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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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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節圓滿落幕,盛業琛起頭,大家到海邊玩以示慶祝,這座城市沒有海,大家為了親海,租了車開了七八個小時才到了很有名的一個小海島,男孩們一見到海撒了丫子就跑進去了,女孩們沒地方換衣服,只是矜持的在海邊踩了踩水。

他們提前在海邊的旅館定好了房間,男女分開三人一間,陸則靈被分配和兩個大一的新人住在一起。三人一同進去,各自整理著行李,大一的姑娘比她更興奮,一直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其中一個整理到一半,突然神秘兮兮的問另一個:“誒,你說,會長把會長夫人也帶上了,他們是不是住一間房啊。”她說著,突然捂嘴笑起來:“哎呀,這旅館隔音效果好不好啊!我晚上會不會聽到不該聽的啊?”

陸則靈聽到這裏,突然後背一僵,握著衣服的手也不自覺的攥緊。心裏像有個攪拌機,五味雜陳攪得亂七八糟。

“胡說八道什麽啊?腦子裏全是黃賭毒。”另一個姑娘白了一眼說:“房間分配的單子是我弄的,會長和男生住的。別搞不清楚就亂說。”她也壓低了聲音:“聽秦學姐說,葉學姐不僅是學霸,而且非常保守自持,和會長至今都很純潔。”

“切,我不信,都什麽時代了,你沒看學校門口的酒店旅館一到星期六都滿了嗎?”

“行了行了,也不是滿世界都這樣,也有像咱們葉學姐這麽冰清玉潔的人。”

“我看啊,假正經還差不多。”那小姑娘口無遮攔,笑瞇瞇的,突然揚了揚下巴,對陸則靈說:“陸學姐,你說是不是?”

陸則靈怔了一下,有些尷尬的說:“我也不知道。”

兩個小丫頭覺得無趣,換好了衣服就去吃飯了,臨走了還不忘提醒陸則靈:“學姐,一會兒沙灘上有游戲啊,記得參加啊,別忘了換泳衣!”

屋裏留下姑娘們銀鈴般的笑聲,而陸則靈則深深沈入了方才她們討論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酸澀極了,這感覺極其揪心。誠如學妹說的,情到濃時,有這種事也很正常。可是盛業琛……於她而言,他始終是不同的啊……

換好了衣服,陸則靈鎖好了門便出去了。一個人往海灘走去,一路上也沒什麽人,路兩邊是成片的綠色植物,郁郁蔥蔥,遮擋了視線,陸則靈正準備往前走,就聽見綠叢中有兩道低低的聲音。好奇心驅使,她又往前走了兩步,便看見兩個並靠在一起的背影。她一眼便認出,兩人正是盛業琛和葉清。

盛業琛親昵的摟著葉清,時不時就情濃的吻吻她,那畫面,就如同詩中所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在盛業琛懷中的葉清氣息有些不穩,羞澀的嗔怪:“你怎麽這麽色啊,這還有人呢!”

盛業琛笑著:“誰讓你憋著我啊?”此刻的盛業琛不再是平常正經八百又穩重安靜的樣子,倒像是這個年紀猴急的小夥子,傻傻的說:“要不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吧!”

“你想幹嘛?”

“洞房花燭。”

“流氓!”

“那到底行不行啊?”

“當然不行!我媽說了,得留到結婚以後!”

盛業琛被拒絕了,也並不生氣,只是打趣的說:“丈母娘這可是要憋壞了女婿啊!”

“不正經!”

“……”

陸則靈再也聽不下去,顧自往海邊去了。明明是這樣美麗的風景,只是來得人不對,心情更不對,陸則靈一點也不覺得賞心悅目,反倒覺得這海孤寂的讓人害怕。耳畔裏響起盛業琛和葉清之間那些情侶之間讓人耳熱的絮絮之語,只覺心如刀割。

“陸則靈!”一個學生會很鬧騰的幹事朝她跑了過來:“怎麽回事啊!都到海邊了還穿這麽多啊!”他走近了,正準備說什麽,卻突然噤了聲,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問:“陸則靈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陸則靈下意識的擦了擦臉龐,才發現自己竟是流了一臉的淚水。看著手背上的濕潤,陸則靈有些恍惚的想,原來是心臟在抗議了,這樣無望的愛情什麽時候是盡頭?一年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固執堅守這份心情到底是想得到什麽,也許是什麽都得不到。

無數次想要放棄,卻怎麽都放不下,每次自己想一想就哭得稀裏嘩啦的,好不容易修整好自己,一看到他還是對自己的心投降了。她不明白,暗戀一個人怎麽也會這麽痛呢?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淚,說道:“也沒什麽,就是突然想我媽了。”

陸則靈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家裏只有父女倆相依為命,大家都知道,那幹事怕戳到她傷處,不敢再問,隨便寒暄了兩句就走開了。陸則靈抱歉在這樣的時刻需要拿媽媽出來當擋箭牌,垂著頭,心情更加低沈。看著那幹事走遠,她終於獨得一份安寧,坐在沙灘上休息了很久,直到大家開始水上排球她才脫了T恤下水。

陸則靈只要不上場,就一直在水裏把自己壓的很低,她身上穿的泳衣是夏鳶敬選的系帶式比基尼,夏鳶敬說讓她“艷壓群芳”,這樣盛業琛也會多看她幾眼,只是這款式和她的性格是很不符合的,遭到她強烈反對,夏鳶敬嘲笑她:“人家張愛玲說,愛一個人是低到塵埃,開出花來。你呢?低到下水道去了,連老鼠都瞧不上!”說完強迫她買了這件比基尼。

雖然同行的姑娘們都穿了很暴露的泳衣,她在裏面並不算太誇張,但太多皮膚裸露在外,她還是感到很不安,所以一直躲在水下。

不知是不是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不過打了兩場排球,一時和人說話說得有些忘形,陸則靈發現泳衣的前面開了,大概是動作舒展太大,縫合的線斷了,幸好是在水下發現的,沒有走光,只是她這下算是不敢起來了,一直窩在水下。大家輪流著上場打球,也沒發現異樣,水裏人多,下餃子一樣的,她混在其中也不顯眼,她想著就這麽待著,走一會兒人走光了她就能自己偷偷起來了。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不遠處的盛業琛身上,他和葉清在一起,兩人也不知在說什麽,有說有笑的,他的手扶著葉清的腰,姿態很是親昵。陽光落在他濕漉漉的短發上,一派安然,水光粼粼,藍得如同畫卷一般,像為他們而生的背景。

陸則靈有些心酸的想,夏鳶敬的小主意算是徹底泡湯了,不管她穿的再怎麽顯眼,盛業琛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他的視線早就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滿了,連餘光都吝嗇於分給她。更何況她此時如此狼狽,連動都不敢動,何談去吸引他呢?

她正一個人想的入神,連眼前有人擋了她的陽光都沒發現,等她再次擡頭,盛業琛那張英俊的臉孔已經近在咫尺,嚇得她怔怔往後退了一步。

她捂緊了胸口,咬著嘴唇,還沒想好要說什麽,盛業琛已經脫下了他身上的T恤,盛業琛當時還在給大家分隊,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被推了下來,所以他是唯一一個下水穿了T恤的人,他什麽也沒說,將濕嗒嗒的衣服放在了她露在水面的肩膀上,然後轉了個身,用寬厚的背替她擋住了人們的視線。

陸則靈有些恍惚,T恤貼著她的肩頭,還帶著盛業琛的體溫,她騰出一只手拿了過來,整個人都有些顫抖。她擡頭看了一眼盛業琛的背影,光裸而堅實的背脊,逆著光,有一道淺淺的輪廓,仿佛真是電影裏救公主於水火的騎士,那樣溫暖動人,懾她心魂,那一刻,她的心臟仿佛都灼燒了起來,先前的失落一瞬間便一掃而空。她感動得不能自已,吸了吸鼻子,趕緊把T恤穿在身上,只是那T恤浸了水,變透了不說,還貼著身,原本陸則靈身材就生得很是凹凸有致,這一弄雖然遮了一些,但禁欲感更強了,陸則靈還是必須用手緊緊的捂著。盛業琛回過頭見她那樣,臉色一紅,低聲說:“你跟在我後面,我送你上去,趕緊去換衣服。”

陸則靈怯怯的點了點,羞赧不已,雙頰緋紅。

他們這邊一動靜,馬上引起了大家的註意,尤其是男生,看著陸則靈這模樣,立刻有人吹起了口哨,調侃起了陸則靈的好身材,陸則靈不好意思的垂著頭,跟著盛業琛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去,一下都不敢擡頭。大約是大家的口哨吹得太厲害了,盛業琛突然停了下來,緊跟著的他的陸則靈一下撞到了他的後背,他趕緊的抓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下意識的擡手給她揉了揉撞到的額頭。兩人肌膚相熨,陸則靈心跳如雷,渾身顫抖的厲害。只聽頭頂盛業琛的聲音有如鼓點,他笑罵那些人:“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眼睛往哪放呢!我告訴你們啊,打主意的鳥人閃遠點啊!陸則靈可是我妹!”

盛業琛話音沒落,就有個男生接話道:“會長!認哥認妹,關系不對啊!”

盛業琛和陸則靈已經快上岸,他抓了一把沙扔了過去,“兔崽子。”惹來眾人一通大笑,而陸則靈也趁著大家高興忘形沖上了岸。

那夜陸則靈怎麽都睡不著,盛業琛從天而降的身影一次一次的出現她的腦海裏,占滿了她的每一寸思緒,內心那一份竊喜縱是再華美的文字也形容不出,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絲絲的甜蜜感暗湧。

她自然是不知道,首先發現她狼狽的人並不是盛業琛,而是心細如塵的葉清,是葉清讓盛業琛去幫助陸則靈,而一無所知的陸則靈,卻將葉清的一片好心染成了粉色綺麗的少女之夢。

自從盛業琛說了那句視陸則靈為妹妹的話後,陸則靈和他的關系也變得更加親厚,陸則靈時常能和盛業琛及葉清一起吃吃飯,仿佛真的如他們的妹妹。陸則靈並不貪心,只要能距離盛業琛近一些,對她來說,什麽名義又有什麽重要?進期末周之前,學生會內部的幹部競選在小會議室進行了,陸則靈以一番精彩的演講競選成功,成為後勤部長,她競選成功以後,葉清親自送上了一束鮮花。陸則靈抱著鮮花,盛業琛摟著葉清,大大咧咧的說:“我一早就說吧,這位置肯定是她的,叫你提前買好花就是對的。她啊,現在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沒了她我等於看了我的手啊!”

陸則靈聽他這麽說,心裏極其滿足,她微笑著看著他,眼神虔誠,仿佛他真是什麽神聖的神祗。盛業琛不知道,方才她演講時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他什麽也不必說,只是坐在那裏,只是偶爾的微笑,就已經是她一腔孤勇的全部力量,是她持續向前的全部動力。

對陸則靈來說,盛業琛就像天上的太陽,而她就是最最普通也最最癡心的向日葵。她這輩子別無他想了,只要像現在這樣,離他近一些,便也滿足了。

期末結束後,寒假如期而至,放假在家見不到盛業琛,陸則靈一直有些蔫蔫的,她有盛業琛的電話,卻不敢打過去,她不知道能和他說什麽,更怕他發現了她的心思而疏遠她。他對葉清的癡心,她離得越近,看得越清。

每次想他,她總是從網上找來各種祝福關切的群發短信,一個一個的編寫出來,然後發給他,怕被人發現,她總是全部群發一遍,裝作那關心不是特殊的,只是她順手轉發的。

接到盛業琛的電話,完全是陸則靈意料之外的,電話接通的那一刻,陸則靈激動的幾乎話都不會說了。她後來怎麽都想不起盛業琛到底說了些什麽,只知道自己一直傻傻的說:“好,好,好。”

這座城市已經進入三九寒天,近日天氣預報又說將要有雪,所以外頭特別冷,地上有樹上落下的殘葉,踩上去便嘎吱嘎吱的響,街上行人不多,有也是行色匆匆的。天氣太冷了,哈一口氣都好像要結冰一樣,陸則靈穿了厚厚的棉衣戴了圍巾手套還是覺得冷,她跺著腳,搓著手,站在凜冽的冷風中等著盛業琛。

他就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拿著手機不停地有說有笑,隨便一打就是快一個小時。而陸則靈,也傻傻的等了快一個小時,並且完全沒有打斷他的意思。

葉清去了老家的姥姥家裏,姥姥封建,大學畢業前不讓她談戀愛,為了逼她學大家閨秀修養身性,沒收了她的手機,盛業琛為了能和葉清說說話,每次都要拜托陸則靈,電話接通後由陸則靈請求姥姥轉接,再輪到他去和葉清說話。這份心意,不知道遠在老家的葉清有沒有感受到,反正她陸則靈是感受得很透徹了。

盛業琛的聲音不大,但時不時發自內心的笑聲還是傳進了陸則靈的耳朵,她心裏難受極了,卻什麽都不敢說,也不敢拒絕他的請求,還表現的很樂意幫忙的樣子,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時不時的見到他,才能和他說說話,哪怕她知道,他見她的目的只是為了給葉清打電話,她也不舍得放過,暗戀一個人是卑微的,不是暗戀過的人,又怎麽能懂?

一個多小時後,盛業琛終於結束了電話,臉上帶著笑意,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他走近了,發現陸則靈臉上凍的通紅,一時歉疚不已:“哎,我真是打電話就忘了神,應該像上次一樣找個咖啡廳的,凍壞了吧!”說著,他解下了自己的圍巾,三兩下給陸則靈圍上了。

陸則靈的手緊緊的抓著還帶著盛業琛體溫的圍巾,死死的逼著眼淚,逼著鼻腔裏不住的酸澀,心裏暗暗的想,比起她的心,這天氣又算得什麽冷?

一無所知的盛業琛還顧自沈浸在歡喜中,看了看時間說:“時間還早,要不我請你看電影吧,你今天陪我等了這麽久。”

陸則靈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往不遠的電影城去了。電影院裏多是來約會的情侶,一雙一對,來來往往,買票的時候,售票員以為他們也是情侶,給他們推薦情侶套餐,陸則靈嚇了一跳,趕緊否認:“不是不是,我們不是情侶。”

不想站在後面的盛業琛走上前來,敲了敲陸則靈的肩膀,指著目錄上的情侶套餐說:“這個裏面什麽都有不用單買什麽了,就這個了,是不是情侶有什麽打緊的!”

選電影的時候,盛業琛很認真的看著一部部的簡介,掃到這個說,“這個葉清沒看過”,看到那個又說:“葉清肯定會喜歡”,他幾乎口口不離葉清,在陸則靈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葉清的想念和寵愛。與他的坦蕩相比,陸則靈覺得自己是天下最陰暗最謊話連篇的大騙子。她總是言不由衷的祝福著盛業琛,忍著如刀割的心痛調侃他們,做到這個份上,她已經盡了全力了。

他毫不設防的樣子讓陸則靈心酸,最後,她選了一部孩子們才看的動畫片,努力裝作大方的樣子說:“就看這個吧,別的你就可以和學姐看了。”

盛業琛取了爆米花和水,笑瞇瞇的對陸則靈說:“這妹妹真懂事,親的都沒你好了。”

陸則靈扯著嘴角笑了笑,半晌,她吸了一口氣說:“會長,以後你和學姐結婚的時候,我給學姐當伴娘吧。”

盛業琛不知道她怎麽突然說到這個,片刻後咧著嘴笑了笑,大方的回答:“好啊!”

只是提到葉清而已,盛業琛的笑臉已經溫柔如水,這樣的男人,這樣的感情,哪還有她陸則靈什麽事呢?陸則靈想,這輩子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盛業琛的愛人了,做伴娘也好,至少是除了新娘以外,她能做的,離他最近的人了。

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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