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船先後劃過去。俞蘅示意張韜他們停下，他自己先將船靠岸，跳上城墻邊的樓梯，小心地爬上去。

走進裏面，這一層都濕噠噠的，沒有人，他就爬上樓梯，爬了兩層後聽到了人聲，他瞧了一眼，人數還不少。空中有一股香氣，他動了動鼻翼，聞著是肉香。

不像雞鴨豬肉香，帶著詭異的陌生的香氣。

他不想被發現被誤會是壞人，就趕緊退下來。

他想在下面一層找一個地方歇一晚，還不能靠樓上的人太近，左轉右轉，最後選定了他上來時樓梯右邊的一個展覽室，這樣方便上來也方便離開。

選定之後，俞蘅就打算下樓叫他們上來。

結果下樓，還沒開口，張韜就小聲喊他：“恒樂你看！”他順著張韜的手指看去，城墻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起起伏伏。

“那是什麽？”

“你看——”張韜強忍住害怕，用鋼筋去撥弄，“你看，像不像人的手？”

張韜撥出水面的一截骨頭，明明就是人的肘部以下，白骨森森。

再怎麽淹死的人，在水裏泡著也不可能泡得這麽“幹凈”。

俞蘅心中一緊，上了船劃過去，自己拿著鋼筋去撥，結果那邊城墻下，各種人身上的骨頭都有，一截一截的，都是白骨。他攏共撥到五只手掌。

他想起剛剛聞到的那股香氣，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鉆。

他對張韜他們說：“這裏不能住了，趕緊立刻走！”

張韜也知道事情大條了。這些骨頭也看得他頭皮發麻。

他們剛劃開四五米，頭頂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特別好聽：“哎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呀？天都黑了，上來歇一歇呀？”接下來又是一個憨厚的中年女聲：“對啊，我們剛好要吃晚飯了，不一起吃點嗎？”

伍常欣嚇得低著頭不敢擡，很怕擡頭看到可怕的東西。即使說話的女孩子聲音很好聽，那些骨頭更嚇人。

俞蘅微微轉頭，擡頭看去，雕花鏤空的木質欄桿上，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少女和一個打扮淳樸的女人站在那裏，女孩子見他回頭，還朝他揮手。

他漠然地收回視線。

看著樓下的兩只船走遠，女孩子嘟著嘴很生氣：“我不好看嗎？他都沒多看我一眼。”

中年女人摟住她，安慰：“還會有別的羊來的，別氣啊。”

“可是我看到那裏面有一只小羊羔，肯定很好吃。”

屋內有男人喊：“都進來了，羊熟了。”

女孩子又露出笑容，提起裙子跑了進去。

“怎麽那裏那麽多人的骨頭？”張韜邊劃邊問。

“那樓上住的人，很有可能吃人。”俞蘅說：“我上去的時候，聞到一股肉的香味，那股味道很奇怪，我還沒想到這茬，直到看到墻邊的人骨頭……”

伍常欣捂著嘴幹嘔起來看，就連李麗都臉色發青。

“還好我們沒上去住，不然的話就被人燉了。我們走的時候，上面不是還有小姑娘喊我們上去，現在回想真是嚇死人。”

他們住在四季春酒店裏，真的是非常幸運了。糧食衣物都充足，沒想到外面竟然已經有吃人的事情了。俞蘅在上個任務也見過，不過那是在末世三年後去清理城市時的事情，被困的人，不敢走出一步，能堅持三年，就是靠人吃人。當時打開那家超市頂樓看到的場景，能讓人做好久的噩夢。

接下來的路，他們繼續找晚上落腳的地方，經歷過剛剛離奇驚悚的事情，這一次俞蘅更加謹慎。

最後在一間小商場裏落腳，也不敢所有人都睡著，張韜和俞蘅兩個男人輪流守夜，一夜安然無恙過度過了。

第二天，水位又降了一米。他們早早地起床煮了一天的飯量，打算今天直接劃一天。

俞蘅：“照這樣的速度，這水很快就會退完，可是路反而會更難走，我們需要盡快北方去。”今天的水位降了十來米，就能看到路上又多了不少阻礙物突出水面。

等水退幹凈，路面上肯定很亂，雜物就不說了，屍體肯定會有，昨天他們就路過至少三具浮屍。這樣的路，是很不好走的，而且人會容易染成細菌得病。

趁著現在還有船能夠代步，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上路後，除非伍平安醒了需要帶，伍常欣也拿著槳幫忙一起劃。

他們很快出了市區，拐上了國道的方向，之後都是張韜指路，畢竟他出去游蕩過幾年，做工時也得四處跑，路他是最熟悉的。

之後一個星期，他們都是白天趕一天路，晚上找地方休息，甚至有一天他們在附近根本找不到任務建築物，是在船上過的。李麗第二天就有點鼻塞咳嗽，她直接含了一天的板藍根，好在第二天就好了。

伍平安實在是個小男子漢，他醒著的時候，總是很高興地左顧右盼，不哭不鬧，讓大人少操不少心。

而這個時候，水位已經只有兩層樓高了，俞蘅他們的水也只剩下兩瓶500ml的礦泉水。連飯也不煮了，直接幹啃方便面，把水省下也伍平安沖奶粉。

“怎麽辦？”張韜舔舔幹裂的嘴唇，咽了咽唾沫，感覺喉嚨幹澀得發疼。

俞蘅也舔舔唇，四處看，搖搖頭：“如果這附近有山就好了。”山上即使沒有溪流，只要有低窪處，他們就能夠采集到水，即使混著泥沙過濾一下也就好了。偏偏沒有，偏偏他們腳下水這麽多，都是不能喝的。

眾人的心情都很沈重，兩天後完全斷水了。明明知道底下的水是贓的，裏面有多少惡心可怕的東西，張韜都有過幾次埋頭下去喝一口的沖動。

伍平安餓得直哭，哭累了就睡了，伍常欣心疼地眼眶都紅了。

他們在路上，看到有人拿著桶和碗在取水。張韜說：“要不我們也——”

俞蘅還是搖頭：“如果我們喝了這些水病了，那就真的完了。”

到了晚上，張韜又提了一次，奔潰地抓頭發大聲說：“你他媽沒聽到平安一直在哭？！”

俞蘅冷笑：“他外婆早死了，他就是再哭她也聽不到。”

“張韜你冷靜一點。”李麗勸。“大家都很口渴，可是這些水我也覺得不能喝。”

俞蘅直接用杯子舀了一杯水，再探身放到張韜眼前：“你拿去，給他喝啊！”

張韜低著頭，看得到眼前的水，帶著黃，或者是綠，天有些暗他看不太清，裏頭有細細的像蛛絲一樣的漂浮物，還透著一股氣味，糜爛的、腐敗的這些形容詞他想不出來，只覺得臭，不好聞。

這樣的水，就算煮沸了，真的能喝？

伍常欣搖頭：“張哥，我說過這水真不能喝。”

俞蘅嘆了一聲，“不是只有你心疼孩子，我就是鐵石心腸，現在水在你手邊，你敢給他喝？腦子趕緊清醒清醒。等到真的撐不住了，離死不遠了，再喝也不遲。”

張韜將水倒掉，跟俞蘅說了聲抱歉。

其實到了這裏，已經出省了，路張韜也不怎麽認識路，他們已經只憑著方向走，確定大方向是向北就行。又過了三天，他們都堅持不住了。

找個了地方停下船，坐著沒力氣動彈。

伍平安昨晚發起了低燒，到現在還在昏睡。圓鼓鼓的小肚子，這幾天都凹了下去，餓的。大人還能忍著啃點方便面，他還太小了，除了奶水和奶粉，別的都吃不下。而伍常欣也沒有奶水餵他了。

他們有退燒藥，可是孩子這麽小，都不敢給他吃。李麗說，低燒也不用吃藥，用溫水給他擦拭降溫是最可靠的。

俞蘅上子兌換系統看，搜索水，不過失望地發現，並沒有水這種類似商品。反而是凈水的東西很多，收費也還行。他抿抿嘴，點了一顆叫做[萬能凈]的藥丸子，註明可以凈化一切水質，達到不用煮沸就能食用的效果。

聽起來很強大，要價12薪火點，不過就那麽一顆，就能凈化一噸水。

俞蘅微微咳嗽，喉嚨幹澀難忍，這麽一咳頓時發癢刺疼起來。他感覺到身體的力量已經流失到一個臨界點了，現在能夠撐下來，靠的真的是意志力。

他買了一個[萬能凈]，同樣也是一個胖瓷瓶，裏面的丹藥有龍眼大。

他帶著空桶獨自劃船出去，最後搬回來一桶幹凈的水。

“你哪裏來的水？”李麗他們都驚呆了，看到水都跳了起來！

俞蘅笑了笑：“你們就先別問了，我喝過了沒問題，趕緊煮了給平安擦身體吧。”

這些水將眾人從灰暗中拯救了出來，他們一下子又充滿了力氣。開酒精爐的，洗鍋煮水的，突然之間又活了過來。

給伍平安擦拭了兩回，又給他餵了水和奶粉，到了夜裏三點多的時候，他就退燒了，睡得很香。其他大人也狠狠地喝水喝了個飽，煮粥喝調理腸胃。

閑了下來，又免不了說到水來源問題。

“我拿奶粉換的。那邊那棟樓看到沒？他們之前雨天儲存了好多水，我就換了一桶。”俞蘅輕描淡寫地說。

這是俞蘅給出的理由，雖然漏洞很大，但是俞蘅擺出不想再解釋的模樣，他們都不敢多問。

“那挺劃算的。”李麗心裏不相信，但是這是對自己有利的事情，沒道理要對別人的秘密追根究底，她接下俞蘅的話茬，轉了個話題：“好在我們平安也要長大了，奶粉少一點也沒關系，到時候我們可以煮米糊糊給他吃。”

她特地跟伍常欣講，米糊糊怎麽做。加上伍常欣心裏也有岔開的想法，配合著聊起來。

話題就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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