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活著嗎？！應一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門外喊，拍著門。

門的震動讓張恒慧的身體跟著抖動，就像天外一聲炸雷將她驚醒，她猛然一個顫栗，如喪屍般死灰的眼睛慢慢地有了神采，然後瞳孔慢慢地轉為正常的灰黑色。

張恒慧眨了眨眼睛，聽著門後有人焦急地喊著，她咳嗽幾聲，大聲喊：“有人！有人活著！快開門！”

門外的爭執聲變大，最後門還是開了。

張恒慧迸發出無窮的力氣，將俞蘅抱起來沖了出去。

鐵門又被關上。

“哎喲兵哥你真的、真的是！還好門後沒有那些該死的東西，不然我們都得死！”

外頭嚴陣以待的槍支、各色異能，通通松懈下來。

“你們兩個沒事吧？”

“被咬了嗎？被咬了要趕緊說不要害我們！”

“你們看他！，他被咬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張恒慧猛地擡起頭，對上了人群裏邱霖驚恐的視線，然後低下頭，抱著俞蘅退到人群對面。

開門的兵哥說：“這位同志，你和你身邊的這位同志都需要接受檢查，如果有傷口的話就需要被隔離。”

“隔離就算了，這年頭被咬就是死路一條，直接送他上路吧，免得再受苦。”

“是啊是啊。”

幾雙手將要將俞蘅拖走，張恒慧揮舞著手中的槍：“你們誰敢碰我弟弟！”她就像一個瘋婆子，槍口依次對過去，每對準一個人，那個忍就後退一步。

“嘿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

“大兵兄弟，你們看看看看，這個影響很不好啊，你們說該怎麽辦吧？”

為首的兵哥還是說：“隔離吧，人還沒喪屍化就不能殺他。這位同志，你跟我來。”

之後對著其他人說：“你們剛剛的行為，已經夠得上違反安全區的傷害他人生命健康條例了，再這樣的話我們就啟用緊急事態處理機制，就地槍決相關人員了。”

二十來個士兵將槍端起來，打開保險栓的聲音噠噠噠地響起。

一下子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房管局每天有大量的食物、晶核交易量，還有珍貴的空間系異能者在。能在這裏做保衛的士兵，不僅持槍，小部分還都是異能者。

其中最高異能者等級的是六級的風系異能者和六級的冰系異能者。當他們強勢起來，那些以群眾身份做道德捆綁的人，就不敢吱聲了。

張恒慧不願意和俞蘅分開隔離：“他死我也不想活了，就讓我們一起待著吧。”

“行。”兵哥留下一瓶水給她，他們也是值班來的，身上除了水也沒帶別的。他們心有愧疚，剛剛那些人蓋上石板，看這個女同志不願意走又將門關上了。

四十多人死命攔著他們，他們也不敢跟群眾用強，被擠擠推推到了別的地方。

維護最多數群眾的利益，保留更多的火種。這是他們的信念，可是卻在那些淒慘的求救聲中開始動搖。

他們強硬地掙開人群，將門打開。

門鎖上了。

張恒慧先移動桌椅將門給堵住，再將兩人身上的背包解下來。值錢的珍貴東西都在俞蘅的空間裏，俞蘅特地給張恒慧收拾出一個背包，裏頭放著一些食物、藥物、晶核、槍支彈夾，定期增添，就是為了在自己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有需要的時候有東西可用。

而俞蘅自己背包就單純是偽裝了，方便拿東西。

她拿出水、酒精、雲南白藥、繃帶……俞蘅的腳已經不流血了。傷口帶著黑，像是龜裂的土地，幹幹的，撕裂的肌肉像紋理清晰的巖層。

她只能將傷口輕輕地擦拭清洗，撒上藥然後包起來。

醫生，她需要醫生。

張恒慧踮起腳，這房間的窗戶不大，玻璃窗是固定的推不開。她趴在那裏往外看，剛好一大群喪屍鳥低空飛過，還有一只被擠到這邊壓到玻璃上。

她趕緊低下頭。看到桌上有紙張，撕下幾張空白的用水澆濕貼到玻璃上。

不讓那些喪屍鳥發現。

張恒慧枯坐了很久，直到俞蘅開始有了微弱的呼吸，她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

錄桐安全區變成人間地獄，驟然來襲的、超大規模的喪屍鳥群，因為不同於喪屍的飛翔變動能力，帶來了遠超當初喪屍圍城的巨大殺傷力。

喪屍能攔截，喪屍鳥攔不住，提前派出去的飛機早就墜毀無法抵擋半刻。圍墻能攔住喪屍充當人體第一層防衛，卻攔不住喪屍鳥。

甚至安全區上頭的鐵絲網，也因為建設過快、地域過廣，沒有完完全全地全覆蓋。

上層的爭權奪利，拖延了建設的進度和精度，在喪屍鳥還沒到達之前，安全區高層收到消息，就第一時間打開了通電鐵絲網。

這在一開始確實起到相當作用，無數喪屍鳥被超強電流攔住，燒焦成灰。

可是疏於管理檢測檢修的鐵絲電網很快就不堪重負。先是一小部分短路，然後短路和物理損壞的區域越來越大。

空隙給了那些喪屍鳥機會，鋪天蓋地的喪屍鳥飛撲而下，張開了尖利的長長的喙。

無孔不入的喪屍鳥向它們的盤中餐撲去。

天上的攻擊防不勝防，安全區的剿滅防線一再潰退，最終在損失慘重之後退入山中軍區基地。

街上完全沒有活人了。

幸存者躲在深深的、密不透風的建築裏，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輕。但是在地底下，不停鉆洞啃噬的喪屍蚯蚓不知道會通往何方。

而且那些八級喪屍鳥，抖動著翅膀，以更勝一籌的覓食能力，掀開了一個又一個藏身之地。

安全區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這股血腥氣隨著喪屍鳥翅膀扇動間帶動的氣流，慢慢地外散。

腥臭的、鹹腥的的風像最醇香甜蜜的花香，吸引著遠處的喪屍、喪屍動物，這些東西像最勤懇的蜜蜂，嗅著味道一路毫不停留地趕來。

第四天了。

張恒慧一直不覺得餓，一吃東西就覺得惡心，幾乎都吐了出來。因此背包裏的東西只淺淺地動了一點，後來就只喝水了。她不止自己喝，也給俞蘅餵，好在水他還喝得下去。

外頭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連這個僻靜的地方都隱約聽到幾句。

她和弟弟被遺忘在了這裏，實在是外頭的情況越來越險峻，他們這兩個將死之人無足輕重。

不過這沒什麽不好的。她恨那些貪生怕死的人，明明已經爬上去的，為了提前隔絕危險，將自己的弟弟留在了下面。

他是可以上來的。

她被推上來的時候明明看到那些怪物還在臺階下面。

可是那些人連這兩秒都等不了。

還有邱霖——張恒慧搖搖頭，不想再去想她。下石板和關門的時候，她求爺爺告奶奶的，都跪下了，邱霖一眼都沒看她，跟著那些人跑出去。

他們出來之後，她又開口說弟弟的腿受傷一事。雖然知道即使不是她說出來，別人也會發現，但是積攢起來的埋怨還是讓她將邱霖恨上了。

一段友情經營一年多，崩壞卻只需要幾個眼神一句話。

不——

張恒慧的記憶仿佛突然被放了慢鏡頭……她終於想起來自己遺忘了什麽，是邱霖，她摔下臺階的時候，混亂中看到一雙被踩得變臟變形的白鞋，據邱霖說是xx牌子的……好看，搭什麽衣服都有氣質。

她握緊拳頭。

房管所幸存的這六十幾人，斷糧了。

這邊的每日收入都是每天下午下班即刻上繳清空的，現在房管所裏唯一一個暫時保管收入的空間異能者，已經拿不出一點吃的了。

畢竟變故發生的時候是早上九點多，那個時候房管所才開門一個小時，交易量只一點點，而且那一點點收獲裏頭，食物少，晶核多。

“……那怎麽辦？那些死鳥還不走，我們怎麽出去？”

“要不就殺出去吧？都四天了！肯定數量少了很多。”

“要去你去，我不去。”

爭吵來爭吵去，沒個說法，最後都一肚子氣，餓著肚子去睡。

夜晚又來臨了。

門外又有人說話。

這是什麽毛病？張恒慧都忍不住吐槽了，他們將自己姐弟塞到一樓最偏僻的辦公室裏隔離，結果他們忘了之後，又喜歡到這個偏僻的地方說悄悄話，真是有病。

“……你送我回山上基地，你應該知道我爸爸是誰吧？我爸爸不會虧待你的。”

“不行，外面的喪屍鳥數量太多了，我們出去就會被圍起來的。”

這幾天外頭總有慘叫聲，可以想象出門的人都沒有得到好下場。

“倒是再待下去都要餓死了！那些人盯著小曾的眼神你沒看出來？他們不信任我們，以為我們還藏著吃的！你肯定看出來了，不然不會不讓小曾出門，還派人守著她。”

“但是，我們只有一輛車，不夠坐。”

下班後他們需要護送空間異能者小曾到軍區基地上繳物資，因此有一輛車。但也只有這一輛車，就在後門車庫。

“你還要帶他們一起走？那些都是吸血鬼膽小鬼！你忘了之前他們對慧、那兩姐弟做的事情了？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都是群眾，不能放他們不管。”

“那、那我們先走，再去基地找幫手不好嗎？再這麽待下去肯定是一起死的！”

“邱小姐，你讓我再想一想。”

“江隊長，你最好趕緊下決定，不然我就將後院有車的消息告訴那些客人，相信他們會比你更有決斷的。”

“邱小姐！”

邱霖？

張恒慧恍惚了一下。她知道邱霖家世好，可是從來沒見過她這麽言辭尖利，威脅別人。不然她也不可能跟她合得來。

外頭的腳步聲響起，聲音沈重。然後是小低跟鞋子得得得的聲音，走過房門幾步之後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回轉。

扣扣——

“慧姐，你在嗎？”

“慧姐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

張恒慧默不作聲。

不一會兒門外得得得地響起腳步聲，邱霖走遠了。

她松了一口氣，她現在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她。

結果過了一會兒，門外又響起聲音，哢噠，有鑰匙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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