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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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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1)

榮婳等人快馬加鞭,平時要半日的功夫,他們用不到半日的時間,就趕到了豐州。

一路上,榮婳等人見到大批因戰爭舉家南下的流民,孩提嚎啕聲,老婦嗚咽聲,不絕於耳。

這是榮婳第一次親眼見到戰爭帶來的傷痛,心情也跟著壓抑萬分。

進了豐州城,榮婳等人向守城官兵告知身份,便直接被帶入城中兵備府。

一行人一進屋,就見榮崢面色慘白的昏迷在榻上,塌邊擺著兩個水盆,全是血紅的血水,盆邊搭著染血的棉布,周圍好幾個軍醫,手上也都沾滿血,正在緊急給榮崢處理傷勢。

榮婳和榮憶跑到榮崢身邊,二人極力控制著淚水,玉骨忙將帶來的藥材,全部交給軍醫。

榮婳緊著問道:“我侄子如何了?”

軍醫道:“肩上槍傷,腹上劍傷,情況不容樂觀。”

榮婳聞言心顫,淚水已是順著眼眶落下,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這意氣奮發的大侄子,會這般躺在榻上,危在旦夕。

他素來沈穩嚴謹,像個大家長一樣,一直管著她,管著榮憶,甚至有時候還會訓斥她,教導她,仿佛就沒有他撐不起來的事。

可直到此時,榮婳方才感覺,他不過才二十歲,他也有頂不住的時候。明明她才是那個長輩,榮崢才是該被她疼愛的侄子。

榮婳在榮崢頭頂蹲下,對他道:“榮崢,姑姑來了。你可一定要挺過去,祖父祖母,還有你娘,你妻兒,都在等你回去。”

躺在榻上的榮崢絲毫沒有反應,榮婳的心像被刀剜一樣疼,伸手蓋住榮崢的額頭,眼淚簌簌的落。

榮憶亦緩身在榮婳身邊蹲下,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往下落,他道:“哥,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挺過來,從今往後我絕對不和你頂一句嘴,你說什麽我全都聽。哥……”

榮憶想起從前跟榮崢鬥的那些嘴,滿心裏後悔。若不是這次經歷這場戰亂,經歷皇帝是如何算計著榮家,他根本不知道,大哥這些年扛著多少壓力,如何在朝堂上周旋。

如今他才知道,哥哥和祖父不讓他和姑姑在外頭太過招搖,實在是榮家處境如履薄冰,可這些年,哥哥卻從未說過榮家的難處,給他和姑姑撐著一片無憂無慮的天。

他從前……怎麽能嫌哥哥沈悶無趣?怎麽能那麽混蛋?

“哥……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平安無事!”榮憶望著榮崢緊閉的眼,血色漸失的臉,心如刀絞。

軍醫緊急救治,他們帶來的所有藥,也都有條不紊的安排進治療中。

而就在這時,鐘副將忽然進來,一身的戰場血色風霜,他急道:“將軍還沒醒?”

榮婳和榮憶站起身,軍醫轉頭看向鐘副將,蹙眉搖搖頭。

鐘副將眼眶微紅,對軍醫道:“一定要讓將軍醒過來!突厥仗著他們重傷了將軍,言語囂張,士氣高漲,若是城破,這滿城的人,都活不下來……”

榮婳蹙眉,得鼓舞士氣守城,至少得撐到江淮送來兵器,讓他們能夠打出去,不然的話,一旦城破,以榮崢的情況,便是連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榮憶於此時走出來,看向鐘副將,擲地有聲道:“如果我穿上哥哥的盔甲上陣,裝作是哥哥,能不能鼓舞士氣?能不能讓突厥忌憚?”

鐘副將轉頭看著兄弟倆相像的臉,眼裏燃起一絲希望:“兩軍交戰,很難看清正臉,若是可以,是個法子!”

“好,我去!”說著,榮憶便去取榮崢的盔甲。

而就在這時,忽然一條鞭子從他身後甩過來,將他纏了個緊,隨後身子被重重一扯,未及反應,榮憶已被拉到柱子上,三兩下被榮婳綁住。

榮憶大驚:“姑姑!”

榮婳沖他笑笑,說道:“就這?上戰場?”她被江淮教過一陣子,蔣澄泓那種軍中都尉,都在她手裏走不過一招。

榮憶被榮婳“看不起”,可他卻一點兒顧不上生氣,掙紮道:“姑姑,你放開我啊!”

榮婳看看榻上昏迷的榮崢,再次看向他,認真道:“你們兄弟倆,總不能都搭上。不然我這做姑姑的,是真沒法兒跟你爹交代了。好在,你們兄弟倆的長相,都隨姑姑。”

榮婳沖他一笑,轉頭對屋中人命令道:“看好他!誰也不許放開!”

說罷,榮婳看看玉骨,玉骨明白,轉身幫榮婳取下了榮崢的盔甲,一同拿著進了側室。

鐘副將看著方才動作幹脆利落的榮婳,心下當真是又擔心又放心。

側室中,玉骨幫榮婳換上榮崢的盔甲,好在甲胄只過膝蓋,並沒有顯得太大,也恰到好處的遮掉了她胸前的起伏。

換好盔甲,榮婳擦掉臉上全部的脂粉,取出隨身黛筆,對鏡加粗眉毛,加深眼窩,並在五官輪廓處,以深色勾出棱角,霎時間,整個五官都鋒利了起來,竟真的看起來像個秀氣的少年郎。

整理好妝容,榮婳從玉骨手裏接過盔,穩穩戴上,隨後掛好她的劍,又取過榮崢的槍,走了出去。

榮婳出去的瞬間,所有人怔住,竟真的看起來和大將軍很像。若是湊近看,她纖細的身子在盔甲中顯得細小,但遠看,絲毫看不出什麽破綻。而玉骨,本就生得爽利硬氣,眼下換上盔甲,倒是比男子還精神。

榮憶見她出來,再次掙紮急道:“姑姑!姑姑你放開我!”

榮婳理都沒理他,直接走到鐘副將面前:“走吧。”

鐘副將點頭:“好!”

在榮憶著急的一聲聲姑姑中,榮婳隨鐘副將出門,玉骨亦持槍陪在榮婳身邊。一行人出門上馬,直奔城樓。

鐘副將看了看身邊的少女,舉起大旗,高聲道:“大將軍無礙,力抗突厥,堅守城門!”

鐘副將一路喊過去,就像是一劑定心丸落到了眾人腹中,逃亡的流民慢了腳步,留在後方的將士心中再起信心。

眾人在城樓下下馬,疾步上了城樓,榮婳身披榮崢的盔甲,出現在城外突厥人的眼中。

突厥將領蹙眉,用突厥語跟身邊人說道:“這些漢人是鐵打的嗎?這就起來了?”

榮婳的出現,讓突厥重傷漢人大將的囂張氣焰,一下落了八成,一時突厥眾人心裏不覺泛起了嘀咕,為什麽他們終於有了曾經漢人手中那等神兵利器,他們還能這麽硬氣?

榮婳站在城樓上,看成城樓外一眼望不到邊的人海,心下竟是一點兒害怕都沒有。

這一刻榮婳忽然覺得,幾百人是人,但是這麽多人,就不是人,是一個數字,一群螞蟻,畢竟看起來真的很像。

榮婳就像個吉祥物一樣,站在城樓上穩定軍心,鐘副將在一旁主持放箭投火,配合的天衣無縫。

突厥士氣漸弱,漢軍信心大漲,不多時,突厥便見敗退之勢。

可攻了這麽多天,突厥又怎甘心就這樣敗退。酉時消停了約莫一個時辰,天快黑時,突厥忽然再攻。

而這次,他們上了盾兵,一路擋著城樓上雨點般的箭矢,朝著城門處而來,中間夾雜著擡著巨木的士兵,朝城門撞來!

鐘副將蹙眉道:“得出城迎戰,把這批盾兵滅了。還真是奇了,突厥居然也能有這麽大批的盾。”畢竟他們資源匱乏,能鑄造出那麽些好兵器已是不錯,現在居然還有盾兵,看來突厥人也進化了。

鐘副將看向榮婳:“出城迎戰,你行嗎?”

榮婳剛才一直在城樓上看著,基本見識了一些突厥人將領的招式,私心估摸著,她應該能頂一陣子,打退這波盾兵沒問題。

念及此,榮婳便對鐘副將道:“行,走!”

說著,榮婳隨鐘副將一同下樓,她不懂調兵遣將,站在光線較暗處,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態,在一旁等著鐘副將點兵。

待集結妥當,榮婳率先上馬,打開城門,帶著一眾士兵就殺了出去。

突厥大軍有城樓上箭兵牽制,短時間內無法沖上前。等他們全部出去,城門再次關進,跟那些盾兵打在一起。

這雖是榮婳第一次接觸真正的戰場,但許是局勢太過緊張,她連害怕都沒想起來,出去就馬上持.槍和突厥人打在一起。

玉骨本還有些擔心,但見榮婳這麽淡定,反而是有些出乎意料,專心圍在榮婳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打了一陣子,玉骨發現,榮婳招式雖然利落,但是她打突厥,跟打江大人差不多,根本不下死手,不殺.人。

玉骨:“……”也罷,本來也是臨時抓出來的,還是別讓她殺.人了,省得真的被嚇著,現在這氣勢挺好。

念及此,玉骨黏著榮婳更緊了些,專門跟在榮婳身邊補刀,榮婳打到一個,她就一槍補上去,將人殺了。

將這一波盾兵殺退,眾人正欲開城門退回去,誰知遠處突厥的隊伍中,居然又補上來一批盾兵,盾兵舉盾疾行,城樓上的箭矢落在他們所舉的盾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榮婳到底是女孩子,這會兒體力已經有些跟不上了,看著補上來的盾兵,煩道:“怎麽又來?”

不得已,沒能退回去,一群人又跟新一批的盾兵打在了一起。

也不知打了多久,榮婳明顯感覺手有些發麻,有些握不住槍了,而遠處的突厥將領,也發覺隊伍中那個“榮崢”,似是有些體力不支。

他當即了然,看來是傷沒好透,就強上戰場,這不是送死嗎?

念及此,突厥將領手一揮,下令所有盾兵,全部沖上去,殺漢人大將,攻破豐州城門!

眼看著殺上來的盾兵越來越多,榮婳終是體力不支,被打下馬來。玉骨見狀,連忙跳下馬,護到了榮婳身邊,和盾兵廝殺起來。

這一刻,榮婳只覺眼前到處人影,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也看不清對方的招式,憑借直覺和本能,像個打架機器一樣,和那些盾兵周旋。

可盾兵是那麽的多,打退一波又來一波,接連不斷,像是殺不完的蟑螂。

打退身邊的這一波,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喘息的機會,玉骨忙問道:“將軍,你可還好?”

榮婳扶著槍,喘著氣道:“玉骨你跑吧,我不行了,死都比這舒服。”

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的,也就只有他們小姐,玉骨失笑,一腳踹開一個撲上來的盾兵,對榮婳道:“別說什麽喪氣話!你多厲害!”

榮婳亦笑,是呢,她好厲害,都上前線打突厥了呢。

而就在這時,玉骨又道:“膽子放大!殺!”

榮婳身子一凜,殺就殺!

榮婳鬥志再起,也終於放開手腳,招招見殺機,許是打麻木了,她手中□□進敵人身體中時,竟也沒有絲毫的懼怕。

但鬥志歸鬥志,體力還是不受她左右的,支棱了一陣兒,榮婳真的是感覺不行了,忽覺後背重重挨了一腳,往前匍匐兩步,直接跪倒在地上,隨即頭頂就有一把閃著寒光的刀砍了下來。

刀刃相接的刺耳聲響起,玉骨攔下那把刀,狠狠擡了出去,榮婳起身,緊著追了一槍出去,殺了那個險些殺了她的突厥人。

榮婳和玉骨兩個人配合的極好,但配合的再好,也漸漸落了下風,身上挨的打也越來越多,幸好有玉骨在,她還沒受什麽傷,但是她感覺,在這麽打下去,她和玉骨指不定就得交代在這兒。

也罷,榮家從祖父輩到榮崢這輩,守了河東道四代,她就算死在這裏,那也是榮家給祖宗爭光。

念及此,榮婳基本已是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看著眼前的突厥人,她忽然發現,她沒有害怕,也沒有擔憂,死好像也不是那麽可怕。

只是……隨著眼前的人影越晃越多,榮婳忽然想起了江淮。她低低笑笑,有些可惜,沒有好好和他說過自己真實的心思。

她……想他了。

她一直拉不下臉面,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心中那些怪異的感覺,可到了現在,生死關頭,她忽然覺得,自己曾經在意的面子,在意會被人笑話的那些想法,真的很可笑。

光鮮亮麗的身份,取之不盡的錢財,都及不上此時此刻,她想讓榮崢平安,想和江淮再吃一碗面的願望。

她以前,為什麽要在意江淮是不是狀元呢?若是這次能活下來,別說他不是狀元,就算他一無所有,她也想和他在一起,至於別人會不會笑話她,真的一點兒也比不上和他手牽在一起,讓她來的安心。

腿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榮婳直接單膝跪倒在地,她回頭看去,正是一名突厥兵,擲出盾牌砍在了她的腿上。

見她跪地,十幾名突厥兵一起湧來,榮婳心中只剩下念頭——完犢子了。

就在她準備坦然赴死的這一刻,忽聽城門打開的沈重聲響起,隨即一片箭雨射來,眼前的突厥兵全部倒下。

榮婳回頭看去,城樓上的篝火下,正見江淮騎在馬上,持.槍率兵沖了出來,榮憶也跟在他的身邊,神色間,頗有幾分榮崢的威嚴。

這一刻,榮婳深切的覺得,來的不是江淮,是天上派來救她的大英雄。

榮婳看著大批的將士沖出來,終於意識到,兵器到了,能正面打了!

果然,緊著榮婳就見無數的將士,每人身背四五把兵器,沖出來和突厥人打在了一起。斷掉一把立馬就換,大大增加了戰鬥力。

大批的將士,烏泱泱的壓了出來,好似墨色的海浪般,一下將所有突厥的盾兵淹沒。

見大越大軍出來迎戰,突厥也下令,遠處的軍隊攻了上來,兩軍交匯,打在了一起。

耳畔戰鼓聲,嘶吼聲不絕於耳,榮婳聽著竟覺有些熱血沸騰,玉骨忙走上前來,將榮婳扶了起來,二人相視一笑。

“絨絨!”江淮焦急的聲音入耳,榮婳回頭看去,正見江淮下馬,朝她跑來。

榮婳擦去流到臉頰邊的汗水,朝他笑開。

江淮幾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將她緊緊攬在懷裏,毫不留情道:“你好大膽子!居然就敢出來迎戰!”

被他訓了,榮婳一點兒不開心也沒有,反而伸手抱住了江淮,兩副盔甲相撞,真的一點兒也不溫暖,但是心裏卻宛如陽春三月。

她摸著江淮的後背,在他耳邊道:“不是你說的嗎?我能做到!而且,我真的做到了。”

江淮聞言失笑,又氣又好笑,他松開榮婳,凝視著她的臉,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汙漬和汗水,眼裏滿是險些失去她的懼怕,隨即感嘆道:“沒事就好!這世上,真找不到第二個你這樣的女子。”

榮婳卻挑眉道:“玉骨不就是。”

江淮笑而點頭:“是是是,你們主仆倆都很厲害。”

遠處的突厥將領,看著大越軍中,又是抱又是捧臉的兩個將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實在是大為震撼,想不到榮家狠了四代,到榮崢這輩上,居然會好上這口,玩兒的真花啊。

榮崢:???風評被害。

大軍出來後,城門已經關上,江淮松開榮婳的臉,對玉骨道:“照顧好你們小姐。”

說著,他再次提槍上馬,直接沖進了最前線。

榮婳在後面看著,見江淮精湛的槍法,在軍中宛如戰神臨凡,勢不可擋,不覺“嘖”了一聲,當初決定給狀元提親時,她死也想不到,能弄著一個這麽好的,文武雙全,有錢有臉。

榮婳收回目光,和玉骨一起找回自己的馬,騎上去,休息了片刻,繼續去殺突厥人。

而榮憶,居然也殺得格外起勁,李直等人護在他的身邊,似乎都出不上什麽力。

榮婳微微蹙眉,江淮怎麽把他給放出來了?不過大軍都出來了,比剛才安全了很多,放就放了吧。

而且……榮婳挑眉,榮憶這段時間是不是有好好練武,打了這麽久居然沒見落下風。

兩軍打的難舍難分,而就在這時,江淮忽見突厥隊伍中射過來一把箭,射死了他身邊一個突厥人。

江淮似是意識到什麽,連忙下馬,將那突厥人的屍體翻了過來,果然見箭上附著一張字條。

他連忙打開,但見上面寫到:“不能這麽打下去,老子要燒去糧草,燒完徹底暴露,派人來突厥營地接應我們!”紙上還附著突厥營地的路線圖,以及見面時的鳥鳴暗號。

是一直給他們傳軍情的哈林部落的人,江淮忙朝突厥隊伍中看去,卻看不到任何異樣。

他明白,只要突厥糧草被燒,大軍就得撤退,再開戰,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可是眼下榮崢重傷,他得率領大軍,派誰去接應呢?

想了半晌,江淮看向榮憶和榮婳,以及鐘副將。突厥主力現在都在這裏,只要他牽制住突厥主力,榮婳他們去接應,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而且,還能讓她遠離戰場。

做下決定,江淮打出一條路,回到榮婳身邊,高聲對一旁的榮憶和鐘副將:“榮憶!鐘副將!過來!”

二人打出來,來到後方安全之處,鐘副將問道:“江大人有何吩咐?”之前他一直以為江淮只是個文官,但是剛才,那精湛的槍.法,他深深被折服,而且,江大人的槍.法,像極了當年定國公府家傳的那套槍.法。

江淮將手裏的字條交給鐘副將,然後對榮婳道:“哈林部落的人,現在要去燒噶布的糧草,但是需要人接應,我騰不開身,需要你們去。”

榮婳道:“我祖母部落的人?好!”

鐘副將應下,當即調出一隊精銳,眾人齊齊上馬,江淮道:“你們從側翼繞道,我會牽制大軍,保你們安全。”

榮婳應下,正欲上馬,卻被江淮拉住手腕:“小心。”

榮婳看著他的眼睛,忽然一步上前,伸手攬住江淮的脖子,踮腳親了上去。

“唔……”

“嘶……”

“哈,哈哈……”

在場眾人尷尬的各自轉頭,江淮人卻傻住了!不是……這不是他上次想幹沒幹成的事兒嗎?怎麽變成先被她給親了呢?為什麽她愛上自己後,還是覺得自己不如她膽子大。

江淮心砰砰的跳,未及反應,榮婳卻已松開了他,低語道:“江淮,我喜歡你,獨一無二的那種喜歡。”

說著,榮婳沖他一笑,轉身上馬,帶著眾人從側翼揚長而去。

江淮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舔了舔,好甜……

他笑著轉身,重新上馬,帶人去攔截追擊的突厥軍。

按照鐘副將手裏的小地圖,眾人一路趕,約莫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到了突厥營地附近。

看著遠處隱約的篝火,眾人下馬,匍匐前進。

而就在這時,他們忽聽一段鳥叫聲,正是紙條上所寫的暗號,鐘副將立馬回應,不多時,便見一片厚厚的枯草中,陸陸續續站出來一百來個人影。

榮婳等人楞住,這麽多人?

而就在這時,為首的兩個走上前,借著不甚明亮的月光,榮婳見那兩人留著突厥大漢標準的絡腮大胡子,身材強壯,穿著一身皮毛,頭戴毛氈朝他們走來,看起來都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

二人上前,其中一個眼中滿是迫不及待,打量一番榮婳身上的盔甲,動容道:“榮崢?”

榮婳直了直背,咽了口吐沫,把聲音弄粗了些,幹澀的回道:“嗯,嗯!”

那人徹底笑開,一步上前,對榮婳道:“我是你爹!”

榮婳一聽火了,哪有上來給人當爹的?當即罵道:“我是你爹!”後兩個字,她咬得格外的重!

那人楞了下,隨即失笑,而後道:“我是榮陵!”

榮、榮陵?

隊伍中的榮憶,一把拉開身邊的人,幾步沖上前,目光震驚的黏在那人的身上。

榮婳聞言楞住,幾番上下打量,確實從他那雙眉眼處,看到幾分自己爹爹的影子,狐疑著:“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榮陵當即罵道:“死個屁!”

隨即便聽他道:“當時突厥打進長城內的朔州,我和定國公世子打退他們,帶著三百人追著他們的大汗,一路追到哈爾和林,打進他們的牙帳,結果他娘的就回不來了。”

當年年輕氣盛,壓根沒考慮過什麽窮寇莫追那一套,打得突厥大汗落花流水,但也因追得太遠太深入,困死了自己。

榮陵身邊的那名大漢道:“具體的事,等回去再詳說。”

榮陵點點頭,對榮婳道:“我真的是你爹,不然你當誰會給你一直傳突厥情報,我們混進葛布部落的軍隊有些日子了。”

榮婳看著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哥哥,一時語塞,心間情緒格外的覆雜。

咋說呢?確實從樣貌中,他有些像父親,也有些像母親,還有些像榮崢和榮憶,但是……和家裏祠堂裏的那副畫像上的少年將軍,差別也太太太大了吧!

幻滅!!!

榮婳幹巴巴的道:“我不是榮崢,我、我我是你妹妹。”

“妹妹?”這回換榮陵楞住:“我是獨子,哪兒來妹妹?”

榮婳道:“那什麽,你死了之後,不是……爹娘以為你死了之後,接受不了,才生了我。”

榮陵萬沒想到自己多了個妹妹,看著榮婳,又親近又陌生,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而就在這時,一旁一直看著他的榮憶,忽然道:“爹?”

榮陵詫異回頭:“你是?”他當時走時,妻子剛好又懷了身孕,莫非這個少年,是他次子?

榮憶從他探尋的目光中,明白了他的疑惑,走上前,目光像看著珍寶一般,怔怔的看著他的眼睛,點頭:“嗯,二兒子,榮憶。”

“哈哈哈……”榮陵笑,“哈哈哈哈……”榮陵又笑,他伸手扣住了榮憶的肩頭,緊緊捏住,不住的看他,激動地連話都不知道這麽說,連連道:“好!好!”

這時,榮陵身邊那位大漢再次開口:“先辦正經事,有的是時間讓你認親。”

榮陵點頭應下,戀戀不舍的松開榮憶的肩膀,指指身邊那名同伴,對榮婳道:“他便是定國公世子陸湛,你叫他陸大哥便好。”

又對榮憶道:“你叫陸伯伯。”

榮婳和榮憶看看陸湛,有些吃驚,竟是定國公世子,當初不是說定國公府通敵?是他們害死了哥哥?但是現在看著,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眾人現在都是滿腹疑惑,但時間緊急,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二人便轉身行禮。

“陸大哥。”

“陸伯伯。”

陸湛含笑應下,回了禮,轉身指著營地道:“我們現在去燒糧草,你們在這裏等著,糧草一旦燒起來,我們就會暴露。突厥營地中現在有五千多人,等糧草一燒,我們就得有場惡戰,到時候盡量往回逃。”

而這時,一旁的玉骨忽然道:“倒不如一起去。”

眾人轉頭看向忽然說話的玉骨,陸湛道:“不成,得有人接應,不然很容易被困住。”

玉骨一笑,從懷中取出好幾個布包,拿在手中揚了揚,對榮婳道:“小姐,當時岐州山裏的曼陀羅花粉,我都制香了。”

“哦豁!”榮婳聞言當即大喜,激動道:“好玉骨!”

那等下點燃糧草,香粉往上一散,那畫面得多美!哈哈哈哈,榮婳想想竟然還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玉骨沖她一挑眉:“我分解藥!”

榮婳應下,轉頭對榮陵道:“聽玉骨的,我們有好東西!一起去!”

玉骨帶的解藥,共二十人所用,榮陵、陸湛、榮婳、玉骨、榮憶、鐘副將六人,又從榮陵帶來的人中,挑了十四人分藥。

服下解藥,榮婳指一指他們的來路,對榮陵帶來的人以及自己帶來的將士們說道:“你們退,退得遠遠的。”

陸湛不解:“到底什麽好東西啊?退遠了不好吧?一旦出事,接應不急會很麻煩。”

榮婳道:“不退才麻煩,趕緊退!”

看著榮婳這麽篤定的模樣,陸湛狐疑著應了下來。看著眾人退遠,榮婳一揮手,二十人就往突厥營地挪去。

榮陵等人早已踩好了點,找到地方,便點燃火把扔了進去。

二十人分頭行動,很快,突厥營帳著起大火,整個營地亂了起來,有人被發現,已和突厥士兵交戰在一起。

而就在這時,玉骨一下躍進突厥營地,取出懷裏的曼陀羅香,直接將香粉散在了大火上。

一股濃郁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緊接著,眾人便見,那些跟他們打在一起的突厥士兵,像著魔了一樣,各個行止古怪起來。嘴裏嘰裏呱啦的說著突厥語,對著空氣自說自話。

榮陵和陸湛都看傻了,立時瞪大了眼睛。

看著營地裏手舞足蹈,忽哭忽笑的突厥士兵們,陸湛朝榮陵比了個大拇指:“你這妹妹,人才啊!”

榮陵看著榮婳,一臉的與有榮焉,他們榮家從男到女,就沒有慫的!

糧草全點著,榮婳振臂一揮:“跑!”

二十人跳出營地,朝來路跑去,而營地中的突厥士兵,全部沈浸在幻象中,一個也沒追出來。

眾人在草原上狂奔,榮婳哈哈大笑,爽呆了!這輩子也沒快樂過!哈哈哈哈……

榮憶亦是笑,但目光一直看著身邊的榮陵。

他的眼裏滿是仰慕和依賴,沒人知道他此刻心間有多激動!當初在岐州,他中幻的時候,他就看到自己和父親一起上陣殺敵。那個畫面他記了很久很久。

本以為那是個一輩子都不會實現的遺憾,但沒想到,他的父親,居然沒死!沒死!

雖然……嗯,形象上和想象中差距極大,但是他還是好激動啊!他終於和父親站在一起,在戰場上,火燒了突厥大營。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麽熱血,反而有些有趣,但,他知足了!

陸湛跑在榮陵旁邊,看著哈哈大笑的榮婳,心情莫名也跟著好了起來,這姑娘真好!

他忽然對一旁的榮陵道:“賢弟,我有個兒子,若是當初定國公府出事的時候沒被牽連,應該有二十了。如果我回去後,他沒成親,你這個妹妹,我想……”

“閉嘴吧你!”榮陵瞪了陸湛一眼:“這就惦記上我家小妹,而且我妹妹要是嫁你兒子,我日後不是要矮你一輩,不成!”

陸湛舔舔唇,語氣間難掩失落,訕訕道:“我就說說。”

其實今天看榮陵親人相認,他心裏真的失落,定國公府已經沒了,這麽些年也沒有妻兒消息,真不知道他們當初有沒有被牽連。

榮陵覺察到陸湛的情緒,對他道:“沒事,若真的什麽人都沒剩下……不是早跟你說了嘛,大不了等回去,你改個榮姓,當我兄弟便是。”

陸湛看看他,抿唇一笑,這些年他和榮陵,也和親兄弟差不多了。

眾人一路跑到他們的人等候的地方,這才都氣喘籲籲的停下,一行人轉身,看著熊熊燃燒的突厥營帳,心情大好,都看看彼此,在寒風中笑得格外赤城。

榮陵看向榮憶,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肩,像好兄弟一般,將他攔著。摟著兒子,望著熊熊燃燒的烈火,榮陵心裏無不激動,這一次,當初跟著他和陸湛出來所有的兄弟們,都能回家了吧?

榮憶則一直看著榮陵,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就這麽一直靜靜的看著。

見眾人休息的差不多了,榮陵忽然高聲道:“回家!回家!”

話音落,隨他們同來的一百多人,齊呼回家,場面一時令人眼含熱淚,整整十六年!他們終於能回家了!

榮陵松開榮憶,讓他走在自己身邊,一同踏上了返程的路。

草原上寒風凜冽,但絲毫不能阻擋他們此時心中的熱情,月色下,眾人面上皆是喜色。榮婳等人也是現在才知道,和榮陵陸湛一起來的這百來號人,都是漢人,都是當年跟著他倆一路打進哈爾和林的生死兄弟。

這時,榮婳方才問道:“對了……”

她看看陸湛,不解道:“陸大哥,冒犯了,就是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這些年,我們一直以為,哥哥的死,和你們……嗯……定國公府有關。”

陸湛冷嗤一聲,對榮婳道:“是姓易那個老賊幹得。”

“易公公?”皇帝身邊的大太監。

陸湛點點頭:“皇帝年輕時,信任宦官,我爹一直和宦官勢力不大對付,當年所謂定國公府通敵,便是那群閹黨弄出來的事。”

榮婳想起這些日子來,榮家遇上的事,低低罵道:“朝堂真的黑暗,狗皇帝的窩裏裏外外都是黑的。那您要回去翻案嗎?”

陸湛搖搖頭:“當初我若不是和你哥哥一路追到哈爾和林,被困在突厥,我恐怕也難逃一死。皇帝不是都快不行了嗎?等新帝登基,閹黨的勢力肯定要清理,到時候不用我費心思,這案子都能翻。我現在只想回去,找找妻兒。”

榮婳點點頭:“那祝陸大哥得嘗所願。”

陸湛笑道:“借小妹吉言。對了……”

榮婳看向陸湛,陸湛對她道:“等回去,不要再提我姓陸,更不要提及我舊時的身份,以免引出別的麻煩。”

榮婳回到定國公府至今還背著通敵的罪名,她曉得輕重,立馬應下。

隨即,她目光落在陸湛的臉,在他的大胡子裏看了半天,忽然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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