人群裏將那張紙搶出來。

“別著急，我剛才看了，離我們最近的是鹿陽地下城冰雪樂園。”

“鹿陽？！那不就是下下下個站嗎！”

鄭澤葵難掩驚喜：“那個地下城我去過，非常非常大，全部都是冰景！”

“我去問一下站長。”

“我跟你一起去！”

岷田火車站的負責人早就被圍得團團轉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沒有接到上面的通知！大家先不要激動！”

“那你就說車能不能開？到底能不能到鹿陽去？”

“我們還沒有收到鐵路那邊的消息，無法確定鐵軌是否能夠正常運行——”

“就兩個站！難道這麽短的路還不能開？”

“我們需要從安全角度考慮——”

得了，不用問了。俞蘅沒有擠過去問，聽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麽有用的信息，就回到自己的被褥前開始疊被子，將被子疊好好塞進被袋裏，剛好可以提起來。

鄭澤葵跑過來問他：“其他安全隔離區你還記得名字嗎？”

他就邊疊被子邊念，直到念到其中三個名字，鄭澤葵越來越高興：“這三個都是首都裏的！”得知她的父母親能夠就近得到援助，她非常高興。

興奮之後她的理智慢慢回籠，看著眼前已經收拾好被褥的年輕男孩，她問“陸恒，你還要去首都嗎？”

俞蘅搖搖頭：“不去了，直接去鹿陽。”

他去首都，只是為了更早得到最新政策方向，現在有這個安全隔離區，就足夠他去一探究竟了——安全隔離區，是不是就是那個“城”？或者是“城”的前身？

“抱歉，我們之間的交易就此結束吧。”

鄭澤葵有些失望，但是想起剛剛站長說的話，連到鹿陽都無法保證能夠發車，那麽更不要說到達藍玉火車站了。

無法到達藍玉，她就沒辦法從那邊轉搭高鐵回首都。

可是話說回來，誰又能保證藍玉那邊的高鐵站有發車？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經過長達三十五天的毒霧侵蝕，各處都是坑坑窪窪的，要在短短十幾天裏重修完畢，是不可能的。

這麽一想，讓人非常喪氣。

而那邊，負責人自己也很著急，從層層乘客的圍堵中脫身後，他招來所有的車站員工，一一布置工作，很快車站就調動起來了。

負責人的想法也挺光棍的：“他們說得對！不管前面的鐵軌能不能用，這一段能用就行！我們不要開太快，開到哪裏算哪裏。”

“將所有的物資全部裝到車上去，車站裏不用留任何東西。”

工作布置之後，有人猶豫地問：“那、那些屍體怎麽辦？還通知不到家屬。”

一陣靜默，最後負責人沈聲說：“身份已經核實好了對吧？直接火化吧，將骨灰帶上車，一起走。”

好幾個人哭出聲來，死亡的人裏面有他們朝夕相處過的同事。

“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我們一定能夠到達鹿陽安全區的，活下來再來說其他！”

他們的工作效率很快，到了第三天就準備發車了。

車站這兩天又來了很多人，利用能夠利用的交通工具，攜家帶口大包小包的登上了火車。

俞蘅他們那一批乘客得到了臥鋪作為補償，新來乘客的票價翻了三倍，仍然賣出去很多。

等到發車的時候，火車車廂坐滿了八成，可見人們的行動力多強了。

車剛開的時候速度比較慢，還有人剛從檢票口跑下來——站內已經沒有一個售票員，他們都是直接跑下來的，邊跑邊喊，好不容易追上來，車門打開放他們上來，然後補票。

在之後有沒有別的人來車站，他們就不知道了。

火車嗚嗚嗚叫著往前方駛去，好在運氣不錯，雖然路上車廂偶爾顛簸非常嚴重，甚至有一次差點脫軌，但是最後化險為夷。

當時車廂急劇地翻轉，車內尖叫連連。

俞蘅緊緊地抓住床架，順手將旁邊的鄭澤葵給拉住。

“救命！”

“天啊怎麽辦要翻車了！”

“抓緊！大家趕緊抓緊！”

耳邊都是刺耳的摩擦聲和乘客驚恐的喊叫聲，俞蘅將全身的力量都調動起來，各種反應力量達到最佳，牢牢地固定身形。

好在最後火車穩住了，哐當哐當巨響之後回到了軌道上。

車上的廣播斷斷續續地傳來：“……不要驚慌……已……安全……即將……連烏鎮……”

變故平息之後，就是死裏逃生的情緒奔潰，車廂裏到處都是哭聲、咒罵聲，有的人後悔搭上了這輛車，有的人則在擔憂前路的安全……

鄭澤葵臉色發白地對俞蘅道謝：“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她是睡在上鋪的，被大力掀了下來，如果不是俞蘅抓住她滾進下面的床鋪，她肯定是頭著地！

“沒事。”

俞蘅揉揉手，站在窗邊往外看：外面是蕭條單調的土色，一棵草都見不到。

他閉眼默想了一遍地圖，對上剛剛廣播說的下一站是連烏鎮，他就心裏有數了。

連烏鎮之後就是鹿陽火車站，下車之後到達鹿陽地下城冰雪樂園的路線是……下載的地圖沒有到達冰雪樂園的詳細路線，他問鄭澤葵：“你知道到達鹿陽後怎麽走到冰雪樂園嗎？”

鄭澤葵搖搖頭：“我當時是、別人開車載我去的，路上暈車沒看路。”

“哦。”

“這車上那麽多人呢，肯定有人認識路。”鄭澤葵安慰一句，又說：“對了，你餓了嗎？我有蛋黃派你吃嗎？”

知道這是她在回報，俞蘅就接過一個，兩人坐在俞蘅的床鋪上靜靜地吃東西。

到達連烏鎮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站臺上有不少人，他們揮著手喊著跳著：“停下，停下！”

火車行駛過站之後終於慢慢停下來，等了二十多分鐘，那些人才緊趕慢趕地追了上來。

之後又是一系列補票分座，旁邊一個女人面帶焦躁：“好浪費時間，幹嘛要讓他們上車……”“趕緊開車吧！”

嗚嗚嗚——

火車再次出發，這一次很順利地到達鹿陽站，下車之後俞蘅發現這個車站也非常破敗，站臺上的地面也有細細密密的腐蝕痕跡，走進車站裏，跟岷田火車站一樣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車站裏面沒有人，什麽東西都沒有。走出車站後，有認識路的人吆喝著：“到鹿陽地下城的趕緊過來，我們要出發了！”

於是一大串的人群歪歪斜斜地往地下城的方向走去。

路上很少看到本地的居民，應該是在第一時間就進入地下城去了。

“不知道裏面還有沒有位置……”

“你說裏面包不包吃飯，我在超市都買不到東西吃。”

“應該有吧，這麽多人呢……”

下車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多，俞蘅他們走了五個小時才到達鹿陽地下城。

那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各種手機手電筒軟件、電池手電筒都使了出來。如果能從高處看，就能看到一條歪斜的燈火綿延不斷，向著遠處那處散發著些微黃光的地方而去。

俞蘅不用手電筒也能走得穩穩的，越靠近目的地，就越能感覺到那一團暖光——

“那是地下城吧？”

“應該是，大概就是那個方向了。”

走得更近時，人群中爆發驚呼：“到了！”

原來那團暖光真的是鹿陽地下城，走近之後俞蘅發現這種墻體表面似乎噴了什麽東西，才會發出這種暖黃色。

地下城的大門開著，進去之後能在暖光下看到好幾條安檢通道。

“排隊一個一個來，將你們的物品放在這裏檢查，不要擠！”

有人非常猴急地擠來擠去，就被保安抓住扭到旁邊去了，喇叭響起：“請大家文明排隊！”

身上的包裹行李之類的東西過了安檢之後，就會得到一張硬紙板，俞蘅也拿到一張，跟名片一般大小，上頭畫著六個點。

有人問：“這是什麽？”

“先別問，去登記處登記，那裏會發放手冊裏面都有寫！好了快進去吧別擋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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