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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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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可欠我大人情了。”陸則靈和白楊並排走著,陸則靈微微笑著,打趣白楊。

“那可怎麽辦啊?”白楊也笑:“要不我以身相許吧?”

陸則靈上下打量他兩眼,最後說:“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兩人笑作一團,明明方才還經歷著難過的事情。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白楊問她。

陸則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尖,“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找個男人改善生活吧。”

白楊皺了皺鼻子:“假拜金。”

陸則靈不置可否,和他道別後,轉身上了樓。

離開白楊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其實做人真的很疲憊,明明難過,卻還是要假裝笑臉,因為人的本質是虛偽的,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

她也曾想象過有一天,她能和別的男人相親相愛,然後趾高氣昂地對盛業琛說:“看,我已經不愛你了。”

可她始終沒有這個底氣,他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幾乎丟盔卸甲,如果不是那時候白楊正好摟她摟得那麽緊的話。

她一步一步地上著臺階,越往上人越清醒,爸爸那張漸漸滄桑的面孔也滿滿出現在她腦海裏。

“我怕我有一天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我真怕有遺憾,怕看不到我的女兒嫁人。”

耳畔反覆回蕩著爸爸的話,疲憊又無奈的口吻,更多的不舍。心酸,像突然吃下了酸澀得不能入口的苦柑,陸則靈眼淚都被激了出來。

她知道她該找個平凡的男人結婚生子,和盛業琛這麽糾纏下去不會有好結果。四年的付出,最後換來的是什麽,她已經銘記在。一個人在一個地方跌倒一次是不小心,跌倒兩次是活該,第三次,就是死有餘辜。

囫圇地擡手擦了把臉,拿了鑰匙開了門。

屋內很亂,她收拾了一些東西,滿滿地堆在客廳裏。她晚上回去,她踮著腳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她發現盛業琛的時候,她距離盛業琛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盛業琛安靜地坐在沙發裏,雙手緊緊攥握成拳,臉色鐵青,眉頭皺得千溝萬壑,看向她的眼神也很意味深長。

“你怎麽會在我家裏?你哪來的鑰匙?”陸則靈率先發問。

盛業琛將手中的鑰匙啪的一聲扔在了茶幾上,身體往後靠了靠,沒有理會她的發問,顧自問她:“你呢?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嗎?”

“我要和你說什麽?”

盛業琛沒想到她會這樣冷漠的說這樣的話。他倏然站了起來,面前陸則靈打包的行李攔住了他的去路,他伸手想要去抱她,卻被她堪堪躲開。

盛業琛眼中有難以掩飾的悲傷,他看著她,氣息有些不穩:“那天你和我說,我們倆之間完全是不平等的,不可能在一起。我回去想了一整晚,最後硬著頭皮去找你爸爸。”他輕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我以為,所有的過去都是能找回來的。我欠你的,現在都還給你了。”

他擡起頭目光篤篤地看著陸則靈的眼睛,那麽讓人無處可逃的眼神:“陸則靈,我們現在平等了。”

陸則靈睜著眼睛,就那麽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兩人就這麽傻傻地對視著。

盛業琛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掛斷了電話,只是這打電話來的人格外執著,不到兩秒便又打了過來。

盛業琛皺著眉頭接起了電話,說了兩句便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避開了陸則靈。

他一直不說話,表情很難看,最後終於忍不住吼道:“什麽禮服?酒宴是你們自己定的!你們自己去參加!自己去訂婚!別他媽扯上我!”說完,他狠狠地把手機摜到了地上。

新款的觸屏手機砸在地上啪啪地滑了好遠,脆弱的玻璃屏幕碎成一片一片,像下雪的時候,窗戶上結成的冰花,絲絲縷縷,蔓蔓糾纏。

他氣急敗壞地插著腰來回踱步,最後擡起頭,“你和那姓白的還在一起?你們要結婚?”

原本還有些愁緒的陸則靈平靜地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一幕,最後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靜。

不是不愛,只是愛疲憊了。他們便是這樣的模式相處著,她像摸著黑行路的人,看到了一根蠟燭以為這就是光明了,卻忘了,蠟燭還是會燃燼的,那麽快就會燃燼。

“盛業琛,你走吧,”陸則靈不記得自己到底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平等又怎麽樣?我們能有什麽好結果?”

盛業琛被她的態度氣到,一腳踢開了眼前的障礙物,“你不是喜歡這嗎?這房子我買下來了!結果呢!你要退房!你根本不喜歡這裏!陸則靈你就是一個騙子!”他每次生氣,總是愛指責她是騙子,可是來來去去,他始終沒有想通,她到底騙了他什麽,可是他下意識就是這麽覺得的。

“對!”陸則靈突然接了下去:“我喜歡這裏是因為我愛的男人在這裏。我現在要結婚了,自然不會住這樣的地方!”

盛業琛瞪大著眼睛看著陸則靈,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你愛誰?”

陸則靈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愛白楊!”還不等他在說話,她又說:“我們都要結婚了!反正你也要訂婚了,什麽禮服什麽酒宴的,不是很好嗎?我們互相不要再打擾了。”

“打……擾?”盛業琛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自己也有些心寒:“你覺得,我是打擾?”

“對。”

盛業琛徹底被激怒了,兩人在這麽吵下去也是毫無頭緒。他轉身出了門,此刻,他若是在留在那裏,真的會忍不住想要掐死那個口無遮攔的女人。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變成這樣,他覺得委屈,他想和她在一起,就像當初一樣,她不是也想要那樣生活嗎?為什麽現在變了?

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他連去看她都沒有理由。只能每次借著喝醉壯膽去找她。

太想她了,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只是想要緊緊的抱著她,想要親吻她,想要睡醒的那一刻,一睜眼就是她。

他裝鴕鳥的在她生活裏耍無賴。卻不想被她激烈的反抗。

離開她,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滿腦子全是她抓著他,要他說愛的模樣,她哭得那麽傷心,失控的讓他手足無措。

原來陸則靈也會有這麽固執和尖銳的時候,是他一直以來都忽略了她的真實情緒。為了尋求平衡,他費盡了心思找到了她的爸爸。

在一起的幾年裏,他知道她經常偷偷的去找爸爸,每次吃了閉門羹,回來就會難受好幾天,她不說,但他知道她是在乎的。

陸則靈的爸爸比他想像的難以接近。說明來意,他拿起了手邊的書就砸了過來。

盛業琛不走,他一直打到他招架不了,退出門去,他還不依不饒,拿起鄰居家門口鏟炭灰的鐵鍬,過來就是一下,打得他手臂差點脫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打,就是那麽固執地三顧四顧五顧茅廬,終於軟化了陸則靈的爸爸,他願意讓陸則靈回家,願意和女兒好好交待。

他高興極了,連挨打也不怕了。他以為,這是新的契機。卻不想,不管他做多少事,都是徒勞。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說想在這座城市安家,他買下了她住的房子,結果她卻說要搬家。

當房主將這個消息轉給他的時候,他慌張地過來了,慌張地四處打聽,最後看到了什麽?

白楊緊緊地抱著她,她在他懷裏笑得明媚。那一刻,她的表情是那麽陌生。白楊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就快結婚了?那他盛業琛呢?又算什麽?

疲憊而洩氣的坐在樓道門口,不想離開,只是需要冷靜一些。

他不敢走,他知道他現在沒有了從前的資本,這一走,也許就再也回不了頭。他怕回不了頭。

從口袋裏拿了煙,熟練地就要點上,卻聽見背後傳來陸則靈的聲音。

“盛業琛。”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聽不出什麽情緒。

盛業琛下意識地回頭,擡眼就看見她正一步一步地走下來。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有些失序,臉上不自覺便爬上了笑意,嘴裏卻還是得理不饒人:“你還下來幹什麽?不是說要互相不打擾嗎?”

陸則靈擡頭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個報紙包裹起來起來的小方塊盒子。盛業琛不明所以,“這是什麽?”

陸則靈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奶奶送我的鐲子,那時候她以為我們會……”她停了停:“現在我拿著不合適,還給你吧。”

……

陸則靈想,她這輩子最有尊嚴的時刻,大概就是現在吧。

終於在盛業琛面前擡起了頭,終於平等的像個人一樣出現在了他的眼睛裏。

她遞上了她妥善保管的手鐲,也親手斬斷了那些斬不斷理還亂的過去。

他們之間,終究是天塹難越。霧太濃風太大,她真的不知道哪個方向才能回頭。

所以幹脆停下來吧,重新出發,換一種人生,平淡的生活,讓爸爸能活著看到她出嫁。

盛業琛接過了那個手鐲,臉色還是那麽難看,他一直死死地盯著陸則靈,嘴唇顫抖著,似乎是氣到了極點,卻始終不發一言。

陸則靈的手機突然嗡嗡嗡地振動了起來,她沒有動,也沒有去接,只是沈默地和盛業琛對視。

“陸則靈,你就這麽狠?”盛業琛幾乎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愛上那姓白的了?”他突然失控地抓住了陸則靈:“那我呢?我們呢?算什麽?不愛也可以睡是嗎?你還跟我睡覺到底算什麽?”

陸則靈平靜地擡起頭,那麽淡然的口氣:“你和我不是一樣嗎?這麽多年,你也不愛我,可是一直和我睡。盛業琛,是你教會我的,身體又能代表什麽?不愛一樣可以性。”

陸則靈的謬論讓盛業琛無力招架,還不等頭緒理順,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則靈!”

白楊高大的身影就那麽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盛業琛眼前,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陸則靈。

白楊高昂著頭,狠狠地瞪著盛業琛,撂著狠話:“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女人!你再打我女人的主意,我以後見你一次,打……”

白楊話還沒說完,盛業琛的拳頭已經落在了白楊臉上。

白楊是誰?流氓痞子一個,打架鬧事各種在行,除了第一拳吃了點虧,之後幾乎再沒有讓盛業琛的拳頭近過身。

他狠狠地打著盛業琛,每一拳都實實在在的落在盛業琛身上。兩人的拳路漸漸有些失了章法。陸則靈急得直跺腳,眼見白楊的拳頭又要落在盛業琛的身上。她突然沖了過去,死死地抱著白楊,由於她的突然介入,白楊的身體的方向轉了,盛業琛的拳頭也一歪,打了個空。

“盛業琛,”陸則靈嚴肅地吼道:“不要再在這裏發神經了!”

盛業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則靈。他結結實實地吃了幾拳,口腔裏全是血。他啐了一口,將口裏的血吐到地上,還不死心地問:“你現在……是幫他?”問完,他自嘲的笑了笑,顯然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多餘。

白楊也啐了一口,“她是我女人,不幫我幫你嗎?”

盛業琛還是沒動,眼睛一刻都不離陸則靈:“你,陸則靈,是他的女人?”

他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了起來。明明是笑著,眼睛卻流露這絕望和,恨意。

他彎腰撿起了摔在地上的手鐲盒子。他撕開了陸則靈抱在盒子外面的報紙,一揭開。那鐲子已經摔斷了。

“挺好,真好。”盛業琛自言自語地笑著,“陸則靈,你滿意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很好,很好,我懂了!我徹底懂了!”

他發了狠,將摔碎的鐲子毫不留情地丟在了地上,劈裏啪啦,玉石落地的聲音尖銳的陸則靈忍不住縮了縮肩膀。盛業琛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離開了老舊的筒子樓。

他的背影就那麽,消融在寂然的風裏,那麽虛無飄渺的輪廓,陸則靈覺得那麽不真實。

白楊擦了擦臉,好似滿不在乎地說:“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還沒我長得帥。”

陸則靈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看著地上碎成一塊一塊的玉鐲。四肢百骸也仿佛如那鐲子,不覆原形。

白楊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原來你一直為著這鐲子,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他。”

陸則靈覺得眼前開始有些失焦,半晌才答:“對不起,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利用你,是我欠你人情。”

“這次打平了。”白楊說:“看我對你多好,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這次肯定狠狠挫他銳氣了!看他把你給折騰的,我給你報仇了!”

白楊一回頭,看見陸則靈,要說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陸則靈……你自己狠話不是說的挺好的嗎?這出息?餵,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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