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晨想了很久也沒吭聲, 段肅捷不安的厲害，怕她因此生氣就不理他了，他又沒有熟練掌握哄好她的辦法, 不像她對他，游刃有餘。

“晨晨？”他還在等宣判呢。

喬晨噗嗤笑了：“你當時躲在哪兒偷聽的, 我怎麽沒註意到？”

她一向會背著人說些不符合形象的話, 當時和王麗霞說話的地方是個死角。

段肅捷指指樓上：“上面有個天臺, 那天爺爺讓我上去摘柿子吃。”

大院裏的果樹大多數無主, 那棵老柿子樹早不知道是誰種的, 但每逢秋天柿子熟了紅彤彤掛在枝頭惹人眼就成了大院小孩喜歡的零嘴，段老爺子故意支使他混到大院小孩隊伍裏和人打成一片, 那天他摘了柿子在天臺吹風，四處都是靜悄悄的，正好聽到二人對話。

也看到了喬晨和王麗霞分開笑靨如花的和其他鄰居打招呼。

喬晨從窗戶探頭往外看：“柿子樹在哪兒？我們當時剛搬來都沒註意到，好虧啊。”

這份顧左右而言他，段肅捷心裏嘆氣, 老老實實和她一樣探頭往外。

“喏, 在那兒，爺爺說過陣子給果樹施肥，我選好了一樣化肥很適合柿子樹用。”就當是謝禮了。

喬晨望著他認真的樣子沒動彈, 段肅捷扭回頭時只覺得臉上擦過一點柔軟的東西，兩兩相對的剎那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誰都沒料到這個變故, 呆住了。

段肅捷想後退，不防被喬晨拽住了衣領, 兩人就這麽面對面向前兩厘米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眼睛裏也都是對方的影子。

忽然喬晨向前傾了傾身, 鼻尖真的碰到了一起, 她輕笑出聲。

“肅捷哥哥，我喜歡你的誠實。”

從汪琴寧和段靜英的沖突中看得出孝順有擔當不亂發脾氣，這件事則看出誠懇耐心，最重要的是，離得近了，他這張臉也依然沒有任何瑕疵，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

喬晨自得眼光很好。

段肅捷可不知道喬晨心裏在想這些，慌的撤開身體，這是他的房間，萬一長輩突然上來看到什麽對晨晨不好，他還想兩人走得更遠。

就在他緊張到呼吸困難時，喬晨松開了他的衣領，一臉純真無辜的坐回原位，殘留鎖骨中間被人她指尖輕觸的溫熱。

段肅捷忽然想不管不顧的抱住她，而旁邊就是他的床，他狼狽的移開眼睛，腦袋裏不合時宜的想起夢中模糊朦朧的畫面和早晨醒來的尷尬濡濕。

“晨晨，你不生我氣吧？”

喬晨搖頭：“不生氣啊，你又不知道內情，知道了也不要緊。”

“嗯？”

可喬晨又不往下說了，知道了怎麽樣？段肅捷想了一會兒，那還會存在剛剛的事嗎？他模糊知道了喬晨的準則。

段肅捷心裏一松，也許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通過了考核。

他一笑，加上窗外陽光燦爛。

喬晨覺得被晃到了眼睛，她移開目光托著下巴抱怨：“這知了叫聲好煩人。”

段肅捷輕笑：“哪有。”

他覺得很動聽啊。

是嗎？喬晨一轉身叫上段曦，約好晚上去樹林捉知了，段曦早知道小孩子會捉知了炒著吃，他也吃過，但媽媽從來不愛這玩意兒啊。

喬晨神神秘秘：“你哥喜歡聽知了叫。”

所以捉來給他聽嗎？

段肅捷抿著嘴角無聲求饒，可是喬晨故意不看他，他耳朵又紅了。

傍晚大孩子小孩子結伴到大院後方一片小樹林，這片明年要蓋新的家屬樓，每到夏天知了聲讓住在前面家屬樓的軍屬不堪其擾，孩子知道明年就不能來這裏玩了，每天樂此不疲到這裏捉知了。

天還沒全黑，知了出來的不多，有人找到一只在土裏掙紮出來的知了，喊上同伴一起圍觀。

喬晨借機和許文林分開，手忽然被人牽住，要回頭時被人輕輕推了一下，她聽到段肅捷喊她名字，推她的人則是段曦，賊兮兮的指指許文林，意思是會拖住許文林，咳，小舅舅姐控也有點麻煩，受苦的是他爸啊。

一聲不吭的跟著繞到了樹林深處，再往前就是大院圍墻了，圍墻這邊是一從齊腰深的草叢，那邊是軍區辦公樓。

喬晨有點怕黑，段肅捷一直沒放開她的手，停下來時已經離同伴們有些距離了，隱隱傳來他們的興奮議論聲。

他們頭頂是樹林裏最大的一棵樹，遮天蔽日的樹冠下光線陰暗，喬晨只能看到段肅捷的寬闊，這會兒周圍寂靜極了，除了風聲就是他們的呼吸聲。

段肅捷低聲說：“晨晨，你看。”

順著他手指方向看過去，是藏在墻角草叢裏的星星點點，隨著光線漸暗，螢火蟲之光變得明顯，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星。

段肅捷悄悄將牽著她手的姿勢改為十指交握，他手掌寬大，輕而易舉就能裹住她柔軟細弱的手指，貼著她的肌膚就讓人覺得安心。

“本來我想帶去天臺上看星星，可是晚上那邊經常有人乘涼，就想到了這裏，雖然它們沒有星星多，但還算有點意思。”

段肅捷想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都捧給她。

喬晨心裏很靜，說不清楚到是什麽感覺，可聽著自己砰砰的心跳她願意沈浸其中，繼續發呆，恍惚中段肅捷輕輕抱了她一下，又很快克制守禮的放開。

“晨晨，你以後會過得很好。”所以不要在乎以前的那些汙垢。

“嗯。”

她輕聲答應了。

之後不久，大部隊就尋到了這裏，螢火蟲被驚動，四處飛散到草叢深處，想捉它的小孩子多數不敢進去，怕草叢裏有蟲蛇。

喬晨很開心，捉不到才好呢，才不要它們被捉到。

今天是屬於她的。

王麗霞和徐燕飛帶來的風波在許家影響不深，要走的四百八十塊錢被徐鵬送回來又交到喬晨手裏，爸媽都不要，這其中大部分都是爺奶給喬晨的私房錢，她只好按照原計劃存起來。

既然要去一趟市區，喬晨和許文林出發自然要叫上段家‘兄弟倆’，四人組合早就理所當然，誰也沒懷疑他們之中有叛徒。

只不過許文林後知後覺，公交車上怎麽是段肅捷和姐姐坐一排，走路也是，而段曦也不太對勁，做什麽事都拉著他，難道私生子不敢粘著段肅捷，段肅捷不喜歡私生子也得看在長輩面子上帶他出來？

想通這一點之後，許文林就對段曦的刻意拉攏沒意見了。

段曦是萬萬不知道小舅舅的想法，不然他也會崩潰。

存完錢四人到市區新開的游樂園玩了一圈，回來時彩霞滿天，路過籃球場時看到孟智一個人在操場上投籃，旁邊站著許思苧，目光追尋著孟智身影，看到他們四個猛地扭頭。

喬晨撇撇嘴，也不怕扭到脖子。

孟智滿頭大汗的收了籃球笑著跑過來：“小林，你們出去玩了？”

“對啊，新開的游樂園還不錯，就是暑假小朋友太多了。”許文林一無所覺的吐槽。

段曦狠狠讚同。

段肅捷倒是無所謂，排隊等待都是好的，但對上孟智探究的目光也笑著點頭。

“其實還不錯。”

喬晨不覺得她該說什麽，只是保持微笑。

孟智目光倏地黯然無光。

天色不早，四人都得早點回家，和孟智打過招呼就走了，喬晨不知道她走遠之後孟智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的身影。

到了家，許思苧沒跟上來。

梁倩芳問了一句，恰好許思苧從外面回來，也不答她的話，梁倩芳有些尷尬，喬晨問起晚上吃什麽轉移話題。

飯後許爺爺宣布要回京北，包括許奶奶和許思苧。

許鴻山和梁倩芳本來想多留他們一段時間，二老一路奔波才住了幾天就回去，他們做子女的於心有愧。

“要不然我媽和思苧先在這兒住著，回頭我送她們回京北。”

老爺子不同意，許奶奶也搖頭：“你爸自己回去又要喝酒沒個夠，我得看著他，思苧也得回去學習了，她媽給她報了學習班，該收心上課了。”

原本以為迫不及待要離開的許思苧反而露出不情願的神色，她還沒和孟智接觸幾次呢，走了什麽時候才能來？

只不過許思苧沒有留下的理由，這幾天喬晨一句話都沒和她說，老人也知道兩姐妹不和，但從不催促喬晨和許思苧和好，不然許思苧還可以用一用姐妹相處的理由。

最後無論許鴻山夫妻倆怎麽說，二老都堅持回京，許鴻山只好安排人買票幫他們收拾東西，又親自送上火車。

喬晨也去送了，許思苧被迫跟在爺爺奶奶身邊，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們這些人，上了火車頭也不回。

許鴻山和梁倩芳到車上幫老人安頓好，喬晨在月臺看許思苧坐在窗邊，她‘善意’的笑笑，許思苧回敬一雙白眼。

好巧不巧被還沒下車的許鴻山看到，許思苧尷尬的喊了聲伯父，許鴻山應了一聲也沒多說，轉身時神色冷淡又無奈。

火車轟鳴呼嘯朝遠方而去，一家四口回來只覺得家裏安靜了很多。

梁倩芳隨口道：“下次去火車站是不是送晨晨上大學了？”

喬晨捂上耳朵不管，她不想面對即將高三的事實。

許鴻山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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